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逃

    第一百零六章  逃

    我曾经一直幻想着某一天,我能够穿上一袭洁白的新娘白纱,由父亲亲手挽着我,将我交给我的新郎,共同步向那红地毯。即便是来到这里,我仍然幻想着某一天,能穿上那大红色的新娘嫁衣,牵着那绣球和寻真正地拜一次堂成一次亲。

    如今,这一身的红色新娘嫁衣,我却是为了保全自我而为他人所穿;在我看来最神圣的婚礼,我却是为了保全自我与他人共同交拜。

    被红盖头罩住头的我,此时正端坐在两旁镶满玲珑雕花的象牙床上。这陵墓内什么不多,就是奇珍异宝最多,遍地皆是。

    我掀开了那红盖头,一把将它扔在脚下,迈着步子,满意地看着脚上的大红绣花鞋从上面踩了过去。

    “夫人,您……您……您这样做是不吉利的,要触霉头的,赶紧盖上。”一位喜娘见状,惊愕地叫出了声,连忙拾起地上的红盖头,掸了掸,便欲往我头上盖来。

    我立在摆着糕点喜饼的桌前,左手抓着茶盅倒了杯茶,在她举起的手尚未碰触我之前,被我本能地一掌挥开,愠道:“出去!都给我出去!”

    “这……”

    我甩手将手中的杯子砸向那石门,那杯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杯中的茶水溅得石墙上地上满是。我吼道:“滚,别让我说第三次!”

    几位喜娘哆嗦着,便相继匆匆地夺门而出。

    望着那几位喜娘消失在石门外的身影,最触目的便是那火红的毡毯从床边经我的脚下直铺到那石门边。瞅着这满堂的红,我摘下头顶上那如千斤重的凤冠,便颓废地坐了下来。

    三日前,我竟答应了他,为了摆脱凤武君那个疯子,我竟答应了他。撑着额头,我叹息着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若寻一辈子找不到这里,难道我真要做他一辈子的老婆,一辈子守在这死人的陵墓里?

    又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我连头都没抬,便愠道:“我说了都给我滚出去的,别来烦我,谁让你们又进来的?”

    “你是怎么许诺我的?”来人开了口。

    我浑身猛地一震,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声音,心脏狂烈地跳动着,一紧一缩。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偏头看向来人,对上那双熟悉执拗又倔犟的黑眸,我一时间百般言语难以启口,嘴唇不自觉地轻颤,眼眶里早已噙满了泪,却在见着他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地滴落出来。

    我拭去挂在下颌上的泪滴,站起身,对他微微而笑,道:“我失言了。不过,你那么恶劣,我追寻了你那么多年那么多次,这次也该换你了。”

    他削瘦了许多,原本一直爱清爽的他,竟允许自己的面庞上留着胡楂,但那丝毫不损及他的俊容。让我愕然的是,那满头的银发不见了,又回到了最初的亮丽黑发,还有那只妖异的银色并翅蝶印记也不见了,他依然还是他。

    他一言不发,冲到我身边,干的第一件事竟是要将我的一身大红嫁衣撕去。

    我一阵心慌,把手护在身前挡住他的大手,心虚地小声道:“喂喂喂……你你你……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想那档子事?”

    他愣住了,住了手,一抹戏谑而绚烂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满脑子想着那档子事的人是你吧?!迷人心志的小妖精!”他弹了一下我的脑门之后,便掰开我的手,霸道地愠道,“除了我,不许你为其他男人穿嫁衣,丧服也一样,这辈子都只能为我穿!”说完,他便不由分说地开始扒起我一身的大红新娘嫁衣。

    啊,他是在嫉妒啊,我以为他想那个……

    唉,见着他我总是没辙,大脑永远都属于当机状态,连人性都转变得如此邪恶了……

    还有,会弹我脑门了,难道以前的事他全部想起了?

    “上官?”我轻轻地叫着他。

    “嗯?”他轻应一声,双手没有闲下来。

    “你的记忆全恢复了?”我激动地抓住他忙碌的手问道。

    他勾了勾唇,给了我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开口道:“出了这里再说。”

    脱了那嫁衣,身着那白色中衣,任凭他牵着我的手,两人奔出了石室。出了石室门,我才见着门外守着的两位喜娘已经被他点了穴道,睁着双眼愣愣地盯着对面的石墙,一动不动。这会儿,凤柏谷以及所有的凤家人应该在举杯庆祝,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走!”寻拉着我往另一条甬道走去。

    我顿了顿,拉住他,担忧道:“喂喂,夜,再往里面走,就是深坑迷宫了,说不定是条死道,万一触动了什么机关我们俩被活埋了,岂不是白逃了?我们还是走五行活道吧,虽然会碰上凤家人,小心谨慎些应该没有问题。况且,凤柏谷也以自己的命起誓,只要你能带着血凤凰找到这里,他就放我们走,就算……”

    “所以你就应允同他成亲了?倘若我一辈子找不到这里呢?”他的声音带着些须不悦在我头顶上方响起。

    由于他背着火光,让我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否很臭,我无奈地道:“这……其实这只是缓兵之计,我每天都在构思着怎么逃。”

    他轻叹了一口气,未曾开口吐出只言片语,划亮了一个火折子,仍是执着地拉着我进了那深不可测的甬道。唉,拉倒吧,大不了就是被活埋,被毒气毒死,被乱箭射死……

    紧紧地跟随在寻的身后,在走完这第六条活道,到了甬道的尽头,借着火光,我看清又是一间四面全是石墙的断头路,不过那地上倒有一个突兀而显眼的石台,石台上还有一个石环。

    寻上前用力地猛拉了一下那个石环,便揽起我,对我道:“抱紧我,站稳了!”

    忽然,地面剧烈地颤抖着,犹如地震一般。我若不是死命地抱着寻,估计要被震得东倒西歪。渐渐地,地面露出了一个洞,又一个深遂不可见底的甬道。我正惊讶地望着寻,“轰”的一声,我们身后原本经过的甬道口处落下一座厚重的石门,也就是说除了下那幽深的甬道,我们别无选择。

    我愕然,寻竟然知道除了那五行的活道之外,还有这无人知晓的第六条活道。

    “待会儿要穿过一片水域,你撑得住吗?”寻皱了皱眉问我。

    我一听要穿水,就开始紧张,结巴道:“穿……穿水?你……你知道我是旱鸭子的,我……我……不行啦。”

    “那如何是好?身后的路也堵死了,莫非你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隔室里?”寻轻挑了挑眉,一脸无赖地戏谑我,“啊,是谁在竹林里说过,无论是上天入地,都要跟随着我的?”

    “我……”我语塞。我是说了上天入地,但没说入水啊。

    “走了。”他轻笑,拉着我不由分说地便往那甬道钻去。

    听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动声,我又结巴地提醒道:“我……我最多只能撑三十秒,三十秒一过,你……你一定要带我冲出水面啊。”

    寻挑着眉,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咬了一下唇,解释道:“就是三十下啦。”

    寻闷笑着不说话,紧紧地抱着我便潜入他所说的那片水域。

    身子一浸入那冰寒彻骨的水中,便觉得莫名的几股压力从四面八方将我团团围住,整个身体找不到重心,心底一阵恐慌升起,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操动。紧闭的双眼不敢睁开,闭着气,按寻所说的那样,尽量让身体能漂浮在水中就可以了。

    寻托着我的身体往上奋力地游动,我快要支持不住了,好想张口呼吸,可是又不可以。我真的快不行了,痛苦地在水中摇摆着脑袋,直到一个温暖的唇附上我的唇,给了我安定的感觉,我那烦躁不安的情绪才渐渐地安稳下来。可是那缺氧的痛苦以及身体的疲惫让我支撑不了多久,便昏厥了过去。自己究竟是在水里还是在岸上,便不得而知了。

    隐隐地,一阵说不上来的嘈杂之音传入了我的耳中,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人在某处盯着自己,有一种不安的情绪。我缓缓地睁开眼,抬眼便见着那蒙蒙亮的晨幕。

    这是哪里?我们出了那片水域?寻呢?他人呢?

    我猛地坐起身,并未见着寻的身影,低首看着自己身上的一身白色中衣已经半干,所处的地方竟是镜湖另一处的岸边。抬眼之际,却瞧见身着一袭大红喜服的凤柏谷。我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再瞪大了双眼,他没有消失,还在眼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醒来。”他言简意赅。

    虽然他从不说废话,但现在在我听来,他说的便是废话。

    左右又环顾了一下,还是未见着寻的身影,再抬首对上凤柏谷淡然的面容,心底猛地收缩,寻莫不是出事了?那隐隐传来绿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与平日里不同,周遭的气流也与往常不同,我屏气静听,确定身后的不远处一定有人在格斗。

    格斗?这猛地提醒了我,一定是寻被人困住了。我回过头,果然,数十米开外,有两个身影刀剑相交,周围围了一圈素衣人静静地守在那儿观看。

    我爬起身便冲了过去,凤柏谷则是一言不发地跟着我。

    距离近了,我才看清那两人是寻与凤武君。两人出剑的招式都极快,两剑相交便激起了一连串的火花,旁人根本就没办法看得清。由于我的出现,寻明显地分了神,而凤武君也在见了我之后,手中的剑越攻越猛,只见几个回合,寻便被击得向后退了数步。

    但见寻被击退了数步,我便急着大唤一声:“住手!”

    刚欲跃身飞过去帮寻,岂料被凤柏谷给拦下了。我抬手愤恨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卑鄙,出尔反尔。”

    凤柏谷只淡扫了我一眼,并未应我,便将目光转向二人相战之处。我心中气极,出掌便向他攻去。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手腕一转,猛地弹了我的虎口之处,变掌为抓,直向我的手臂抓落,我便动弹不得。他无意伤我,只在制住了我之后,见我不再挣扎,随即也松了手。

    他神情坦然地回道:“你若过去,他只有一个下场,死,而且死得更快。”

    我咬了咬唇,无奈之下,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那儿,像其他的凤家人一样,瞪大了双眼看着两人来往的一招一式。凤武君的长剑宛若落花般向寻的身子攻了过去,忽然他中途又变招,剑身一翻,直取中宫,刺向寻的胸膛。我大惊,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寻反应敏捷,缩手移足,将身躯偏移不三寸,待刺来的剑峰从胸前轻擦而过,凤武君在换招的那一刹,他手中的软剑闪电般地击出,正好击中了凤武君的剑身。

    “锵”的一声,这一相碰,金属相撞的声音直刺入耳,凤武君踉跄着倒退了三步。

    凤武君的神情突然变得阴鸷可怕,一双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一抹阴冷的笑容凝结在唇角,转淡转冷,冰寒的目光仿佛利箭一般要射穿了寻的身体。看得我直发寒,但寻依旧如之前一般沉着冷静。

    凤武君冷笑尔后,再挥出的剑,大开大合,劈刺截扫,斩削砍剁,甚是凌厉,一招一式不至巅毫,剑气一出,气凝如山,挥洒间宛若江河之浩淼。啊!他使的是司神剑,这才是真正的司神剑法。林中剑影如织,两剑交击之声如雨点般响起。寻一直游走在剑影中,不下十来个回合,便已见败相。

    凤武君大喝一声,纵身跃起,一剑直下向寻劈去,毫无花俏,全然刚猛霸道的路子。这一招“朱雀之羽”,寻绝不能以血肉之躯硬接下那剑招。他的身形虽快但仍躲避不及,只听“嘶”的一声,他的左手肘已是衣袖破裂。顿时,血迹渗了出来,寻微皱起了眉头。

    我紧捏着双拳,手心早已渗汗,见寻受伤,心中难隐痛惜,想要上前看看他的伤口,却仍是被凤柏谷给拦住了。

    我狂怒道:“三日前,你是怎么允诺我的?今日他在这里,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明知你爹天下无敌,又神志不清,却不上前阻止,你安的是何居心?”

    “我若有心拦着你们,交战在他进陵墓的时候便开始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

    “那他呢?”我指着凤武君吼道,“你可以阻止的。”

    他不急不慢,缓缓应道:“若能阻止,我早已阻止了。他的司神剑只要出了剑鞘,必沾血腥。”

    什么?他的意思是说寻必死无疑?

    我咬着唇,不住地轻点着头,冷嗤一声,一路往陵墓里狂奔去,心中不停地默念着:“你一定撑着我回来,一定要。”

    未久,我便提着一把剑急匆匆地回到了那里。远远地,便见着寻已陷入险境,凤武君却是得寸进尺,凌厉进攻,招招阴狠。转眼间,寻的胸膛之上便结结实实地受了凤武君拍出的一掌,顿时口吐鲜血。凤武君仍不甘休,他收了剑,左手运功反转,我瞧见一团似火的红光附在那拳上。

    在凤武君挥出那一拳之前,我已冲破围观的凤家人群,冲着他大声嘶叫:“凤武君,是你杀了凤千吟,是你杀了她!”

    说完,我便双手反握剑柄,高高举起用力往自己的腹部刺去……

    “洛——”寻悲痛地叫着我的名字。

    凤武君在听到我的声音,停下动作,转首望向我。

    我拔出那柄沾着血的剑,微笑着将它丢弃了出去,我素白的中衣映着那刺目的鲜红,我满意地望着我这副模样,开心地笑着,任由身体找不到重心地往下坠去。

    凤武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宛若受了重大的刺激,弃了剑抱住头,不住地狂吼着:“不,不,是我杀了吟吟,是我杀了她。我杀了吟吟,我杀了吟吟,不,不——”

    凤武君痛苦地抱着头,嘶声狂吼:“啊——”

    凤家人早已慌成一团,凤柏谷快步上前,与几位长辈刚想拦住凤武君,却被他疯狂地推开,踉跄步子往树林身处狂奔而去。几位凤家长辈连忙跟着追了去。

    凤武君终于不见了,我笑眼盈盈,缓缓地向寻爬去,但未爬出一步,身体便被他抱住。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我心痛地望着他的手臂上的伤口,想挪开自己的身子,生怕压住了他的伤口。蓦地,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脸颊上,滑过……

    “洛……”寻颤声唤着我。

    寻又流泪了,我是第二次瞧见他的泪滴,上一次情形与这一次好相像。嗬,美男子哭起来也是这般的梨花带雨。

    “你哭了。”我轻笑着以手抚上他的眼角,为他拭去那滴落的泪滴。

    “洛你不要说话,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寻急切地要看我的伤口。

    我紧握住他欲封我穴道的手,以虚弱的声音对他颤声道:“不……上官……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洛,你在流血,让我先帮你止血。”寻沙哑着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显露了他内心无边的恐惧和害怕。

    “不……我要先离开……这鬼地方……先离开这里……好吗……”我喘着气,仍是紧握着他的手道。

    “洛,你在流血……”他的声音仍是带着无边恐惧,又一滴热泪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他的手急着再往下,我亦按住他欲滑上我腰际的手坚持道:“先带我离开……”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拭去滴在我脸上的热泪,执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哽咽着,吐了一个字:“好。”说着,他便抱起了我。

    他抱着刚向前迈了一步,便被留下的五叔和九叔拦住了。

    他抱着我厉声怒吼:“滚开!”

    此时的他宛若一头凶猛受伤的野兽,那一双温情的眸子里闪着不曾见过的可怕杀气。我不要寻变得这么可怕,伸手便轻抚上他的面颊,摩挲着。他看了我一眼,目光一转,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再度抬眼对他们怒道:“滚开!”

    “让他们走!” 两位长辈尚未开口,凤柏谷的声音在人群之后响起,素白的两行人即刻让出了一条道。

    “依祖训,她不得离开。”五叔声音洪亮。

    “凤家人不留死了的凤凰血。”凤柏谷淡淡地道。

    “她还没死。”九叔又道。

    凤柏谷剑眉深锁,一双晶亮的黑眸望着我,一言不发。我窝在寻的怀抱,对着他扯了一抹苦笑,便见他的嘴角微微牵扯,似笑非笑。

    当凤柏谷从我身上收回了视线,抬眼凝望着寻,沉声道:“他身上有血凤凰,依祖训,他们可以走。”

    语毕,五叔和九叔满脸愕然地望着寻,寻的一双怒眸回瞪,厉声道:“让开!”

    两人不发一言,便自觉地让开了。

    寻抱着我,终于,可以离开。

    “上官……你答应我……要带我去雪山的……”

    “好,我们这就去。”

    “上官……我还没有……和你拜过堂……”

    “好,等你伤好了,第一件事我们就拜堂。”

    “上官……你还在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上官……我好累……我好想睡……”

    “不,洛,你还不能睡。”寻将我的身体轻轻地托起,将他的脸贴近了我。

    “就睡一会……”

    “洛,乖,打起精神,不能睡,等离开这里,处理好你的伤口,你想怎样都可以。”

    “上官……出了这里……记得叫我……”

    尾声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上官……放我下来……”我紧抓着他的衣襟,软声软语。

    寻依言找了一处干净舒适的地方,轻轻地将我放下,自己随后坐下,仍将我拥在怀中。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哽咽着:“洛,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虚声道:“你先把你的……伤口……处理好……”

    “洛,你在流血。”他的眉头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坚持要看我的伤口,我按住他的手,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要按我……说的去做……不然我……”

    “好!好!”他叹息着,从怀中取金创药,迅速地处理好自己的伤口。

    “上官……你的头发……怎么变黑了……”

    “洛,让我看看伤口。”

    “上官……毒全解了……你没事了……我好开心……”

    “洛,让我看看伤口。”

    “上官……你哭的样子……真的好丑……”

    “洛……”

    “上官……在我死之前……我想听你说三个字……”

    “洛,不会的……”

    “哎呀,不是这三个字啦!”我激动地忘了掩饰,用力地扯着他的衣襟大叫出声。呀!真是的,人家是想听的怎么可能是这三个字?

    “洛,你……”寻在听见我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之后,怔住了。

    未久,他便反映过来,目标直袭我的腰间,然后只见他很粗鲁地掀起我的不再是素白的中衣,从我腰间摸出一个血淋淋的棉团,棉团里还包着一个类似透明猪大肠之类的东西,那鲜红的血液因他的指力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此时此刻,他的一张俊脸黑得犹如阴云罩顶,额上的青筋暴露,他眉头紧蹙,提着那不明物体,指着它,问我:“夜夫人,请问这是什么?”

    我按了按直抽的太阳穴,支支吾吾地道:“呃……狗血……”

    “什么?狗血?”他大声道。

    “呃?不是啦,是山鸡血。”我不敢看他,低着头,从他手中以两只手指将那团血淋淋的猪大肠棉团轻轻拈了过来,随后便抛得老远。

    “夜夫人,请明示,那东西作何用途?”他以那只未沾山鸡血的手轻捏起我的下颌,逼我正视。

    为了刺激凤武君收手,我抽身跑回陵墓的新房内,翻了很久才找到一柄软剑和那团棉花,另外还从储物室找到了冬天灌香肠用的猪大肠和几只山鸡,宰了一只山鸡,灌满了血,我便又迅速奔回了武斗现场。凤武君那时已癫狂得神志不清,除了凤千吟的死能刺激到他之外,就别无选择,否则寻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与其这样,不如赌一把,所幸,我赌赢了,凤武君真的住手了。而最后见着的凤柏谷那奇特的笑容里,他一定看出了我是在诈死。

    我眼珠转悠了几圈,戏谑道:“夜夫人很少有机会能见着夜先生梨花带雨,既然有此机会,夜夫人自然懂得把握时机。唉,话说回来,与我那拜堂之人都知晓我是诈死,夜先生当真是退步了。”

    我口中的夜先生脸色比之前的更黑了,为了防止他暴走,我已经敏捷地跳开了,朝他扮了个鬼脸便跑开了。

    未久,便听见夜先生的怒吼声穿透了整个树林,惊得那些鸟儿们一个个扑着翅膀四处乱飞。

    我与凤柏谷拜堂一事,成了某个小气男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待我们出了那凤凰山之后,这个有点小气的男人办的第一件事便是押着我,又穿了一次大红的嫁衣,终于,我如偿所愿。

    某日,艳阳高照,我终于登上了那所谓的雪山。白茫茫的一片,幸好准备了黑色头纱罩帽,否则铁定雪盲。

    “夜夫人,你确定,我要穿成这样下去?”寻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回转身,透过那层薄纱,瞅着眼前装备完整又拉风的寻,我勾了勾唇,得意地笑着。

    瞧,一身艳红既保暖又美观,既舒适又实用的特制旅行用滑雪服,眼上戴着一副我研究了n久琢磨了n久之后打造出的,特地命名为“拉风一号”的滑雪镜,脚下蹬着越野滑雪鞋,以及那个不知质量是否行得通的滑雪板和雪杖。

    其实本来我打算放他一马的,要怪就怪与他拜堂后的半个月。

    每天晚上,我都会花一个时辰琢磨着那块血凤凰,傻兮兮地对着那血凤凰左照右照,可惜始终都未出现他所说的那个什么异象。

    “夜先生,你不是说这块血凤凰对着月光会出现异象的吗?何以我照了半个月都没有出现你所说的异象?”我举着那块血凤凰对着午夜的月光左照右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出来。

    寻抓过那块血凤凰也对着月光照了一下,挑了挑眉,问道:“是吗?夜夫人,今夜初几?”

    “十四。”我答道。

    “才十四。哦,我忘了说了,透过这个凤凰得要初一午夜的月光,才会出现那异象。”他勾唇一笑,带有几分邪媚。每当他这笑容一出现,我就知道我定是被他耍了。

    “夜先生,貌似你越来越狡猾。”我挑了挑眉,道。

    当我白痴啊,每月的初一哪来的月光。

    “彼此彼此。”他不以为然,闷笑着便径自往床上倒去。

    直至次日十五,月圆之夜,我无意中将它对着月光,然后奇怪的景象出现了。月光透过那血凤凰折射到地上,竟出现了一个怪异的封冢。后来我才知道,那封冢便是那皇陵的始建封冢。寻是皇家人,岂有不知那地方之理?其实说白了,也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为了上次我诈死之事,他有事没事地便会“欺负”我两下。作为女人自然不能太过于弱势,我总得要扳回一局,但总要找着机会。这不,机会不就来了吗?

    神游结束,我将目光再度定位在他的脸上,挑了挑眉,轻哼一声:“不错!夜先生不用着急,要懂得尊老爱幼和先来后到,下一个才轮到你。”

    我对寻摆了几下手,示意他闪开,目标已对向了正坐在雪橇车上的白骨精,而拉雪橇车的正是将军。

    “洛洛,你确信这家伙靠得住?”白骨精同样一身特制的滑雪服,面部表情怪异地望着我。

    此次上雪山,是我和寻的首次蜜月旅行,这得感谢衡成。因身受重伤,在武林大会上他败给了管焰城,不过,当日他为霍采花挡下的那一记重拳,却让蝶宫所有人大为感动,一下子全倒弋相向,他终于顺利地坐稳了蝶宫宫主那宝座。

    白骨精身体虽康复了,但一身的功力全废了,成了现在这副“风中残烛”模样。外表虽回到他如今年纪的样子,但他的脾性依然还是那样,整天嚷着要到处去玩,无意间偷听到我和寻打算去雪山,便死皮赖脸地黏了上来。都跟他说了,叫他不要跟来,他偏要跟来,整个一几千瓦的菲利普大灯泡,还又拖了开心和追忆两个小灯泡一起过来。因而我和寻首次蜜月计划变成全家出游。

    “雨叔,您放心,别的狗我不敢说,将军一定信得过。”我狡黠地笑着。

    老爸曾经教导过我,做人要厚道。所以,我也在心中暗自为白骨精祈祷,待会儿指挥将军时,一定要将军谨记要懂得尊敬老人。

    白骨精半信半疑地坐正了身体。

    我蹲下爱怜地抚了抚将军的头,尔后站起声,对着将军大声地指挥道:“ready?go!”

    语毕,将军的雄伟身姿便冲了出去,紧接着白骨精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糟糕,我忘了问白骨精有没有心脏病和高血压。

    我转头立即对寻说道:“夜先生,现在轮到你了,速度要快哦,倘若雨叔有个三长两短,你要负全责哦。”我毕竟不是专业制造滑雪设备的人,假若那雪橇车要是半途散了,我又没好日子过了。

    寻望了望我,深叹一口气,便一个身姿敏捷地撑着雪杖滑下山去。

    啊,帅哥果然就是天姿聪慧,单用听的就能领会精髓,瞧那挺拔的身姿多优美。

    “老妈,你流口水了。”开心贴过来道。

    “小屁孩,透过一层纱你也能看到,你x光线啊。”开心同样带着斗篷,我伸进隔纱内,在他的小脸上一揪,真是有手感。

    “痛啊。”

    “谁叫你笑我?”

    “老爸和日使爷爷会不会有事?”开心依过来,担忧地问道。

    “不会,你老爸轻功了得,今日便是让他来多活动活动筋骨的。”

    “大叔,为何我和寻哥哥不能滑雪?”追忆带垂纱帽仰着小脸问我。

    “因为你们还小。”我蹲下揽过她,应道。

    “那大叔为何不滑?”追忆又问。

    “因为大叔要保重身体。”望着远方那抹身影,我开怀地笑着,貌似我这个月的月事有好久没来了……

    番外 夏品妤篇

    夜已经很深,屋檐下那滴滴答答流下来宛若上天的清泪,晶莹而透亮,带着初春的寒冷,让人不知所措。

    我停下了词诗抄写,搓了搓微凉的手,刚想熄了烛火早些歇息,却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不禁轻蹙起眉,披了件外衣,开了门。

    一阵夜风轻轻地从门外吹进,清新略带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

    “胭脂?”我愣愣地望着门外梨花带雨的人儿,不觉地又蹙了蹙眉。

    “品妤姐……” 胭脂一开口,眼泪落得更凶了。

    “出了何事?进屋来说吧。”我拉了胭脂进屋,关上了门,便问,“究竟出了何事?”

    “品妤姐……你救救胭脂吧……明日胭脂……便要去守玉华殿了……”胭脂啜泣着。

    玉华殿?

    乍听这玉华殿三个字,心中不免为胭脂多了一丝惋惜。在这云虎城内,无人不知这玉华殿三个字的含义,后宫的所有妃子挤破了头都只为在玉华殿上侍奉上一两个时辰。而今,这三个字在宫女的眼中却成了梦魇。自从两年前平远侯的到来,但凡在轮值守玉华殿的宫女没有几人是能全身而退的。

    玉华殿?平远侯?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地道:“胭脂,对不起,还有七个月我就要出宫了。”

    胭脂震惊地盯着我,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无血色,一时间忘了哭泣,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因为我拒绝了她。她变得惊慌失措,拉着我的衣袖急道:“品妤姐,倘若你不帮我,就没有人能帮我了。花贵妃她不会放过从那里面出来的任何一个女人,假如只是去侍奉王上和其他贵妃娘娘,也就罢了,但是明日在那殿内的却是平远侯啊。”

    我给了她一抹淡淡的笑,低首专注地收拾起笔墨纸砚。

    蓦地,胭脂扑通一声脆倒在我的脚下,痛哭流涕:“品妤姐,就当胭脂求你了。胭脂不想死啊,胭脂家中尚有位体弱多病的母亲,假如胭脂死了,母亲也活不成了。品妤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除了你,没人能从那里全身而退的。你若是帮了胭脂这次,今生今世胭脂即便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品妤姐——”

    我默默地凝视着她,无动于衷,仍是说了同样一句:“我真的只还有七个月就能出宫了。”

    “品妤姐……呜呜呜……”胭脂悲鸣着,见我仍是那样冷漠,她站起了身,喃喃地道,“好!既然品妤姐是这般冷漠无情,那么,胭脂与其被折磨至死,倒不如今日便撞死在这里。”

    说着,她便往那墙上猛地撞去……

    胭脂没有死,撞伤了头部,自是去不了那玉华殿,替她的人,是我。连我自己也愕然,我竟应了她……

    天边刚刚泛起了点点亮色,我和含烟守在殿外,静候着殿内的召唤。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窗棂时,我和含烟便进殿开始了忙碌,伺候好王上更衣,直至恭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玉华殿外。

    胭脂怕的不是伺候王上,而是那榻上尚未起身的主。

    那纱帐微微动了动,我只见着一只白净修长的大掌撑在了床沿。他终于起身了。含烟上前轻轻地撩起纱帐,他裸着身子侧背对着我,一头乌黑的长发正好遮住了他的相貌。他轻轻地抬首,蓦地,却见含烟撩纱帐的动作,停下了,紧盯着纱帐内的他失了神。

    两年前就早已听闻这位平远侯的美貎,虽未曾见过,但凭含烟的动作也已明了。还有大半年我就可以出宫了,这玉华殿是决计不能出差错。我整了整手中的华衣,垂着眼帘赶紧上前,欲为他更衣,也及时提醒了含烟的失态。

    未料,我垂着脸,躬着身,高高地捧着衣裳,却被他推开了。

    这初春的天气很寒,殿内虽点了暖炉,他却不畏寒冷地裸着身子下了榻,径直地往屏风后的温泉池走去,直到一阵水声响起,我悬着的这颗心才落回了原位,方能直起了腰。

    一旁的含烟连忙贴近我身子,轻声道:“品妤姐,你有没有瞧见侯爷的相貎,好俊朗哦,从未见过这么……”

    “侯爷要更衣了。”我淡淡地打断了她独自兴奋的言语,将手中的衣裳递至含烟的手中,自己则另外取了干松的丝布,静静地垂首守在池边。

    他沐浴完了,从池中站起身,一步步地迈向池边。当一双修长的腿立在我的眼前,我便拿起手中丝布退至他的身后,从那滴着水滴的长发直至他的全身一一轻轻地为他擦拭干净。

    这是第一次,我终于看清了这位云虎城风云人物的容貌。单只一眼,我便垂下眼继续自己手中应做的事。直至他全身穿戴整齐,我与含烟方恭敬地退至一旁,恭送他的离开。

    岂料,他却走了一半,便顿住了脚步,我垂着首屏着呼吸,等待着他的示意。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明朗有力。

    他的步子已经立在了我的跟前,我只能看着他的一双绣纹锦靴。

    我缓缓地跪下,依然是垂着首,恭敬地回应道:“回禀侯爷,奴婢姓夏名品妤。”

    他没有说话,眼前的靴子也尚未移动,凭直觉他应该是在盯着我,眼光能及的地方却正好瞧见他紧握地双拳青筋暴露,我交叠相握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加深了力道。

    “姓夏?!”他的声音冰冷异寒,我的头与身子便垂得更低了。

    不知跪了多久,他终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玉华殿。我方才松了紧紧交握的双手,竟发现手心里渗满汗珠,不再多想便与含烟一同起了身。

    含烟一起身便对我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品妤姐,适才侯爷听到你说你姓夏的时候,他的目光好可怕,就仿佛是要吃了你一般。”

    “收拾好我们就离开吧。”我微微一笑,淡淡地道。

    被赶出清风别苑,回到自己的屋内,我开始整理看来不算零乱的屋子,忽然发现自己的东西真的很少,收拾来收拾去,也仅仅是一些字帖和自己的一些小抄。我不禁莞尔,停住了收拾的双手,转身走近了窗台,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窗。

    夜很静,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露珠滴落花瓣的声音。

    对着窗外那轮明月,满脑子的思绪,却总是理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叹,原本只还要六个月就可以自由了,却未料到一道圣旨,如今却是在平远侯府内。

    我不知我帮了胭脂后,是否算是害了我自己,这算是我这近十年来做得最无头绪的一件事了……

    今晨,是我出宫的日子,比原本的预期却提前了一个月,我并未进平远侯府,而是直接上了百花堂,去伺候一个很特别很美的女人,他叫她夏之洛,她却告诉他她姓洛。

    在那里,我生平第一次多了嘴。

    不看,不闻,不想,心自定!也因为这几个字,我失去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

    心如止水,人淡如菊。

    这是洛姑娘送我的八个字,但一想到在那污秽的地方,一场没有任何情愫的肉欲交融,我的心已不再像曾经那般平静了……

    那道曲子叫《金枝欲孽》,婉转凄凉,犹如一对痴情男女之间的缠绵悱恻情意,嗬,洛姑娘真的很特别,但那曲子并不适合我。

    再度抬首我望了望那轮明月,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但失了我自己,还知道了不想知道不该知道的两个人的秘密。一直以来,我能够安然地在云虎城活到今天,是因为我让我自己变得眼不明耳不聪。可自从胭脂的事后,我却宛如打番了棋盘,将一切皆打散了,所有的事不再由自己掌握。

    “呼——”我深吐了一口气,掩了窗,回到床上。

    明哲保身,这四个字离我越来越远。

    因为夏这个姓,我被他选中。因为夏这个姓,我被牵连。

    嗬,云虎城内什么不多,催情药却是处处可见。

    我趴在这修剪平整的草坪上,双手不停地抓着这些绿草,一会儿松开,一会儿攥起,额头微微渗着汗,一阵接着一阵的燥热感直蹿心间,满脑子里想的全是赤身**男女交合的景象,不,我不要想这些画面。

    他的身影在我面前时而清晰时而朦胧,他在盛怒中。自洛姑娘被两位银发男子带走之后,他就变得狂躁而暴怒异常,对着那些弓驽手们连骂了很多声“滚”,那些弓驽手们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退下了。

    花贵妃拦住了欲离开的他,哭泣着说了好多事,还有洛姑娘的好多不是,反问他是不是被洛姑娘迷住了。

    冰火两重天啊,难以忍受的骚痒燥热过后,却是袭向四肢百骸的冰寒,让我不禁打起了冷战,趴在草上的身子不由得缩了起来。脑中那**着身子的男人,渐渐地,那张脸却变成了他,因为这个想法,让我全身更觉得冰寒。

    我抬起头,望着他,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扬起要挥向花贵妃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迟迟不曾挥下。嗬,他长得真的很俊,含烟说得没错。

    “这是我的事,与你毫无干系。倘若你再这么放肆,皇子也保不了你。”他放下了手,那一巴掌不曾挥下,冷冷对一旁早已吓傻得两位公公吼道 ,“还不带你们的主子回宫?杵在那儿做什么?都给我滚——”

    花贵妃满脸是泪,不情愿地被两位公公拉离走了。

    他甩了袖也意欲离开,仿佛当我这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体内的燥热感又上来了,脑海里他的面容越来越清晰,望见他的背影,我竟然有了不想他走的欲念,在药力的魅惑下,我不禁对他脱口而出:“不要走!”

    他听到我的声音了,停下了步子,缓缓地转过身,俯视着我,一言不发,眼眸幽深。

    我颤着唇,道:“不要走……”

    无声代替了他的回应,我奢望了。寒意又向我袭来,我倒在草地上,蜷缩起了身子,缓缓地闭上了眼,忍受着这份煎熬,等待着生命的逝去。在我以为一切都即将逝去的时候,蓦地,身体忽然一暖,我被包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我差点忘了,她走了,你还在。想要我救你,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他那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耳边,却是那样的冰冷。

    他抱着我进了那屋子,毫不温柔地将我丢在了床上。

    在那纱帐下,我做了我一生中最耻辱的事,我就像百花堂里的女人一样,放浪地倾尽了自己的所有……

    坐在浴盆里,让温热的水漫过身体漫过肩部,麻木地望着水面不知有多久,直到“滴答”一声,水中溅起的一滴水花,我竟意外地发现那是自己落下的一滴泪。这是我第一次落泪,原来我也会落泪的。泪,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不曾流过,即便是从小孤独得只剩下自己,我依然不会流泪。她们说我是个没血没泪的人,因而不知何谓痛。第一次,在百花堂里,那种仿佛将我撕裂般的痛楚却也未曾让我流泪,其实我真的很痛,我真的很想流泪,但却流不出来……

    “哼,这次跟上次比起来,不再像个死人。”这是他临走前对我说的一句话,也是第二次唯一对我说的一句话。

    任凭那水温渐渐地变冷变凉,我依然是麻木地端在水里,直到水面不再溅起一滴泪花……

    我不知道自己在平远侯府算什么,下人?我却不用伺候任何人,也不用再做杂事粗活。侍妾?我依然还是住在下人应住的住处,依然还是穿着下人应穿的衣衫,只在他有需要的时候我才会去那间屋子。

    他常常阴晴不定,尤其是每次从玉华殿回来之后,他都会喝得酩酊大醉,那一晚,全府上上下下皆是在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中度过。而我的屋子成了他唯一可以发泄情绪的地方,我这个人也是他唯一发泄情绪的对象。

    “若不是在床上你还有点反应,我倒以为我养了个死人。”这是他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渐渐地,屋子里仅剩下了一张床和我这个人。

    我什么都不剩下了,唯一留给我的只有我这条命,所以我会好好地守着它。

    王上驾崩了,从丧钟敲响的那一刻起,他一直都是在笑,紧抓着我的双肩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直至他笑够了,笑累了,才睡下了。

    那一夜,他是第一次吻了我,混着他的泪吻了我。

    所有后宫妃嫔以及王上宠幸过的宫女皆需陪葬,云虎城内四处哀鸣。王上只有两女一子,唯一的一个皇子为花贵妃所出,年仅五岁。虽是这样,花贵妃仍旧逃脱不了陪葬的命运。

    幼皇登基,他成了辅佐新皇的不二人选,被尊为“仲父”,时常可以听到下人们之间的议论,甚至整个朝野都在揣测他何时夺权篡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仍是做他的仲父,做事行风手段依然毒辣,不该存在的人绝不允许存在。

    他也不曾娶妻,若算得上是他女人的,也只有我一个。

    渐渐地,与他同床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夜里,我习惯性地从梦中惊醒,能够睡踏实的夜晚真的不多,不是第一次在夜间瞧见他的睡容,但却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细看,他在梦中依旧会深锁着眉。我欲伸手为他抚平深皱的眉头,却在手指触碰的那一刹僵住了。

    我缩回了手,倚在床沿,望着窗棂透过的几丝月光,曾经还有半年我便自由了,而今离那种日子却是越来越遥远,那已经成为一个遥不可及不可奢求的梦……

    “卡!卡!卡!我说你这小老儿最近是不是水喝多了?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阎王爷大声断了月老的话匣子,吼道,“我今日来是要离婚的,我再说一次,我要跟那婆娘离婚。”

    “这……”月老面犯难色,结巴道,“这……你这……红线是玉帝所牵……这……”

    “这什么这?你不敢,我自己动手,那些人偶在哪儿?”阎王爷的大嗓门将月老祠横梁上的积灰都给震落了下来,那几撮灰掉落的过程,都被红娘用gz-hd7很仔细地摄了下来。

    阎王爷很快就找到了三生石,看着那石头上密密麻麻地摆着那么多对小小人偶,一时间愣住了,未久,便回过神,对着月老扯着大嗓子,道:“小老儿,你给我过来,哪个是我的?”

    “阎王老爷,您的不在这儿。”月老连忙上前说明。

    “不在这儿?那在哪儿?速速带我前去。”阎王扯上月老的衣袖急道。

    蓦地,红娘大叫一声:“断了。”

    月老转过身,惊问:“什么断了?”

    “这对的红线断了。”红娘小声道,“方才阎王爷爷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加上阎王爷爷突然转身的那股子劲风正好扫在这对娃娃的女娃娃身上,硬生生地将红线给扯断了,这女娃娃正好从三生石上头摔了下来,磕到了头……”

    月老的脸色一时间也成了菜色,转身便对阎王咬起了耳朵,叽叽咕咕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鬼扯!我就不信断了接不上去!”阎王大声啐道。

    红娘抢着道:“阎王爷爷,这不是接不接上的问题,而是这女娃娃被您这阴风一刮,必死无疑。就算我系上了这红线,这女娃娃也没命享受。”

    “没命享受?我是阎王我怕谁?”阎王狂吼一声,便从怀中掏出了一部老爷机——诺基亚3310,迅速按了几个键,不久那头电话便拨通了,便见阎王鬼叫着,“无常黑,方才有没有索了什么人的魂?最好是女子的。哦!被车撞死的?你等等,先别让她过奈何桥。红娘,这女娃娃名唤什么?哪里人氏?”

    “夏之洛。”红娘接道,并把那名为夏之洛的女娃娃家世全说了一遍。

    阎王听完,又抓起电话,道:“无常黑,叫无常白把方才那名被车撞死的女子丢到金碧皇朝瑞王府王妃夏之洛身上。什么?要不要喝孟婆汤?事情紧急,喝不喝无所谓,她又不是重新投胎,速度要快……什么?夏之洛怎么办?你说被我阴风扫到的能怎么办?她的魂先留着,找到合适的再说……什么?年纪不符?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年纪大点有什么关系,就当便宜她了……什么?生死簿?你是阎王还是我是阎王,我说不划就不划……什么?找不到瑞王府的地址?阎罗殿的大门你认识不?认不识你晚上就睡奈何桥,不用回来了。你个无常黑,废话真多,再多舌,小心我割了你的长舌。就这样啦,挂啦!”

    红娘和月老满脸抽筋地对望了一眼,大气都不敢吭一个。

    “我和那婆娘的人偶在哪儿?”阎王对着月老问道。

    月老深吸了一口气,脸转向红娘。阎王顺着月老的视线也望了红娘一眼,红娘紧张地连忙将视线调在两个小人偶的身上,双手开始忙着重新系红线,可是系了很多次都没系好。

    “小丫头动作真慢,我来!”阎王不耐烦地一把抢过两个小人偶,飞快地将两根断了的红线打了几个结,然后拉了拉,确定没松开,才将两个小人偶丢给了红娘。

    此时,月老和红娘面面相觑。

    阎王拉过红娘刚想让她带路去找他的人偶,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河东狮吼:“阎老鬼,你这老东西又给老娘死哪里喝酒快活去了?”

    阎王一听这声音,低呼一声糟了,对月老和红娘说道:“小老儿,本王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说完,“咻”的一声,整个人便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了。

    突然,杀出了一个彪悍的女人,一把揪起月老的衣襟道:“月老,那阎老鬼是不是又来找你闹离婚,老娘警告你,你要是敢和那阎老鬼一起耍花招,老娘就拆了你这月老祠。阎老鬼,你以为你跑得快老娘我就追不上。”说完,这彪悍的女人也即刻消失在眼前。

    月老祠内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月老爷爷,这两个人偶……阎王爷爷打这么多结有用吗?”红娘皱着眉头问道。

    月老吹了吹碍事的白胡子,道:“这女娃娃惨咯。”

    “哪个女娃娃?是原先的还是后来的?”红娘问。

    “当然是活着的那个。红娘啊,今日这事可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阎王知,莫要再对第三人提及啊。”月老捋了捋胡须,对红娘道,“这姻缘线接上了又断的,不论什么原因,也说明先前的那个女娃娃和那男娃娃无缘。即便是这红线是被阎王弄断的,也说明了这是天意。阎王今日差那黑白常另找了一个女娃娃魂魄替代,并非就如他所说的那女娃娃讨了便宜了,要知道这红线可是阎王接上的。这女娃娃的情路必定艰辛坎坷,唉,一般人哪能受得住阎王的福哦,煞气哦,那女娃娃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啊?那那……那阎王爷爷这么做岂不是犯天规了?”红娘惊声低呼。

    “所以啊,丫头,这是秘密,不能说,快把娃娃在三生石上放好。”月老不停地摇着头,唉声连连,“这真是个大麻烦啊,他明日酒醒了千万莫要告诉他这事。”

    “可是黑白无常不也知道吗?”

    “那是他阴曹地府的人,咱们管不着,管好自己便行了。”

    “哦。”

    经红娘之手再度摆放好的一对玩偶娃娃,安稳地摆在那三生石上,只不过那红线比原先多了几个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