第102章
第102章
"你......你在说些什么？"夜汐呆在那里，而突然，她激动地朝妲尔柯妮斯大喊，"我不管你是谁，我只想知道，弈他在哪里！"如果，这女子真是守护影界的神，那么她一定知道寞弈那莫名其妙的消失是为什么。
"他？"妲尔柯妮斯继续笑道，甚至有了嘲笑的味道，"他不就在你的身边么？"
于是，她难以置信地顺着妲尔柯妮斯的目光转过头去，见到的，是立在她身后沉默不语的艾斯。
他，变了，银发依然如瀑布一般垂顺坠地，但此时，她分明见到了那银发外的那圈金光，而最显着的变化，却是他面上的表情。平静，温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哀伤，她凝视着他，而他也凝视着她，那如魔石一般勾魂引魄的紫眸，漠然不再，有的，是自然流露的深情，与深藏在湖底不知名的情绪。
他望着她，仿佛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张了张嘴，哑然一片。他抬起手，手中竟多了一支银色长笛，而他低下头，唇封笛孔，悠扬哀婉的长笛声便如流水一般泄出。
"爱你,
不是因为你的美和影
我越来越爱你,
每个眼神触动我的心
因为你让我看见forever
才了解自己,
未来这些日子
要好好珍惜"
那熟悉的曲子，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房的门，有一种叫做泪的液体，从那里宣泄而出。
"我可以......相信你是弈么？"她哽咽着，泪眼蒙羳地望着眼前的银发男子，她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艾斯，抑或是寞弈，他的曲子，是想告诉她，其实，他一直在她的身边么？
可是，他的表情依然如此奇怪，他没有重逢的激动与喜悦，没有伸手来拥抱她，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哀伤地看着她，仿佛在强忍着，不让体内的痛苦流露在面上。
"弈......你是想告诉我什么？"他的眼神，让她从内心深处涌起强烈的不安，这不是平常那冷静的寞弈，也不是一贯漠然的艾斯，究竟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呢。"妲尔柯妮斯望着寞弈，嘴角扬起阴冷的笑容，"又是凡天么，那老家伙总爱多管闲事。"
她缓步走至夜汐身边，伸手勾起夜汐的下巴，仿佛在可怜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般感叹道："既然明姬不忍心告诉你，那么，便由我，暗姬，来告诉你这世界背后的真相吧。"
"真相......"夜汐望着她那双如同黑玛瑙般的眼眸，仿佛心神也被吸去了一般。
"你是否曾听说过这样一个传说，每个人的梦里，都有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一个完全由自己潜意识创造的世界。入梦的时候，便是以另一个身份，在这个世界生存。"
是的，她如何能忘记，那是小时候外婆告诉她的，在隋洌背叛她的那个晚上脑中不停浮现着的。
"所以，为何你还傻乎乎地来问，我是谁？"暗姬冷笑道，"你现在所处的，正是这个世界，你自己创造的世界，我，和明姬，还有那不幸落水陷入沉睡的城二小姐，便是你在这世界遗留下的三种身份。"
城以倾......是她？她是......城以倾？她怔怔地望着暗姬，却见那笑容愈发地阴冷。
"你的快乐，构建了光，你的哀愁，汇聚成影，身为这世界的'况'，你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两个世界的平衡，而我，便享受着与明姬千百年来的较量，看到底是有一日光照亮影，还是影吞没光。
"本来，你本该在那场车祸中死去，带着光影一起消亡，一辈子也不会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存在。都是明姬，太过心软，不肯遵循世界循环覆灭的基本规则，硬是将你的灵魂带来这个世界，企图让你能够在这里找到生存下去的意义。"
"可是，那终是徒劳的。"暗姬露出得意的笑容，"你是在这里找到了真爱，找到了那个能够用生命来疼爱你的人，可是，又如何呢？你爱上的，竟然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物，一个不存在在现实中的人物。"
"不......不要再说了。"夜汐紧紧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泪水在地上滴开一朵朵水晶花，这样的事实，来得太过突兀，她根本不能相信，也无法相信......
而暗姬却没有闭嘴的意思，她的声音愈发高昂清晰："不过也是，你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他原本便是这一世的天命之王，若不是因为你爱上隋洌，在光界硬生生造出金圣洌这样一个人物，夺去他的王位，他也不会沦落到被囚禁在孤岛一世的地步。"
她惊呆了！金圣洌......与隋洌真是同一人么？暗姬的说法如此荒谬，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能够解释二人胸口一模一样的s型印记？
如此说来......寞弈所被剥夺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一心偏爱隋洌，从他手中硬生抢过去的？
她的心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真相来得太过可怕，已经超出了她能够承受的范围，除了用手紧紧抱住自己发冷颤抖的身体，除了不停地用泪模糊自己的视线，她已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还能怎么做。
"不要被迷惑！"她的身体忽然被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抱着她，用体温温暖她冰凉颤抖的身子，而同时，安慰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响着，"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谁也没有错。我不在乎你是谁，不在乎你拥有如何的身份，我只是要你......要我的小丫头在我身边。"
"弈......"她的声音哽咽了，伸出手，回抱住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好暖，暖得她一辈子也不想放开，可是她的心依然如此混乱，因为她直觉地感受到，她就快要失去他了。
"真是感人的爱情啊，"暗姬的冷笑验证了她的疑惑，"可惜，不过是刹那芳华。"
夜汐侧过脸，抬着泪眼望着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咬牙道："你还想说什么，不如一起说出来。"
暗姬嘴角一扬："我真是不想对你这般残忍呢，可是，既然主人你叫我说，我便不得不说了。"她伸出手指在地上一划，地面便显出一汪池水，水面荡漾着细纹，而平静后，那如镜子一般平坦的水面忽然现出清晰的画面来。
"洌？"她望着那水镜脱口而出，因为画面里，有一名年轻的男子正守护在病床边，望着床上沉睡的人的面容，眼中满是忏悔与忧愁，而床上的女子，一张美丽的脸面如纸色，毫无生气......是她？
"看到了么？"暗姬嘲讽道，"那才是真正的你，属于那个世界的你，而那个你，正处于生死的边缘。"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忍不住嘶吼着，她为什么不给她继续无知下去，为什么不让她与弈快乐地度过那仅剩的十年！
"我想说......"暗姬一扬手，那水镜里的画面便消失了，"你在听那个传说的时候，可还记得最后的部分？"
最后的部分......她低下头，细细回忆外婆的话，但当记忆席卷而来时，她的心如同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只是如果某一天自己的生命消失，那个世界也会随之一起消亡......"
"看来，你已经发现问题了。"见到她呆滞的表情，暗姬的眼里，闪烁着胜利的光彩，"所以，你该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吧？"
手指一指那水镜，暗姬的声音毫不留情，"回去，回你的世界去！如果你不想让光影二界就此消失的话，就赶在病床上的你心脏停止跳动之前回去，或许这样，还能为这世界争取一丝生机。"
"不......"夜汐痛苦地摇着头，"不要逼我......"为什么命运对她总是如此无情，寞弈与世界之间，为什么只能选择一个！
"小丫头......"看着她无助的脸，寞弈心中如同刀割一般痛，他伸出手，将她的身体紧紧抱住，"我不会放开你的。"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了。"暗姬冷笑道，"对最后的选择做出决定的人，是身为'况'的......她。"
暗姬说完这句，身体忽然幻化做一个黑色的影球，如同明姬的光球一般，那影球径直冲入夜汐的怀中，与她的身体化为一体。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完整感，仿佛身体所有缺失的部位都被填补一般，影球化入体中的那一瞬间，她仿佛见到体内三个灵魂重合在了一起。
现在的这个她，才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真正身份么？如同醉酒一般，意识迷离，耳边却响起暗姬冰冷的声音。
"影的力量，已经交还给你，现在的你，已成为这世界的真正主宰，只要你愿意，便可以立刻离开这回到原来的世界......是舍弃爱情，还是舍弃责任，这，便是你命中注定的最后选择题......"
不......不要。
"弈......"当再睁眼时，已是泪流满面，她紧紧抱住寞弈的身体，让热泪打湿他的衣襟，"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而寞弈却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可是，"她的声音愈发哽咽，"我不走......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看着牡丹泠露他们......和这个世界一起消失么？！"她一点都不想当什么主宰，只不过想老老实实做个平凡小女人，为什么上天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她？
"那么......"寞弈勾紧她的腰，咬牙道，"就让我们一起成为毁灭世界的罪人罢。"
原来，他任性起来的时候，胜过世上任何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她将脸倚在他的肩上，欣慰而悲苦的泪顺着脸颊流下，将他的白衣打湿了一片。
皇后，究竟意味着什么，当她穿着银色的华美皇袍坐在梳妆台前，望着自己那张被打扮得光彩照人的脸时，竟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他说过，他要娶她，而此刻，他终于即将实践自己的诺言。他说要给她天下最为隆重的婚礼，昭告天下他要迎娶她为皇后的消息，他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他如此深爱她，宠溺她，她本该幸福得热泪盈眶，可此刻，她泪流满面，但却不是因为喜悦与幸福，而是因为心底那说不出的空虚与不安。
她的心底，始终有着负罪感，她爱他，爱他爱到愿意付出生命，可是，她从未料到，她对他的爱，将要用整个世界来陪葬。
"索菲亚。"一个轻柔的女声在旁边呼唤她，她侧脸，便见到伊芙那温柔的笑脸，而她才发现，这女子的怀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婴孩。
"伊芙，这是？"看着伊芙怀里那正睡得香甜的女婴，以及伊芙那已回复平坦的小腹，她惊讶地站了起来，难不成是？
"米娅，米娅·菲林。"伊芙甜甜地笑着，"我和埃利亚的孩子。"
那女婴可爱的脸，让她心底油然升起深深的怜爱，禁不住从伊芙手中接过小米娅，慈爱地凝视着。只是，心中却依然有些诧异："我以为......要再等上大半个月的。"
"我也这般以为的。"伊芙微微一笑，没有告诉她，其实，是提前的，不然，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小米娅在她怀里动了动身子，嘴角还带着吃饱后的满足，那般可爱的小生命，她根本不愿意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所以，果然，她还是无法如此自私呢。
暗姬说，这世界是她自己一手构建的，可是，里面的人，分明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命运，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
牡丹，泠露，伊芙，埃利亚，甚至刚刚出生的小米娅，她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去剥夺他们任何一个继续存活下去的权力。
所以......她不得不辜负一个人，即使，那个人是她在这世界上最爱最珍视的人，即使，她知道，回到那个没有他的世界，对她意味着怎样的残忍。
当她在侍女的陪同下，走上那通往皇殿的红地毯，当那抹银色的身影，出现在她前方时，她咬着嘴唇，告诫自己，一定......一定不可以在他面前泄露哀伤。
她已经决定，在今夜成为他真正的妻子后，在他第二日醒来之前，默默的，悄悄的，离开这个世界......即便，他会恨她，恨她一辈子。
可是，她依然没有忍住，在寞弈将银色的钻戒戴上她的无名指时，她留下了悲痛的泪水。
"汐儿......"寞弈望着她，沉默着，却忽然，微微一笑，"怎么了......成为我的新娘，太幸福了么？"
他的紫眸依然如此深情，温柔似水，她望着他的笑颜，喉间如同塞着荆棘般说不出话来，哽咽着，只好不停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