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情人泪

    第七十一章  情人泪

    与青青一别,眼泪犹如洪水泛滥成灾。好容易换上许久不曾穿的窄袖轻罗。

    杨万里得知我去白虎国退店的银票全部被毁,二话不说给了青青一叠银票,让她转交给我。我真的很想收,但皮又没那么厚,再三客气之下,我打了张借条给杨万里,方才收下那五千两银票。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学乖了,准备了一个精制的羊皮袋,专门装银票和契据,除非我在水里泡上一天,否则想它烂掉,过个几百年再说吧。

    起程之后,与夜寻欢一路狂奔。

    自那一夜之后,他所说的话深深地映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他依然还是像个八爪鱼一样痞痞地死黏着我不放。

    天黑之际,抵达了皇朝与玄武国交界的临山郡。这里之所以叫临山郡,是因为越过临山郡西侧的白虎山,便是山区较多的白虎国了。

    刚入城,城门便“轰”的一声关上了,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望向这漆黑一片的道路,死一样的沉寂,若不是还能见着那几个守城的士兵,我一度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和夜寻欢牵着马沿街往城内走了没多远,眼前赫然明亮了起来,远处人群的欢呼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我张望着,街两边每隔三五米处便悬挂着一盏花灯,每盏花灯代表了一种花。

    花?

    “今天几月初几?” 我问夜寻欢。

    “三月初一。”他道。

    “啊?这么快又是花神祭了?”我低呼。

    “嗯。一年一度的花神祭,走先找客栈落脚,然后去看看这里的花神祭与中原的有何不同。”夜寻欢的心情貌似是相当的好。

    晕!每个地方的花神祭还不都差不多,这里虽处两国交界地,但还是金碧皇朝的地盘,无非是几个女人扮花神游游街洒洒花而已,年年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早点休息,明日早点上路。

    未久,两人停在一家客栈的门前,抬头所见那招牌,极度震撼。

    “必胜客”栈?我靠!正确读法应该是“必胜”客栈吧,这客栈真是牛叉到家了,不知道有没有披萨外卖。这家必胜客也真是怪,就算不是大白天的,也不至于关门这么早,乌灯瞎火的,莫不是又一家黑店?

    夜寻欢刚要敲门,我拦住了他,努了努嘴,担忧道:“确定不是黑店?”

    “确定。”他说完便伸手敲门,敲了好久,才等到有人来应门。

    开门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妪,她一见我们要住店,摇了摇手,道:“今日是花神祭,过了酉时三刻,所有店家都不会开门做生意的。”

    我惊道:“啊?还有这一说?”

    老妪又道:“唉,就是这样的,你们若是昨日前来,就好了。”

    我道:“可是其他地方并没有这样的习俗啊。我们就住一晚,明日一早就上路。”

    她道:“临山郡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若在今晚这样时分,还开门做生意,就是对花神的大不敬,会受罚的。不行,不行!”

    说着,她欲关门。

    夜寻欢轻轻地阻挠了一下,诚心道:“老人家,天色已晚,照您所说,今夜我和内子就要留宿街头了。花神本是庇佑这天下间有情人的,您若是这样做了,花神不但不会责罚你,反而会赐给您更多的福气。况且,这会儿并无他人瞧见,若是我不说,您不说,谁又会知晓?”

    “这……唉,小兄弟说得极是,进来吧。马,你们就得自己牵到马厩了,牵完了,就快点进来吧。”老妪总算首肯了。

    呃?这就是所谓的异性相吸。

    好个有情人!现在我已经弄不清楚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态,对于他无耻的行为,虽然在不断抵制,但也渐渐欣然接受,是无奈还是什么?

    “花神祭一来,客栈生意就冷清一些,本就没几个客人,他们还有我家孙女和附近年纪稍轻的人,都到市集鼓台等花神散花呢。我老了,经不起折腾只能守着客栈。”老妪一路领着我们上二楼客房,一路说着。

    哦?是我思想太龌龊了,还是这里人思想高尚了,倘若有些个什么人来打家劫舍的,这老太婆能扛得住吗?

    “喏,这是你们小两口的客房,你们自便吧,老太婆我先下去了。”

    “那……那……”我刚想问怎么就一间房,便被夜寻欢拖进了房间。在他开口之前,我已截了他的话:“我知道,甭说了,今天是花神祭,反正要两间房,那间对你来说,也是浪费。”

    他嬉笑着,扶在邻街的窗户上张望了几下,便揽过我,用手指轻弹了下我的脸颊,道:“走,去看花神。”

    “怎么去?难不成还要下楼再去骚扰人家可怜的老太婆,给你夜使大人开门?”我揶揄道。

    “你说呢?”他瞟向那窗户。

    晕!比画了一下那个只有我们身体一半高又窄又小的窗户,难不成他还能像super man一样带着我横着飞出去?

    这高难度的动作也太难了吧?

    只见他低下头,弯身轻松一越,已坐在窗沿上了,向我招了招手,道:“过来!”

    照他这架势,是要跳窗咯。

    所幸是跳窗,上次穿房顶,搞得蓬头垢面,依这情形下去,我们家的龙门客栈若是哪天倒闭了,我可以改行去玩杂耍,特别节目——空中飞人。

    “大哥,你认为这么个小小的窗户已经塞了一个如此庞大的你,还能再塞个如此高挑的我吗?坐哪儿?坐你大腿上?”我双臂抱胸讥讽道。

    “正有此意。不过,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先下去,在下面等你。”说着,他便一个反身跳下窗去。

    我奔向窗口,瞅着窗下的他,难道真要跳下去,跟他去看花神散花?

    “跳啊,洛,我会接着你,不会像上次一样跌疼你,即便是摔疼了,还有我给你揉呢,嗯?”他仰着头笑着。

    瞧他笑得个白痴样!想当年皇陵的樟木树我都能爬得上去,这破二层楼算什么,上次趴在墙头上,若不是支点突然没了,我岂会跌得那么惨,真是笑死人了。

    “谁要你接,闪开点,小心我跳下去一脚踩死你。”说着,我也一个弯身轻跳,踩上那窗沿,深吸一口气,便跃了下去。

    “松手啦,抱那么紧做什么?整天就知道吃我豆腐揩我油,**。”我在他肩胛处狠咬一口,推开他便往灯火阑珊处奔去。

    这里的花神祭的确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

    别处的情人们在这样的日子若是想亲密些,最多背着人暗地里牵牵小手,而这里的民风,不知是受白虎国的影响,还是怎的,相较于坚守礼节保守的金碧皇朝来说,是相当的开放。

    我和夜寻欢这样一前一后没方向地乱走倒显突兀起来。

    瞧那一个个亲昵相偎的姿态,放眼都是年轻人。再瞧见几个手牵手的,原来是中年人。还想找找有没有老年人,貌似没有,估计都像那“必胜客”的老太婆一样,在家守门呢。

    但看这倒像是有点过元宵节的味道,想到那“必胜客”的老太婆说今夜不做生意,我看八成是蒙我们的,这灯火辉煌的一条街上,全是卖小玩艺的。估计提早关门,是因为没有青壮年人士在家,还是怕打家劫舍。

    之后我无意中八卦了一下,原来不开门做生意,是有这么一说,但是可以摆摊到大街卖。而那“必胜客”作为一家客栈自是搬不到大街上叫卖客房,只能关门打烊,除非它真的能有披萨卖。

    有意思!

    我在这个摊子上摸摸,那个摊子上摸摸,嚯嚯,真是好久没有这种逛夜市的感觉了。

    嗬!还有卖吃的,什么情人糕、玫瑰糕、蜜酥糕等一堆糕点,全部都是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咋就没有做成心型的呢?

    买了几个尝尝,味道很不错。

    眼前,这个挂着名为“玉满堂”的摊铺上摆卖一些很不错的首饰。是女人总会爱美,于是我瞎翻翻,一支很别致的蝴蝶银簪映入眼帘,簪身虽为银制,但簪尾那只蝴蝶却晶莹剔透,闪着夺目的七彩光芒,垂下的三根坠链仍是三只同样材质的小蝴蝶。

    又是蝴蝶!唔,最近是不是和采花的太有缘了?处处见蝴蝶。

    好看是蛮好看,但想起身旁那只大蝴蝶就犯冲,刚想丢下它转身往别处看去。

    这玉满堂的老头营业员很自豪地说了起来:“这位姑娘很有眼光!这支簪上的蝴蝶乃罕见的彩虹石所制,彩虹石又俗称情人泪,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放眼这一朝四国,这样的珍品屈指可数,若今日不是花神祭,我们玉满堂是不会轻易摆摊出售的。”

    我又左看右看,道:“是不错。”

    那老头营业员又道:“情人泪稀有,但求有缘人。因而这支蝴蝶簪的价钱也很高……”

    “多少?”我问。

    老头营业员比画了两根手指,道:“两千两。”

    听罢,我笑了笑,索性丢下此簪,道:“有缘不一定有钱,求钱就不能求缘。我身无分文,因而和此簪亦无缘,谢谢。”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继续走去。立于一卖花的花摊前,才留意夜寻欢并未跟上。小等了一会儿,却见他笑眼眯眯踏步而来。

    “送你。”他手中正捏着刚才那支蝴蝶簪子。

    看到那支蝴蝶簪子,的确很意外,因而并未接那支蝴蝶簪子,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两千两?!

    他哪里来那么多银子?除了卖金雕的银子在他那儿之外,上次在杨家打擂台赚的那一千两银票还在我这儿呢,况且一路上吃喝住都是花那卖金雕的银子,他竟然还有两千两的闲钱?

    原本欣喜若狂的心情荡然无存,我微微眯眼,脸部肌肉顿感抽搐。

    他不以为然地笑着,兀自把那支蝴蝶簪子插于我的发间,道:“不错,很配你。”

    我冷讽道:“夜使大人果然出手阔气,随手一掷就是两千两。可怜我为了那叠烂银票,白日食不下咽,夜晚不能好眠,这可真是天壤之别。”

    他轻掬一束我的发丝,笑道:“生气了?”

    我不语,看着他松开我的发丝,转身往那卖花的走去,买了一支大红色的情花送给我。

    见我不接,他便折了花枝,又直接将花插在我的发间。

    俗死了,还是大红色的,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红色玫瑰花。我拔下玫瑰花,往他额头上一砸,也往那卖花的大婶面前一站。

    “姑娘,买情花还是蝶恋?”那卖花的大婶问道。

    “大婶,我要罂栗花。”我道。

    “这……姑娘在开玩笑吧……”那卖花的大婶结巴道。

    “花神祭不是也应该有罂栗花卖的吗?”我道。

    那卖花的大婶面露难色地望了望夜寻欢,又望了望我,道:“有的,你等一下。”只见她转往身后的桶里,艰难地掏了一把罂栗花出来。

    我道:“我全要了,银子给你,不用找了。”

    抓过那束罂栗花,我就直接往夜寻欢的怀里一塞,道:“喏,我送你的,很配你。”

    他欣然接受,抱着那束花一脸幸福地望着我呆笑。

    他的笑容让我莫名地难过起来,又是那种痛,牵动着身心的痛。这一刻,在他那张平凡的脸上,我发现那双幽黑而深情的眸子,漂亮,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