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四石蜃景

    第一百章 四石蜃景

    一路上,我压抑的情绪无处宣泄,路遇几个巡视的弟子,不顾他们的愕然,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剑,便往平日里练剑的树林里冲去。

    为什么我这么霉?为什么我这么衰?为什么我想做什么事都那么难?一次又一次,我哀怨我的命运,每一次给我的打击,都是痛苦难言,我当真是只万年不死的小强吗?眼下好不容易才舒心些,又是一次重重的打击,我被人莫名其妙地下了什么血咒,成了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是谁给夏之洛下的血咒?究竟是谁?

    我将满腔的愤懑全发泄在那片花草树木上,什么蝶影剑,什么司神剑,什么乱七八糟的剑法,嘶吼着一股脑地全部都使出来。直到自己筋疲力尽,弃了剑,举起沉重的步子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寝室的,无力地将自己摔倒在床上,我再也抑制不住,趴在被上,将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痛号起来,呜呜呜……

    “洛,你醒醒,怎么这样趴在这儿?”

    朦胧中,我被熟悉的声音唤醒。我睁开眼,已是掌灯时分,寻回来了。

    他怜惜抚起我,温柔地道:“怎么了?夜夫人?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什么事又惹得你不开心了?”

    我紧张地抬手欲抹眼泪,才发现泪痕早已干,连忙应道:“没什么。”

    “真的?”他挑了挑眉,单手抬起我的下颌,与其相视,不容许我躲避。

    “真的。女人家嘛,总是多愁善感,什么风花雪月的事都可以惹得自己哀愁一下。”我强颜欢笑。

    他很不给面子地讥笑了起来,戏谑道:“夜夫人懂得风花雪月了,不简单。”

    “难道夜先生比夜夫人更懂得风花雪月?”我死死地盯着他的黑眸,他要敢给我说他经常风花雪月,我铁定一掌劈了他。

    他嬉笑地一把揽过我,抱我坐在他的腿上,将脸埋在我颈间的发丝里,在我耳边轻语呢喃:“夜先生只懂得和夜夫人风花雪月。”

    “贫嘴。”我轻轻地拉离了些距离,忍不住地开了口,“夜……你喜欢孩子吗?”

    “当然喜欢,怎么了?”他抬起头,微眯着眼。

    是的,他对开心疼爱有佳,对追忆呵护倍至,怎么可能不想要孩子呢?倏地,喉咙间就像堵了一块铅似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哦,没什么……”我咬了咬唇,便沮丧地倒在他怀里。

    半晌,他扶正我的身体,与我相视,声音温情绵绵:“洛,我想我们眼下不太适合要孩子……”

    我诧异,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倘若让自己的骨肉也遭受和自己同样无边的痛苦,我们都不会愿意见着的。”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温情如春风化雨,但终究难掩和我同样的痛。

    我真的好想大哭一场,告诉他,不是我们暂时不能要孩子,而且我根本就不能受孕,但我只能拼命地压抑着不说。

    “嗯。我们不是还有开心和追忆吗?两个小东西又贴心又乖巧。”我依在他的怀里哽咽道。

    “嗯。”他轻声应着。

    “等你的事办完了,我们去雪山,好不好?突然很想去那里。”

    “好。”

    自从血咒的事后,连着很多日子我都不开心,用一个优美的词语形容自己就是郁郁寡欢。

    从古到今,女人无法生育是一个致命的伤。金碧皇朝不似我了解的那些历史朝代,在这里,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男人也可以终生只爱一个人,只有一个妻,但“七出”却是铁一般的例律,照样可以将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即便我是个现代人,但我也是个传统的现代人,始终无法接受不能受孕这个事实。木木一再地开导我,不是不能受孕,而是受孕的几率比较低,但我仍控制不住自己去乱想。

    按照与木木的约定,凭着记忆,我将司神剑法的一招一式舞了出来,由开心绘画记录。为了防止我凭记忆舞出的剑法与真实的司神剑法有出入,我对木木以识相告,我并非星宿门的人,也未曾脚踏实地一招一式真正学过此剑法,只是幼时曾见我娘练过这套剑法,若是木木或是他人今后在修炼此剑法,发现有些什么不妥,切记莫要强行练下去。

    望着木木对我越来越好奇的怪异神情,我只觉得无奈,似乎她对我娘的兴趣要胜过我手中刚绘好的这本司神剑谱。

    舞完这套司神剑法,我异常疲惫,再加上心累,只想回去蒙头睡觉,将司神剑谱丢给她,我便转身走了。

    其实我一直是在自欺欺人,什么事都瞒不过寻的眼,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那晚过后,他对我的态度温情更胜以前,就好比当年他知晓齐哥非礼我一般,无论他是否失忆,他总是默默地以他的方式来安慰我,不曾捅破那层纸而已,否则,我将情何以堪。

    天气闷热,我却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因为我不想自己软弱的眼泪**裸地暴露在空气里。

    忽然,追忆轻声细语地在外屋叫唤我:“大叔,你在睡午觉吗?”

    我急忙擦了擦眼泪,坐起身,道:“追忆,快进来。”

    追忆害羞地走进里屋,来到我的床边,怯生生地问::“大叔,你不开心吗?这几天都很少见您陪追忆玩了。”

    我微笑着一把将她抱坐在床上,点了点她可爱的鼻头,说:“没有,洛姨只不过是每日练武练得有些累而已。”

    “哦,这样啊,追忆以为大叔不开心呢。追忆特地送天眼石来给大叔的,大叔看了一定会喜欢的。”追忆从腰间的香囊里倒出一条精致的手链,递至我面前。

    我热泪盈眶,她虽然只有五岁多,却是多么的善解人意。虽然她口中仍是唤我为大叔,可在她的心里,却很明白我是女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女人一定会喜欢这种漂亮首饰之类的东西,见着了自然会心情愉悦。

    “谢谢你。”我接过那手链,一串很别致玉石手链,除了那块玉石,手链的其余部分采用的是黑玉髓,黑中发亮。

    倏地,中间那块具有浑然天成色彩的天然玉石夺去了我的目光。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石相交,乾坤扭转,一统天下。

    上次在竹林内,我曾戏言我可能会走狗屎运地遇到那第四块石头。望着眼前这块被追忆叫做天眼石的玉石,泛着青黑色妖异的色泽,与那三块如出一辙,这不是青龙石还会是什么?

    “我……”我激动地张了张嘴,都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表达现在的心情。

    说我霉吧,我想这天下没人比我再霉,说我衰吧,我想这天下没人比我更衰,但是这四块石头居然让我给捡着了,我这算是霉还算是衰?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将要由我这个无敌衰神来揭露了。

    此等惊喜将我前几日的阴霾情绪一扫而光,我因激动而颤声道:“追忆,你这条手链是哪里来的?”

    “是木木姨送的。”追忆嗲声道。

    “她送你的?”我十分惊讶,那个铁母鸡何时变得这么大方了?

    “嗯。”追忆点了点头说,“昨日,我在木木姨的藏金阁里玩耍,那里面好多金银珠宝哦,看得追忆眼都花了,木木姨指着其中一堆珠宝对追忆说,有喜欢的尽管拿走。追忆很贪心地就挑了两样,追忆想大叔应该会喜欢这条手链。”

    “喜欢,洛姨非常喜欢。”我在追忆脸颊上亲了一口,兴奋道,“走,陪洛姨上木木姨那儿。”

    当我拿着那条手链,问木木它的来历时,她的回答更让我讶异。

    “哦,你说这条天眼石手链哦,是五年半前我在效仿死老头四处游山玩水,在青龙国边境,救了一个因醉酒而落海的男人,这是他的医诊金。”木木轻松地道。

    五年半前?青龙国?醉酒落海的男人?

    为什么我的第一直觉告诉我她所说的那个因醉酒而落海的男人是花清晨?

    “木木,你可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我小心翼翼地问。

    木木一边弄着药材,一边回答我:“嗤,这哪能记清,记忆中是一个胡子邋遢的男人,不过当时我也差点被他给气死,看完诊后居然赖账不付银子,与他言语冲突了之后,差点打起来,一不小心撕了他的衣襟,从中落出这个手链。不过,我没抢哦,是他自己气愤地扔给了我,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怎么?你认识他?”

    唉,算了,要知道那男人是谁干吗?与我何干?

    “没有,只是好奇。”我急忙道。

    “不过我倒没想到那男人竟然把青龙石当诊金,他还真是大方。”木木轻嗤。

    “它真的就是青龙石?”从木木的口中证实那是青龙石,我当下大喜,不过她知道这石头的来历,竟然乱丢,还送人?当真宝贝太多了。

    “我对那几块破石头没兴趣,有时间找那四块破石头,不如多赚点钱。你放心,送给追忆了,我自是不会收回。”她淡淡道。

    “哦,谢谢你。”

    从黄金屋里出来,我一路想着得和寻好好研究一番这四块石头究竟有什么秘密。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条手链,回到屋内将司行风丢下的白虎石项链翻出来,又向追忆索要了颈上的朱雀石项链,拿下我发间的玄武石金簪,兴冲冲地去找寻,我要告诉他这个令人振奋的喜讯。

    当我激动地跑到练武场,瞧见寻、衡成以及蝶宫地位崇高的天地乾坤四位护法长老正在切磋。衡成眼尖,最先瞧见了我,对我暧昧地一笑,便收了剑。

    寻回头瞥见我,对衡成和那几位长老点了点头,便往我这来儿,勾唇一笑,道:“洛,怎么会来这里?”

    见他满头是汗,我掏出丝帕帮他轻轻拭去,便踮起脚尖俯在他耳边轻声道:“那四块石头我集齐了,想不想看看天下人人瞩目的秘密?”

    寻与我四目相对,挑着眉,脸上浮现一抹异样的笑容:“你确定?”

    我翻了翻白眼,道:“什么确定,喏?你看。”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四样东西捧到他眼前,他瞟了一眼,不以为然。

    臭男人就喜欢装腔作势,我收了四样东西,佯装生气:“哪有人像你这种态度?嗤,明明好奇得要死,还装?爱看不看!”

    他轻咳了几声,以掩笑意,开口道:“唔,稍待片刻。”说完,便转身朝衡成及几位长老方向走去,交代了一些事后,便又向我走来。

    我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拉着他的手就跑,道:“快点,快点,走快点嘛。”他无奈的表情好似他是一只被我强行硬拖着的可怜小狗。

    我们将研究的地点锁定在了最佳赏景区的戏蝶亭内,我用剑将青龙石、白虎石和朱雀石分别撬了下来,最难搞的嵌入式玄武石交给了寻。当四块颜色各异的石头摆放在我们面前,我围着它们转悠了n圈,折腾了n次,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呀,这是四块什么破石头,不是说什么四石相交,乾坤扭转,一统天下吗?你看我,四个石头横放、竖放、交叉放、叠放、相撞,甚至对最光照都照过了,怎么一点反映也没有?”我愤懑不平,懊恼地乱抓头发。

    寻拉我坐下,安抚地拍拍我的手,气定神闲地道:“洛,不急,坐下来慢慢研究。”

    他执起青龙石仔细地看了又看,一双剑眉深锁,紧紧地抿着嘴角,半天不语。

    “夜,你说这四块破石头会不会要吸取什么午夜的月光,尤其是八月十五那晚子时的月光才能引动?或许要什么咒语之类的?”我双臂撑着石桌想着午夜月光咒语,寻对我的提议仅挑了挑眉,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不可以。

    倏地,我正了正身,双手摆出金刚指,口中念念有词:

    “午夜最纯净的月光啊,透过世间万物的缝隙泻到四神之石上吧,沉睡了千年的妖灵们请快快苏醒过来吧,你们的主人在召唤你们。”

    “芝麻开门!”

    “赐予我力量吧,我是洛宝!”

    “波若波若密!”

    “熊的力量!狼的耳朵!鹰的眼睛!豹的速度!快点相交,快点相交!”

    “夜,有没有扇子?没扇子我用树叶子也行,轰嘛咪嘛咪轰……”

    靠!我装神弄鬼地召唤了半天,阿里巴巴试过了,希曼试过了,月光宝盒试过了,就连那最没形象的济公造型我也摆过了,为什么那四块石头仍是一动不动?

    “神啊,请多给我一点时间吧。”

    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很不雅地一屁股坐回了石凳上。

    这时,我正好瞥见寻正以异样的眼神盯着我看,最终他忍不住地爆笑出来,道:“你真的很有做巫师的天分,哪里学来的这些招式?”

    笑,还在笑。可恶!我伸手便盖住他大笑的嘴巴,咆哮着:“捂死你,捂死你,捂死你,叫你再笑。哼!”

    他笑着将我的手拿下,亲吻了几下。唉,真是败给他了,对他我总是没辙。该死的四块破石头,什么四石相交,乾坤扭转,一统天下,我看分明是那些放出流言的人在耍人。

    我恼怒地用力抓起玄武石,负气地砸出去,岂料,这破石头的棱角锋利无比,一不小心,我的手掌心被划伤了。

    “啊,痛死了,流血了。”我鬼叫着。

    “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寻心疼道。

    他抓着我的手未待有下一步的动作,我又尖叫起来:“不能浪费,快吮干净。快点啦,你那是什么便秘表情,我这次又不是故意的。快点,每一滴可都是千金难求啊。”

    “唉,真是服了你。”寻一边心疼地叹息,一边将唇覆上我的掌心细细地吮着。

    嘎嘎嘎!太好了,又能让他尝我的血了。

    呃?滴汗,我这想法貌似很变态。

    我正偷乐着能为寻献血,蓦地,我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身后,我刚才扔落玄武石的地方正闪着奇光异彩。倏地,一束青色的光芒直冲云霄,我惊愕地颤声叫着:“夜,你快看,你快看,那破石头发光了……”

    寻停止了吮血,转头望向他身后方向,同样被那奇异的青色光柱震住了,此时,那颗被我乱扔的玄武石竟缓缓地朝北方浮起,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破石头被引动了,为何突然会这样?我们做了什么?难道是……

    想至此,我抓住寻的肩头激动地大叫了起来:“我知道了,要引动这四块石头,是要用血的,方才我的掌心被它划伤了,我流了血,它才被引动的,血,我正好还有。”

    寻深皱起眉头,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不肯松手,他不愿让我再流血。我知道他心疼我,但既然让我知道了引动这四块石头的方法,我岂有放弃之理?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引他分神,我抽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三滴血分别滴在了青龙、白虎和朱雀三块石头上。

    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只见一柄青蓝色的光柱也冲上了云霄,随着一束白色和一束紫色的光柱也跟着升起。四块石头按着所代表的方位一一浮起,渐渐地,四块石头相交在一起,四色光柱由四个方向渐渐溶入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强烈的光束直冲云霄,顿时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连那缥缈的白云也都消散了。忽然,那光束猛地炸开来,从天而降,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轮,将我和寻笼罩在其间。

    为什么我越看这情景越觉得可怕?难道乾坤扭转,是要将这时代给毁了吗?我害怕地下意识里往后缩了缩,一个趔趄正好跌进寻的怀抱里,我死命地抱住他,但仍是睁着双眼不死心地偷看。

    这时,奇迹又一次出现了。

    眼前突然耸立起亭台楼阁的幻影,显得那般变幻莫测,宛如仙境,隐隐约约还有女子嬉笑的声音。我与寻面面相觑,这似乎是海市蜃楼,怎么会出现在蝶宫的上空?

    “娘,洛儿要玩飞飞。”

    一个美妇人将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女孩抱起,一个纵身身姿轻盈地飞上了那屋檐。当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我震惊地捂住了嘴,那是幼年时的夏之洛和她的娘洛吟心。这一次我真真切切地看清了洛吟心的面容,若不是我知道那是夏之洛的娘,我会以为那是现在的我,两个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接下来的每一个情景片断都让我屏住了呼吸,每根神经都被牵起,我和寻聚精会神地盯着那蜃景观看。夏之洛仅有的几年童年欢愉时光,夏之洛与寻的初遇,夏之洛对寻的深情,夏之洛的狠毒心肠,夏之洛在新婚被寻抛弃,直到夏之洛撞头晕了过去……

    随着往事一幕幕飞逝而过,寻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难看,双臂在不知不觉中紧紧地拥住我。

    为什么会这四块石头相交在一起会出现这些蜃景?自从来到蝶宫,我都不敢再提及过去的事,望着寻苍白的面容,我好怕他再吐血……

    他之前眼里露出的一丝诧异之色,随即慢慢褪去,神色凝重地望着我。我含着泪张了张嘴低声轻唤:“夜……”

    他的唇轻轻掀了掀,未曾吐出只言片语。

    “嘀——嘀——”

    那蜃景竟然还没有结束,猛然间听到这久违了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僵住了。我难以置信地回首望向那蜃景,再次惊愕地张大了嘴,心脏狂烈地跳动着,一紧一缩,眼前的景象比刚才的更让我抑制不住情绪,一时间眼泪忍不住地扑簌簌流了出来。

    那个流光溢彩、金钱需要遍地费力找的世界,那个高楼大厦到处耸立的世界,那五彩斑斓霓红灯闪烁的世界,那个汽车鸣笛声暄闹叫嚣不止的世界,那个让我曾经一直想回去经历了六年的时间不得不放弃的世界,如今正真实地呈现在我面前。这蜃景里的一切才是我的,那张惦念了六年日渐模糊的面容才是我的,清汤挂面凌乱不堪的长发,一副半梦半醒的懒散样,身着一套幼稚无比的多来a梦无袖短裤睡衣,光着胳膊露着大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拖着地……

    我的家,我的童年,我的学业,我的事业,我的初恋……这一切的一切都诱引着我离开寻的怀抱,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前方那显现的一团光晕宛若一道拱门,是不是就是通往我回家的时空之门,我要触摸我的过往,我要触摸属于我的一切……

    “洛,你要去哪里?你做什么?”身体忽然一暖,我被包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寻沙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的黑眸里满是惶恐,紧抓住我的双手骨节处已泛了白,在对上我眼眸后双手又松开,但随即又紧扣。

    “我……那是我……那是我的家……”我缓缓抬起头,望着寻紧紧抿着的嘴角,好奇而坚毅的眼眸里却不肯泄漏一丝丝沮丧与失落。

    我想干吗?我想要回去看一看疼我爱我的父母,我那温暖的家……

    景象在瞬间又变了,蜃景中的我发了疯一般地冲出家门,老妈和老爸焦虑地冲了出来深情地召唤我回家,还有那两个莫名其妙口口声声称是我亲生父母的人也跟着冲了出来。

    “爸!妈!爸!妈!”我从寻的怀中挣扎开来,高声呼喊着老爸老妈,欲冲向那蜃景,拦住老爸老妈,告诉他们我还活着,我要知道我死了之后老爸老妈活得怎么样了。

    刹那间,那辆尼桑天籁就像我记忆中的情景一样,正向现在的我飞速地冲撞了过来。“砰”的一声巨响,我下意识地以手遮眼,抑制不住内心充满的恐惧和惊怒,闭着眼拼命地摇着头挥着手,歇斯底里地吼叫出来:“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该死的尼桑,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洛!你冷静些!你冷静些!那是蜃景,不是真的。洛!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寻抓着我的肩不停地摇晃着我,试图将我从过度的怯懦惊惶中摇醒。

    我回过神,颤着声激动地对他道:“夜,那不是蜃景,那是我,那才是真正的我。当初要不是我不长眼地不看路,我就不会借尸还魂,你看到的那个被车撞的人才是我。我可能能回去了,我终于找到能回去的路了。你看那道门,它一定是时空之门。四石相交,乾坤扭转,不正是这意思吗?一统天下,我们那个时代的武器异常先进,不要说是那四个小国,就算是平了这时空都可以。夜,六年了,我终于能回去了,我要回去看看爸妈他们怎么样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他们能不能撑得过去,尤其是妈妈……”

    寻垂首望着我,一言未发,眼眸幽深,神色惨然,那深锁的剑眉显露了他内心无比的仓惶。

    我未理会他的异样,推开他便往那时空之门走去,但未走几步,我的身体却被狠狠地纳入他结实的胸膛。寻的双臂紧紧地拥住我,下颌抵在我的发间,他的声音宛若寂寞的风回荡在山谷里,茫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洛,那都不是真的,那全是蜃景,是你凭借你的思乡之情所产生的幻景……”

    “不是的,夜,那全是真的,是真的。”我不知所措地打断他。

    “洛,你有没有想过,你回去了也许就无法再回来,或许你的那个时空早已不存在了呢?”他的双臂加深了力道,我困在他的怀里不得动弹,不解地抬着头与他对视,他的眼眸闪过一丝丝痛楚,哑着声音,甚至在我听来那是在哀求,“洛,不要离开好吗?留下来,无论怎样都不要离开,好吗?倘若你真的想要走,能否……在我走了后……”

    我及时地以手掩住了他的唇,惊慌道:“不许乱说话,你已经喝过凤凰血了,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你不是想和我一起去看看我的家乡吗?我们一起去,有了这四块石头,我们还可以再回来的,不是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那并非是你所说的时空之门呢?若是一去不返呢?”寻在忧虑,他在怕失去我,

    我执起他的手,抬头谦和地笑道:“夜,你多虑了。”

    “洛,你有没有想过……”寻忽然顿住了不语,双眸盯在我的身后。

    可是当我惊奇地再次回首看清那蜃景时,猛然瞪大双眼,我之前的那些想法果然是天真的。

    为什么?为什么它没有告之我父母的现状?为什么在我撞车之后又换了景象?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异象?高耸于天的高层建筑物密集得如春雨过后的春笋一般,之前各款各类在马路上奔驰的汽车已被眼前这在空中不停穿梭的飞行汽车所取代,人们穿着的服装变得更加怪异,所有的事物全是智能一体化。那个到底是真人还是机器人?这是电视台在播放第五元素吗?

    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些异景并未消失,而我也确定这不是在播放第五元素。最终有一样事物让我彻底绝望了,那幢高层建筑顶楼竖立的电子时钟,所标示的时间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2187年4月6日北京时间11时57分15秒。

    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群车乱飞的蜃景,我的喉咙咕咕作响,这蜃景是要告诉我什么?我借尸还魂了,在这里才还魂了六年,而我那个世界却过了一百八十年,三十比一,那也就意味着老爸老妈他们也作古了吗?他们不在了……

    不!怎么可以这样?我虚弱地往后跌去,身后那温暖的怀抱再次接住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这四块破头相交还会出现这种景象?不行,我不相信,我要回去看爸妈,我要回去。”

    恍惚间,我看见之前那显现的一团光晕拱门,却不知为何越显越小,初见时约莫能容下两个人的身型,而此时缩小到仅能容下一个孩童的身子。那时间一直都在走,2187年4月6日北京时间11时59分49秒,那秒针只要往前动一下,那光晕就缩小一下。难道那所谓的时空之门要关上了?

    不要,我还不知道爸妈怎么样呢?不要关上,不要关上……

    我没有任何犹豫,猛地推开寻,往那光晕奔去,时间停住,不要走,让我回去。

    “洛,你回来。”

    当我冲上那时空之门,那指针却无情地指向了12时。

    “啊——”我的身体受到了一股强劲之力的撞击后被弹了出来,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滚,身体失了重心往后摔去。

    “洛,你怎么样?没事吧……”寻及时地接住了我,他托着我,脸色因惊慌失措的恐惧而变得惨白,他急切地问我,“洛,你怎么样?你说话,你说话呀……”

    “我……好痛……”我痛苦地在他怀中呻吟。

    “洛,你忍着,让我看看。”他的手指探向了我的脉博。

    我的身体情况不是我所关心的,我在意的是那时空之门。望着蜃景的方向,没了,什么都没了,蜃景没了,光晕没了,四道光束没了,那四颗石头从天而降,不规则地散落在了我们的脚边,又如之前一样闪着独特异样的光芒。

    “为什么……为什么……”我强忍着痛,挣扎着,费力地去捡那四块石头。

    “不要动,你这样还管那几块石头做什么?”他竟然吼了我。

    我无情地甩开寻的手,冰冷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你知不知道?我爸妈生死未明,你放开我!”我无视他眼中受伤的痛楚,忍着痛,不顾一切地又弄开自己手掌心的伤口,将血洒上去。

    “你在做什么?”他横眉含怒的目光让他看起来好可怕,他强行地将我的手拉回。

    “为什么?为什么它们都不发光了?夜,为什么它们这次不发光了?为什么?”我手足无措地盯着他追问,我期待的奇迹为何没有再出现?

    他不理会我的茫然,嘴角噙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眼眸里流露出柔和的光芒,从怀里摸出一瓶创伤药膏,为我细心地抹上,又径自撕了身上的衣服将我的伤口仔细地包扎好。

    “我不要包扎。”我失去理智地扯开那布条,揪住他的衣袖尖声叫着,“为什么它们不发光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他之前眼眸里露出一丝的喜色,在听到我的话后随即慢慢褪去,静静地凝神看了我许久具,神情迷离却看不真切。

    “夜,你告诉我,为什么它们不发光了?夜,我真的想要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夜,你不要这样,你说话啊。”

    “好,既然你的血不行,那么,就用我的血来试试。”他勉强地轻轻一笑,嘴上虽这么说,眼眸里却掩藏不住那抹痛楚和无奈。

    他单手抓过那四颗玉石,紧紧地握在手中,明亮的双眸不曾从我的脸上移开,那灼热的目光没有一丝闪烁,没有半点动摇。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妖冶的笑容,直到一滴灼热的液体滴在我的手背上,我才觉察到他的异样。

    “夜……”

    我仓惶地用力掰开他的手,惊愕地看着那触目惊心的鲜血顺着他手掌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我纯白衣裙上。

    “你……”我瞪大了双眼凝望着他,噙着泪光,满满的不敢置信,他竟然用内力将那四块石头硬生生地给捏碎了……

    “唔……”一丝血迹又从他的嘴角处溢出,随即一大口黑血喷了出来,他的脸色又变得惊心的煞白,整个人宛若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下倒去。

    “上官!上官!上官!”

    我惊恐地狂叫着,他又一次在我的面前合上了眼。这一次,我真的好怕,我好怕他再也醒不过来,永远地离我而去。刹那间,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珍珠汹涌坠落……

    “上官,我没有要离开你……”

    “我只是想回去看看爸妈,和他们说清楚我还好好地活着……”

    “你醒醒,我不走了,求求你睁开眼……”

    “上官,我求求你睁开眼,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