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偷

    第九章 偷

    还没入夜,西门岚就托了心腹手下过来说一切都打点好了,还带来了一张详尽的布防图,只要我们这边要行动时和他打个招呼便可依计行事。

    张之栋原本想让我三更以后再探,这是传统的夜行人的最佳行动时间,正是院内护卫防备最松懈的时刻。  我却不以为然,三更时分,虽然守卫相对松懈,可是几位夫人也该睡得沉了,我还有什么好看的?何况只要西门风不在,有张之栋和西门岚两大高手在,我一点也不担心有人会发现我。

    于是一言而决,初更即去。

    不几西门岚便来会合了我们。  一路大大方方地直行到洗剑楼,绕到后院,两人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叫声“起”,我便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脑子还没明白过来,便已稳稳落地,点尘不沾。

    轻功这种武功果真是神奇,我眼中再次流出了艳羡之色。  张之栋撇撇嘴,极轻地哼了一声。

    我吐吐舌,连忙作目不斜视状。  原来张之栋曾多次提出要教我一些防身招式和轻功,不过我一向对运动的概念就是维持健康窈窕的体态,再要我多下苦功那是万万不能了。  因此就算每次心里都羡慕的要命,每次都要受到张之栋的嘲讽,练武功这么苦的差事我还是敬谢不鸣了。

    西门岚顾不上我和张之栋之间的暗潮汹涌,凝视观察院内的守卫动静。  洗剑楼的内部护卫并不统归西门岚管理,一向只听命于西门风一人,到了里面,西门岚也奈何不得,只能小心行事。

    院里灯火疏落,看似平和宁静。  不过不晓得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总觉得空气中隐隐有一丝腥味传来,直觉告诉我黑暗中潜伏着要人命的暗哨和机关。

    西门岚对张之栋打了个眼色,随手拾起颗石子向右上方石子弹出,石子在地上发出闷闷的连续弹跳声,黑暗中听起来确实颇为近似于夜行人地足声。  我皱皱鼻子,心想你西门岚也没什么新鲜花招嘛,这些招数我在武侠小说中早就都看过了。

    石子刚一落地。  黑夜中便只听到“嗖嗖”声不绝,然后便有几条身影直冲右边。

    说时迟那时快,身边的两大高手同时一挟我手臂,迅猛无俦的从左边一掠而过,端的是无声无息。

    声后听到那些护卫高声叫道:“不知哪来的石子,大家要严守岗位,小心有人趁乱潜入。  ”我心下暗暗点头,西门风的手下果然精明能干。  若非我身边这两位是高手中的超高手,江湖中的老江湖,要顺利通过这些暗卡实非易事。

    反正这种事我自己是完全无能为力地,我也懒得关心他们是如何将我带到目的地的,我一心都放在那几个奇怪的女人身上。

    戏子?妓女?好奇怪的组合团队啊。  大户人家平素也常有娶下九流出身的女子做小的事。  可一连五个都是,却空着正室的位置,实在让人大感蹊跷。

    不过难道是我太多疑了吗?我才来祁风城半年,就已经觉得此事可疑。  西门岚这些人和西门风相处十几年,怎么会没觉得不妥呢?尤其是西门岑这种心细如发,精明之至地人。  就算不阻止他弄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的进门,但一定会力主让他娶进一房门当户对的正妻。  可是我在这那么久,西门岑也不见有什么雷霆措施。  除非——

    我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大胆假设:除非这事西门岑也是知道内因的,并且这个因素被他认为是足够影响了西门风地行为,以至于可以无视西门风的种种不合理举动。

    刚想到这里。  却感到手纣处被人重重撞了几下。  我吓了一跳,身子一长便要弹起来,左右两臂同时被人用力按住,更有一只大手捂在我嘴上,闷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没好气地瞪大了眼,这样的粗鲁举动也只有西门岚这种人才会做出来。

    西门岚伸指比在嘴上发出一声轻嘘声,又伸手一指前面,我这才发现。  在我恍神间居然已经进了洗剑楼的主楼。  现在正在不知哪位夫人地房间外。

    不出所料,西门岚伸指沾些口水轻轻在窗纸上戳了几个洞。  我迫不及待地凑上去看。  从来没做过这种偷窥的事,第一次做来心底雀跃不已,难怪人们对窥私总是乐此不彼,实在是人们心底深处潜藏着的愿望呀。

    房内炉火融融,温暖舒适得犹如江南的春天。

    屋内对面站着两个人。  面对我们的是一个身穿薄薄绢丝长裙的年轻女子,衣料色泽缤纷,袖子极长。  双眼狭长,水汪汪的好不诱人,眉梢眼角俱是风流。  背对我们的那个则穿着一袭白袍,戴着书生巾,身形纤瘦,看背影是个文弱书生。

    只见到那女子一挥长袖,甩了个极具专业水准地水袖,那男的激动地用一种奇怪的音调叫道:“娘子!”伸出双手搂住女子。

    我心里一惊,难道是撞上了情人夜会的好戏码?想到以这院内的守卫之森严,这个文弱书生竟然也能水波不兴地进来幽会,这身手看样子也弱不了,不由睁大了眼,希望那人能回过身来让我看一眼。

    就在我兴奋地期待着后续好戏的时候,这两人竟然吚吚啊啊的唱了起来,边唱边舞,唱的什么虽然听不太懂,可音色清亮高吭,有如黄鹂出谷。  身段优美,姿态万千,举手投足间,颇具台风。  以我在娱乐圈多年混迹地经验,一眼便可断定这两人都该是梨园名角,实力不俗。

    唱到酣畅淋漓处,那白衣书生绕着女子转了半圈,一抬头摆个身段,便让我瞧了个正。  粉脸杏腮,樱桃小口。 嘴角还有颗**美人痣。  挥扇掩面轻轻一笑,便如满天坠落纷纷桃花,娇艳无双。

    好媚地扮相!

    这哪是男的啊,分明是一个扮了男装地女子。  以我在现代看女子越剧多年的经验,绝不可能认错。

    一转念间,便已经想明白了,这必是那五人中的其中两个。  但凡梨园出身的人都有一个习惯,拳不离手。  曲不离口,便是晋身富贵,也常常要练练声,过过戏瘾。  眼见长夜漫漫,无以打发,这两人便自己关起门来唱戏,倒也不失为一个打发寂寞地好办法。

    西门岚附耳过来:“这两位排行第三和第四的姨奶奶出身梨园,是在北方流传颇广的梆子戏班的名角。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六是在两年前一起带回来的。  ”三言两语便解释得清清楚楚。

    我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

    房中二人仍是顾自沉醉在自己的戏曲世界中,我凝神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至于他们唱地戏曲我却听不太懂。  只能凭表情动作知道又是什么才子佳人花好月圆的戏码。

    看了半晌,我朝张之栋和西门岚示意,他俩便抓着我的手攸忽之间退到了无人处的黑暗之中。

    “另外三个呢?”

    西门岚指指另一个方向,那边有几间房灯火闪烁。  显然有人。

    西门岚熟门熟路,带着我们一路前行,不一会便又到了东厢房外。

    刚伏下身子,屋内便传来一声凳子落地的巨响。

    我吓一大跳,可张之栋却紧握着我的手,面不改色地摇摇头,我这才放心下来。

    屋里又是呯得一声大响,这次却是手掌拍在桌上的声音。  跟着便有人咬牙切齿地道:“这个小贱人,我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地肉。  ”

    西门岚在洞里一望便笑了,低声对我们道:“那个哭天喊地的女人就是她。  ”说着退开,让我去看。  但见屋里两个女子二十五六上下,一个丰盈,一个纤瘦,俱是珠翠满头,倒也称得上花容月貌。  美艳照人。  只不过美人我见得多了。  实在看不出这两个又有何出奇之处,能让西门风这般容忍。

    西门岚悄声笑道:“老六艳福倒不浅。  几个夫人一个赛过一个。  ”

    张之栋怒目瞪他,西门岚笑笑不再说话。

    “大姐啊,依我说,这小贱人如今得宠,我们且让着她点,就让她翘着屁股。  等寻着个机会,我有的是办法整治她。  ”一双温润如玉的纤纤素手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猩红的嘴唇悠悠吐出无情地言语。

    “不行,阿桃,这口气我受不了。  你看那小贱人成天趾高气昂地在我面前示威,我花娘活到现在还没受过这种乌气。  ”粉色的身影在屋里气忽忽地走来走去。

    “大姐你忍一忍,老爷有多风流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些年,他身边来来去去的人还少了吗?能一直留在他身边的也不过就是你我了。  那小贱人这般轻狂,正好犯了老爷地忌讳,要不了多少日子,她就没这份风光了。  到了那时候——嘿,嘿……”素手狠狠一捏,桔黄色的汁水顺着葱白的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

    花娘一拍掌,大笑道:“阿桃还是你懂得老爷的心思。  ”

    阿桃站起身来,拉着花娘的手,情真意切地道:“大姐今天太冲动了,小妹情急之下,只好拉上那两个戏子帮大姐圆场。  ”

    “唉,我也是气不过那小贱人。  你昨晚跟我说的话,我一夜都没睡好。  ”花娘拍拍阿桃的手:“妹妹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  ”

    阿桃宛转一笑,银铃般地笑声倾泄而出。  灯火下赫然让我瞟见她眼底转瞬即逝的阴狠。

    夜色中远远传来悠扬的琴声,不一会便有琵琶声加入,音调轻快活泼,听来仿佛是花季少女游园嬉春,便似春风刹那间吹得游人醉,只愿长住不愿归。

    “西厢那两个小戏子,每天就会在那唱啊弹啊,扰人清梦。  ”花娘恨恨望向西厢方向。

    阿桃微微一笑:“谁让老爷喜欢听她们唱曲弹琴啊。  她俩也就这点本事,还不要勤加练习,免得失了老爷的宠爱。  ”

    花娘鄙夷地轻掀唇角:“小戏子!”

    阿桃奉承道:“他们自然没有大姐的好本事,谁都知道,老爷最最迷恋的就是大姐的身子了。  ”

    花娘得意地大笑,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轻轻抚摸,仿佛那儿有最珍贵的宝贝般。

    “你也不差,老爷最喜欢看着你地笑脸了,只要你一皱眉,天大地事儿也应承了。  ”

    阿桃掩嘴轻笑,这姿态这笑意竟让我觉得好似在哪见过似的:“可不是。  只要我姐妹同心,那些狐狸精又算得了什么?”

    我收回视线,正想说走吧,突然发现张之栋不知何时消失了。

    正要开口问西门岚,就见到一阵烟飘来,张之栋又神奇地出现了,我张口结舌,这么神奇地轻功,难怪会得个“青烟客”的绰号了。

    “小姐,我刚刚发现有个人蹑手蹑脚地到三楼去了。  ”

    “是谁?”我不太感兴趣,例行公事地问上一声。

    “看身形是个女子,我一路跟着她,只见她进了三楼一间房里。  点了一枝烛火,在那东翻西找。  ”

    “看清楚她在找什么了吗?”我有了点兴趣,想不到洗剑楼居然出了小偷。

    张之栋疑惑地摇摇头。

    “去看看!”

    “这间屋子就是老六度**的金屋了,哈哈。  ”西门岚低笑几声,笑声中充满了暧昧。

    我瞪他一眼,凑近了小洞往里看。  屋内烛火虽然昏暗,可是乖乖不得了啊!整间屋子金碧辉煌,所有装饰居然全是黄金制的。

    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金屋藏娇”这个词。  古代汉武帝用金屋来供养阿娇,现在西门风用这金屋来**一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颇有共通之处。

    不过屋里现在空荡荡的,除了些不便移动的笨重家什和摆设,其余的全都不翼而飞,紫檀木的桌椅上还能看到一道道划痕。  这时才知西门岚的形容没有半分夸张,白天这场大战打得果然激烈万分。

    只见一个身穿桃红长裙,身披黑色皮裘的女子正四下摸索。  那女子看起来二十尚不到,面容皎好,眉目间便似一池春水般温柔多情,让人见了便不由得生了好感。

    此刻那女子一双素白小手焦急地四下摸索,嘴里不时喃喃自语:“怎么找不到呢,明明他是说在这里的。  ”

    这女子是偷偷来的,为了避人耳目,屋里只点了一支烛火,夜凉如水,这女子饶是穿了皮裘,依然冻得面青唇白,不时把手放到嘴边呵气。  不过即使这般模样,她依然不肯放弃,仍在四壁摸索。

    西门岚悄悄道:“这个就是五姨奶奶了。  ”

    我心里也猜到了她的身份,点点头道:“看她那样子,不象是偷东西,倒象是在找机关。  ”

    张之栋奇道:“西门风为人阴沉,房中有机关不足奇,只是这位姨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心下盘算这人若不是敌对方派来的奸细,便是西门风自己失口透露了。  不过若是后者,我倒还真有点难以想象,是要在什么样的情境下,这个阴死鬼才会放下了心防说出自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