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南新闻

    第五章 江南新闻

    西门岚傲然道:“我办事,你放心!”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我,“这是凤郎给你的回信,你看看!”

    “凤郎!”我难以抑止自己的激动,突然远嫁祁风,被迫抛下他。  即使他理解我的做法,可我知道他心里定然是有怨的。  这个绝美如仙的少年原本应该是我一手捧在手里精心呵护着的明珠,却总是身不由已地被我牵扯到一团乱麻中来。  这让我一直深深觉得对不住他。

    只见信上写着:

    丁丁如晤:

    来信收到,得知你一切安好,我心里好生欢喜。

    这段时间来,丁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凌少爷经商的手段好生厉害,连着做了几笔大生意。  三房新添了一对双胞姐妹花,恭喜你升级做姐姐了。  静王府的人不再上门闹了,凌少爷说这事他已经打发他们了。  不过我有时从丁府我们以前住的老宅旁经过,会看到郡主她在围墙边的桃花树下发呆,我想她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真正平复吧。

    爹娘的身体都很好,只是非常记挂你,怕你在北方过不惯,更怕西门大爷待你不好,让你受委屈。  这次听到九爷传回来的消息,得知西门一族对你甚佳,他们就都安心了。  你放心,爹娘跟前有我在,我会替你孝顺他们,一定会服伺周到,绝不会有半点差错。  更何况凌少爷很照顾我们,时常派人过来探望、送东西,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忧我们。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听了想必欢喜。  皇上亲自颁旨给凌少爷和林姑娘赐婚,现在整个丁家忙成一锅粥,就为了这件大事呢。  银涟和碧洛偷偷跟我说。  这事还是老夫人去求的淑妃娘娘一手搓合的。  我知道你关心凌少爷,希望他能抛却过往阴影,生活幸福美满。  如今他娶到了才貌双全的如花美眷,我们大家都替他开心,丁丁你开不开心?

    自你出嫁后,洛安城一如往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没有了你的身影,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大家都在买彩票。  时时谈论着你,大家都想念你。  你走了,我们的彩报也少了许多可写之事。  偶有你的消息,那期地彩报便会格外的俏销。

    你知道吗?这些年来,不知不觉地你就成了洛安的灵魂。  所以,你一定要珍重自己,为了我和爹娘、为了洛安的百姓,别忘了你曾经对我许下的诺言!

    另。  你的叮嘱我都牢牢记住了,每一个字我都会不打折扣地遵守照办。  我只求你一件事,但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务必不要瞒我。  切切!

    凤郎 上

    正看信间,张之栋已经端着酒菜进了屋。

    西门岚故意调笑:“怎么不见流光姑娘?”

    张之栋眉头一皱。  便要发怒,朝我望了一眼,又泄了气,闷闷地道:“流光有些不舒服。  我让她下去歇着了。  ”

    西门岚张口还要说,我怕他说过了头,反而帮个倒忙,连忙拦住,对张之栋道:“之栋,凤郎有信过来。  ”

    张之栋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关切地问道:“老爷和夫人身体可还安好?”

    我呵呵一笑:“多谢关心,二位老人家身体康泰。  ”

    随手把信递给他:“你看看!”

    张之栋有些疑惑地接过信来。  嘴上却道:“小姐,这是凤郎少爷给你的信,我看不大好吧?”

    “我让你看你就看吧,看完告诉我你地想法。  ”

    他这才知道我是要考较他的,连忙收起嘻笑之心,认真看了起来。

    我见他看到后半截,便已神色大变,心下清明。  原来我跟丁维凌这点说不得道不清的事只有我自己后知后觉。  外人早就一个个看得分明。  难道老夫人会使出雷霆手段。  她心里大概也是惊怒交加,生怕一个不小心闹出天大的丑闻来。  想到这里。  就算以往对老夫人总是心存着介蒂,如今也冰释前嫌。  换作我是她,只怕会做得更绝些。  何况今天他将娶,我已嫁,往事尽成烟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张之栋小心翼翼地瞄瞄我的脸色,见我没什么变化,方才道:“凌少爷大喜,小姐是不是要送礼祝贺啊?”

    我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

    “小姐你,没什么吧?”张之栋迅速瞟了一眼西门岚,碍于西门家的人在场,也不好问得太白。  可在场的人个个心里都和明镜一样,还能不知道他地言下之意吗?

    我只当浑若无觉,细声细气地道:“这椿婚事竟然惊动了圣驾,丁林两家可真是够面子啊。  ”

    张之栋偷偷看我面色,暗自揣摩我的意思:“小姐说得极是。  连皇上都出面了,这个恩典大了,这场婚礼肯定得轰动一时。  ”

    我叹口气:“我只怕这场婚礼还不知道会拖到几时去。  ”

    张之栋不解,搔搔头皮,道:“小姐何出此言?”

    西门岚却叹道:“丁丁,我原来还是不够服你,总觉得你是运气太好的缘故。  可今天,我却真的服了你了。  ”

    张之栋归结为是茫然:“九爷,你和小姐在打什么哑谜?我越听越糊涂了。  ”

    西门岚双手后仰,伸了个懒腰:“我的张大总管,你糊涂也是应该地。  像你家小姐这样的妖精这世上若多几个,恐怕就要大乱了。  ”

    我微微一笑:“多谢九爷夸赞。  ”

    西门岚面色一正,沉声道:“你猜得不错,我夜探丁府,发觉丁家老夫人病势汹汹,恐怕难以久撑。  ”

    我默然半晌:“果然。  ”

    张之栋一惊,筷子失手落在桌上:“丁家老夫人前几个月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还一下子病得如此沉重?”

    西门岚摇摇头:“具体内情不得而知。  但丁老夫人病重一事千真万确,洛安城内最有名的几个医生都去号过脉了,大家一致认为很难拖过这个冬天了。  不过丁老夫人病重一事,丁府严格封锁消息,至今外界还不得而知。  ”

    我鼻中有些酸意,丁家老夫人气派威严,手腕铁血,世人怕她尊敬她。  却少有亲近之人。  但不论她心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她对我算得上是颇为亲厚了。  我在丁家能过得如此优游自在,与她地关照不无关系。  如今这位老人已日薄西山,这世上与我息息相关的人又将少了一个,江南的记忆也随之淡漠了一分。  我心里荒凉之极。

    “小姐,你又是如何得知丁老人病重的?”张之栋再三看了凤郎地信,仍是猜不透我是从何得知机关的。

    “很简单,丁维凌和林扶悠的事老夫人那么多年任由着温如柳和林扶悠别苗头。  从来不急着把这椿婚事明朗化,为的就是让姑苏林家着急。  个中原因,你们且猜猜看!”

    张之栋想了想道:“那丁老夫人只怕是想让林家担心着急,为了讨好丁家,林家势必得唯丁家马首是瞻。  处处给予方便。  将来婚事一旦成了,这林家小姐地嫁妆恐怕也不是一般的丰盛。  ”

    西门岚摆摆手道:“不止如此。  静王府虽然失势,但烂船也有三分钉。  丁家老夫人精明着呢,静王府的人看中的是丁家地钱和势。  丁家的人却看中的却是静王府的皇室贵胄身份。  两家争得越厉害,丁家便越可从中渔利。  ”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度步:“你们说得很对。  你们看凤郎地信中所言,这门婚事还是老夫人亲自求来地圣命。  若不是到了紧要关头,老夫人断断不会放过这种渔翁得利的好事。  除非——”

    西门岚抢先接口道:“除非有她难以掌控地大事发生。  ”

    “但丁家生意兴隆,钱财方面并无危急之处。  宫中也没有任何不利于淑妃、不利于丁家地动作。  老夫人突然如此着急着要把事情办成,我便猜是她的身子出了问题。  而且还弄了个圣命难违、铁板钉钉。  必是因为病中难以弹压丁维凌,不得已搬出了皇命。  ”

    张之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小姐真是高明,只凭凤郎三言两语,便能看出这么多机关来。  ”

    我微微一笑:“这事其实说穿了也不难。  你猜不出只是因为你不了解丁家诸人的性情。  ”

    心下微微叹息,我却是太过了解了,如果我也能懵懂不知,是不是就不会活得那么辛苦?丁府把这坏消息瞒得铁桶似的,连凤郎也居然没察觉到。  可见丁维凌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图谋。

    张之栋伸手把信递还给我。  问道:“那丁老夫人病重,与我们有何关系?”

    我极目望向远方。  目光穿过了千山万水,仿佛看到了江南十里飘香地秋桂、一地金黄的银杏。

    “现在还不知道。  至于以后嘛,我们静待发展就是。  ”

    西门岚和张之栋相顾失色。  我语意神秘,却暗藏风暴,加之见我面沉似水,对这事份外紧张关切,不若寻常的淡然,两人心下更是忐忑不安起来。

    过了一会,西门岚便称有事要先告辞。

    张之栋送他出屋,我独自对着一瓶梅花发呆。  仿佛看到了当年我脸绘梅花妆,与凤郎携手街头,踏雪赏景。

    “小姐,在想什么呢?”

    我如梦初醒,喃喃道:“没什么。  ”

    张之栋并不追问,垂手站在我身后。

    “之栋,你对西门岚其人怎么看?”

    张之栋扁扁嘴,语气颇为不屑:“标准一个小人!”

    “你说得一点没错。  ”关于这一点我完全赞同。

    “可小姐您还跟西门岚这头狼走那么近……”张之栋言词中透着担心、不满,甚至有些惶恐。

    “君子未必不会背后捅你一刀,小人未尝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心下大痛,脑中飞快闪过了一些让我痛断肝肠的片断,“我今天特地跟你说这番话,为地什么,你可明白?”

    张之栋踌躇了下,终于咬紧了牙关道:“小人明白。  ”

    我目中闪出一丝怜惜,却在一瞬间已消散不见:“我吩咐你办的事如何?”

    “我日日在西门纳雪屋外埋伏,从二更直到五更,从没见过有人来。  ”他悻悻道,“西门岚此人的消息我实在很是怀疑!”

    我深思着:“按理说,在这件事上,西门岚没有理由撒谎。  ”

    “他让我们二更时分亲自去西门纳雪屋外看清楚,可他到底要我们看什么呢?”张之栋忍不住气,大声问道。

    我的手指轻抚过娇嫩的花瓣,伸手狠狠拽下一片来,在手中揉成一团。  这一月来,我迟迟不敢有所动作,便是有些关节始终想不通。  西门岚和西门泠讳莫如深,并不因为与我的同盟合作关系便松动了口风。  逼得急了,西门岚也只是抛下一句让我自己去看的话,再也不肯多说了。

    可兵书上都说了: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我知道这一团乱麻中,我若是没有替自己理出一条线来,冒冒然出手,便是万死之劫。  打草惊蛇,以后便再没有我出手的余地了。

    “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这必然是西门岑对西门觞痛下杀手地关键之处。  ”

    “小姐既然这么说,小人照旧去窥探就是。  ”张之栋对我倒是很有信心,见我认定其中有关键之处,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又有客人来了。  ”洞开的窗户毫无遮碍地让我们看到了正往这边大步奔来的西门笑。

    他满面欢喜,远远看到我们的身影便大叫着:“丁丁,纳雪身子大好了。  ”兴奋得犹如一个孩子。

    我突然有了一种预感,冰山一角终于要揭穿了。

    伸手轻扯张之栋衣角,张之栋心领神会,朝我微微点头,转身出屋。

    就在张之栋出屋的那一刹,我轻声问道:“之栋,如果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会怪我吗?”

    张之栋呼吸蓦地加重,他狠狠得攥紧了手,低声道:“我知道小姐的苦衷。  张之栋之命贱如蝼蚁,早就交给了小姐,但凭小姐吩咐。  ”

    “你——去吧!”我微微叹息,叹息声几不可闻,在呼啸的风雪中稍稍打了个转,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