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179章:

    见到雍正脸上有些冷沉,帐中的气氛登时也随之冷凝起来,宛如清晨煮热的奶酪,遇冷忽而凝固,一丝儿波动也不再有。

    皇上和皇后驾临至此,外面灾民横行,姑苏官员却在这里席开芙蓉,荷花宴上觥筹交错,热热闹闹,哪能不心里有鬼?尤其是荷花宴的东家荣甲天,来得又晚了些时候,焉能让皇上不动怒?

    黛玉却是仿佛不曾听到,只是皓腕如玉,伸手替雍正倒了一杯清澈的酒,粉腮也有些酡红,平静又有些撒娇地道:“万岁爷,好容易回到了臣妾的故乡,看着这般精致的山水,可见往日守护极好,怎么说,万岁爷也都得敬各位大人一杯才是。”

    诸位官员忙道:“微臣等不敢有此殊荣。”

    这个皇后娘娘如此娇小柔弱,一派小女人的姿态,倒是像个不知世事的闺阁千金,并不似传说中那般英明神武。

    她的话,素来冷情自持的皇上不会听到罢?可是看到雍正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酒杯,众人便不敢在心中揣测圣意了。

    “朕的皇后说得极是,山清水秀的姑苏,是朕与皇后邂逅之所,朕少年时代也曾在江南居住甚久,也将姑苏当作是朕的第二个家,看到姑苏依然如此风流富贵,朕又怎么能不敬各位爱卿一杯酒呢?”雍正薄唇带笑,可也带些冷意。

    帐中只闻歌舞之声,竟不闻众人丝毫声息。

    待得曲终舞散时,雍正方淡淡地道:“姑苏知府荣甲天何在?”

    南宫霆瞥了雍正一眼,有些失笑李德全怎么还不跟过来,倒是让自己来代替他了,幸好自己是有妻子儿孙之人,不然还真是被人当成自己是李德全那样的公公了,因此在下首含笑道:“皇上只怕忘了,那荣甲天在帐外待召。”

    雍正点点头,道:“让他进来,朕倒是有不少的事情要问问他!”

    荣甲天在外头已然是满头冷汗,却不敢吱声,忙佝偻着身子进来,走三步咳嗽两声,一副极衰弱的模样,只是红润的气色以及只夹杂着些许银丝的发,让人知道他素日补品吃得极多,身子骨壮健得很。

    “微臣苏州知府荣甲天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请皇后娘娘金安。”荣甲天声音若断若续,夹杂着声嘶力竭的咳嗽声,似乎只要一阵强风吹过,他这把老骨头就会散开似的。

    雍正喝干了酒杯中的酒水,眼中也没有火气,只有一派的淡然无波:“荣甲天,朕来此召见诸位爱卿,你来得倒是早得很啊。”没有叫他什么荣爱卿,直言名讳,越发地让人觉察出他说话下的火气,不用发怒,亦可让人人自危。

    果然荣甲天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色,羞愧满面地道:“微臣一把老骨头,体弱多病,行动不便,还请皇上恕罪。”

    跟麾下官员打太极多年,皇上的意思他又如何不会明白?左右而言他,不是只有一个人会啊!

    黛玉清亮的眼望着荣甲天,方对雍正笑道:“万岁爷这话,臣妾可也瞧不过去了呢!万岁爷以孝治天下,如今怎好反说荣大人的不是呢?瞧着荣大人这么大的年纪,又这般的辛苦,臣妾身为国母,天下臣民都是臣妾的儿女,臣妾心里也疼得慌呢!”

    雍正做事,有些锋芒之刺,多年来也多有让人不满之事,黛玉却是外柔内刚,说话做事便添了些柔气,且她形容娇嫩,也帮了雍正不少的忙,因此雍正听了便眼中带笑,点头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荣爱卿如今年老体弱,很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朕又怎么忍心让荣爱卿依然为国为民效力劳累。”

    黛玉亦点头微笑,耀眼如深夜中的明月,瞬间照亮了众人的心。

    雍正挥手道:“荣爱卿为国效力过年,如今年老体弱,力不从心,自今日起,苏州一切事务移交他人,留在苏州颐养天年。不过今日朕宴请群臣,虽说荣爱卿已不复是苏州知府,然则一朝为臣,则终身亦为朕之肱骨,南宫霆,为荣爱卿设座。”

    荣甲天原为脱罪,故装老装弱,就算是苏州事务有所懈怠之处,雍正也该为他想到年老力不从心,可是哪里能料到雍正与黛玉竟是会顺水推舟,令其解甲归田?不由得欲哭无泪,也只得随着南宫霆吩咐丫鬟为他设座坐下,脸色极为难看。

    南宫霆生性跳脱了些,况且也是极精明之人,和这些人都曾有些来往的,故笑语如珠:“听说荣老爷子家有一位绝色美妾,与荣老爷子的爱女,都实在是旷世佳丽,且才色绝伦,歌舞亦是堪称一绝,如今皇上驾临,如何能不为皇上添歌添舞?”

    荣甲天抬眸偷偷觑了黛玉一眼,但见她神色平静,淡淡的笑,让她越发显得平和,可是却如同明珠一般耀眼,有一种灵秀的气度,似是集天地间的灵气凝结而出,让人不敢逼视,自家的女儿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小女荣贵萤豆之微,如何能与皇后娘娘这般的日月争辉?实不敢献丑。”荣甲天忙开口笑对南宫霆,虽远在姑苏,可是朝中之事如何不知道?即使有心想送女儿入宫,自己成为皇亲国戚,可也没那份胆气。

    听到荣甲天说起自己,黛玉淡淡一笑:“荣老爷子说笑了。”

    南宫霆忙笑道:“皇后娘娘都说荣老爷子说笑了,荣老爷子何必推辞?听说荣贵小姐今日借荷花宴招亲,原本就是有赛诗台上赛诗才一说,人如今当着皇上和娘娘的面儿,何愁一门好亲?”

    荣甲天有些讪讪的,女儿招亲,不过就是一个敛财的借口罢了,哪里料到南宫霆竟会如此说,只得起来躬身道:“荣甲天恭敬不如从命。”轻拍了拍手,丝竹声响,宝钗抱着一把瑶琴,荣贵一袭七彩羽衣霓裳,袅袅而入。

    两个美女,一个娇艳,一个秀美,若明珠美玉,似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宝钗一身大红薄纱华裳,绣着大朵大朵的缠枝牡丹,脸上特地也蒙着一层红纱,媚眼流波,眼角亦擦着一些萤光粉,美颜若隐若现,可是薄纱轻软柔薄,掩不住雪白锁骨,深红肚兜,春光也随着酥胸起伏而若隐若现,极为香艳。

    荣贵卖力地扭动着如水蛇一般的腰肢,七彩羽衣霓裳美不胜收,将所有的目光都尽皆引到了自己身上,即使宝钗身着大红,也压不住自己的春色,宝钗露出锁骨,她却露出了雪白又平坦的小腹,一截如玉一般,手腕和脚踝上的铃铛流苏叮咚作响,一幅白纱下也是美丽的容颜,歌舞娱人,倘若博得龙颜大悦,她心亦可甚慰,试问天下,又有谁不爱荣华富贵?

    歌舞中,每每最吸引人的,多是曼丽舞姿,今日亦是如此。

    瞧着所有官员的眼光都是给活色生香的舞姿所吸引,不少人底下不断吞口水抽气,不曾去看正在弹琴的宝钗,宝钗不禁心中有些怨毒,她一生之中,都是高高在上的,她要活在所有人的追捧之中,在贾家如此,在这里,她仍要如此。

    曲调忽然一变,竟极艳媚入骨的靡靡之音,柔和之至,虽极力轻灵,可还是心性所定,沉厚有余,轻灵不足。

    荣贵柔舞万千,美丽的双眼露在白纱外面,看不到其他人,也看不到自己的父亲,只冒着丝丝怒气,丝丝妒忌,看着上面如此契合又情深意重的夫妻,腰肢更是如水蛇一般狂舞,旋转之间柔软得不可思议,尽是下面的赞叹之声伴随而生。

    黛玉喝着淡淡的薄酒,眼里却有些叹息,这些女子,到底是活在怎样的家中?为何皆将荣华富贵当作生平抱负呢?

    穿得这般,是养了那些官员的眼,还是想勾引四哥么?也许是罢,但凡是美人,总是会觉得自己理所应当取得别人的注目。

    宝钗脸上的风尘和寒酸是早就不见了的,只有如今的媚态横生,这种媚态,不也如同勾栏中的女子一般无异么?

    可是,即便是勾栏娇娃,也是为生计所迫,有一份侠骨义胆,侠女尚且出风尘,她却不会是风尘中的奇女子,因为她的眼中,只有富贵二字而已,为了富贵,她甘愿堕落,可是却又自诩高高在上,不肯与那些低下之人为伍。

    原来,富贵真能误人,家教亦是如此。

    宝钗与荣贵,都是差不多的人,从小在耳熏目染之下,只惦记着富贵,为了富贵,而甘愿赴汤蹈火。

    黛玉吞了一口气,为侧身为雍正斟酒的时候,看到了南宫霆眼中的神色,忽而恍然大悟。

    富贵人家,其实极少有无辜之人,多少人是踩着皑皑白骨而生?那些人,都不值得宽恕。

    歌舞初歇,酒过半酣,雍正轻轻地拍了拍手,赞叹了几句歌舞极好,瞅着荣贵有些微的喜色,便诡谲地扬起薄唇:“朕一路行来姑苏,听闻弊政无数,朕心大怒。又不少百姓向朕状告知府荣甲天,朕又亲见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惨状,听其意思,竟是赈灾之粮款未曾发放到百姓手中,不知各位爱卿如何跟朕交代?”

    听到雍正如此说,并不在夸赞歌舞上着墨,荣贵也只得咽下不甘,心里焦急地只是担忧着此事牵扯到了父亲的话,自己的荣华富贵也万万不能去想了,因此将一颗心吊起了半天高,听着父亲如何推脱掉这些事情。

    退到了下面,宝钗吃过苦头,不敢仰望雍正和黛玉,毕竟积怨极多,如今也只能谨小慎微地自保而已。

    可是荣贵自小颐指气使,且在江南一代,自负美貌才情,一生之中听到的赞美之话已经如过江之鲫,越发地让她觉得自己该是人上之人,竟是一门富贵在眼前,便再也看不到别的事情了,也想不起曾经听说过的后宫之事。

    抬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雍正,即使年近半百,可是粗宽之肩,刚挺之眉,锐利之眸,脸容即使坚硬如铁,也在多年的养尊处优之下,显得如玉一般温润,没有一丝老态,腰板挺直地坐下,不怒自威,更是让她一颗芳心荡漾。

    一个皇后娘娘,一个林黛玉,怎么能匹配像天人一般的皇上呢?皇上,就像是天神一般,他应该有世间最好的女子陪伴,而自己,自负艳媚绝伦,名扬大江南北,谁没听过自己的芳名?那个林黛玉的声名,自己听都没听过,她比不上自己的!

    黛玉自是瞧在眼里,这些女子家的心思,她是再明白不过的了,看到自己和四哥恩爱,她们又何必如此呢?为什么,就没有人明白“宁做贫人妻,莫做富人妾”的话呢?宫墙深深,只会蹉跎红颜。她们以为,自己的四哥待她们会如待自己一般么?

    有人觊觎着自己的四哥,黛玉也不会没有火气,清澈的眼里,冒着一些火气看着下面的荣贵,叹息着她死到临头不自知。

    四哥说出这句话,就是说明了四哥今天不会不处置荣甲天,他们就真的以为是皇亲国戚,便会脱却罪名么?

    这个荣贵啊,为何徒有美貌,却没有头脑呢?前车之鉴,她们竟都没想过么?

    对四哥言语不客气,或者四哥还是会网开一面,可是心里倘若有人对自己有一丝不敬,四哥就是绝不饶恕的!

    果然荣甲天急忙道:“那些刁民,每每生事,积压了怨气无数,故对微臣谣言颇多,实在是无中生有!”

    雍正龙目一竖,淡淡地指出道:“荣甲天,你已非朝中老臣,这些事情,朕问的是诸位爱卿,可不是你!”

    唬得荣甲天不敢再说,荣贵急忙上前躬身道:“家父年老记性差,说话有不尽人意之处,绝非有意为之,还请万岁爷恕罪。”

    雍正挑眉冷笑:“朕何尝问过你?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大言不惭!来人,拖下去!”

    吓得荣贵煞是呆住了,真是天子之威,竟是变幻莫测,方才还在赞叹自己,此时却将自己拿下,不觉哭叫道:“爹爹救我!”

    见到如此措手不及的场面,都是一生之中未曾料到的,荣甲天如何敢说话?他毕竟是经历过无数风雨的人了,自是不敢为女儿求情,心中亦暗道:“别怪爹爹不救你,实在是爹爹也自身难保啊!”

    侍从正要将荣贵拖下去的时候,雍正忽而微微抬手止住,眼眸中竟是有些嗜血的色彩:“慢着!朕倒是忘记了,朕前儿个得了些上好的药材,有一种药,叫做破颜丹,虽听说过其效验,可惜却始终不曾试过,今日倒是可以试试!”

    那样简单的话,就好像不是从那样温润面孔的人口内说出来,简单地就像是在说天气好一般。

    荣贵虽爱慕荣华富贵,可是也并不是无知蠢笨女子,听到破颜二字,脸色已然煞白,即使是胭脂水粉,也掩不住。

    “小女知错了,小女再也不敢了,万岁爷饶了小女罢!”跪倒碰地有声,她再也不敢使出从小到大的骄纵和跋扈。

    她不知道她错在何处,她不过就是替父亲说了一句话,却为何竟要如此惩罚她?美貌,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啊,没有了美貌,具有一腔才情满腹巧思,她也依旧什么也不是,什么荣华富贵也得不到了!

    雍正却是不为所动,轻轻搓了一下手指,打了个清脆的响声,南宫霆身边的侍从已经弯腰行礼,双手捧上一粒朱色丸药。

    雍正悠然一笑:“朕倒也是瞧瞧,这粒破颜有何效验。”

    两个侍从抓着荣贵的手脚,那小厮捏着荣贵的下颚,将丸药投进她的口中,手指在她下颚一抬,丸药顺着咽喉滑落。

    过了一刹那,众人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满眼都是讶异和惊恐。

    方才还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年轻美人,此时竟是以迅捷无比的速度老去,光滑的肌肤皱如鸡皮,乌黑的青丝白如飘雪,袅娜的身板佝偻下去,眼神暗淡,竟是个暮年老妪。

    “啊!”一个小厮更是故意拿了一面铜镜放在荣贵面前,看到铜镜中的老妪,荣贵一声长叫如同暗夜夜枭之声,刺耳之极。

    她不敢置信地摸着脸,摸着铜镜,这样的变故,让她如何接受?眼睛一白,登时晕了过去。

    看着侍从将荣贵拖了下去,雍正脸上有些笑意,可是笑意极轻,寒意却极其浓重,“养女尚且如此,难怪苏州怨声载道!”

    荣华荣富两个亦蒙恩典,亦远远坐在角落中,见到如此,亦不免心中焦急起来。

    多年来,兄弟两个都是蒙着父亲的势力,加上长兄又是科尔沁部落的额驸,多年来兄弟两个虽说不曾有什么实职,可也有些虚位,也算得是苏州的小官员,虽小,可是油水十足,贪污**,两人皆有之,不觉捏了一把冷汗。

    “各位爱卿可是有什么话说?见到百姓受苦,朕可是有心查个水落石出!”雍正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回皇上,荣甲天欺压良民,糟蹋民女,扣押朝中赈灾粮款,又将下面官位变卖出去,一个小小的知县之位,便是要白银二万两,年年拿着幼女未嫁之事举办荷花宴,无白银五千,是不得入内,贪污至此,其罪状真是罄竹难书!”有些机灵心巧的官员立马就看出了雍正的意思,忙高声告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往日苦楚。

    虽说这人说的也是不尽不实,然雍正登时龙颜大怒,道:“如此败类纵横江南,朕如何能容?虽说已解甲归田,但其子官职却非朕所设,且亦名声极恶,不除此蛀虫,朕何以面对天下百姓?来人,将荣甲天父子一概拿下,听候发落!”

    一句话断生死,蜂拥而至的侍卫仆从,已经将荣家诸人尽皆拿下,亦包括那风姿绰约的薛宝钗。

    雍正却是眼睛也不眨一下,开口道:“荣甲天如此,尚有许多罪状不明,朕心甚恼。”

    黛玉听了心中暗笑,到底是帝王,非自己所能及,许多事情他一句话便能断下,如此一来,荣甲天已经不是知府,且又惹得帝王大怒,下面的官员焉不会见风使舵?果然人人上前,言语之间,尽皆是荣甲天一家素日罪状。

    “万岁爷,荣甲天自负是皇亲国戚,多年来横行霸道,荣家一家作恶多端,荣甲天年已古稀,却抢微臣十七岁弱妹为妾,微臣痛恨之极,只因他手握苏州上下生杀大权,微臣亦不得不泪眼送妹入府。”一位官员如此哭诉。

    雍正长眉一轩,问道:“果然有此事?实在是可恶之极!南宫霆,记下了没有?”

    南宫霆哈哈一笑,正在手忙脚乱地记录下众人的话,往日都说恶人罪状罄竹难书,如今瞧来,那荣甲天又何尝不是?竟是密密麻麻记录无数,光是帐中官员告状的话,也记录了好几个册子了,实在是苦了南宫霆酸涩无比的手腕。

    雍正只与黛玉相视而笑,很多事情旁人想得难,可是真做的时候,却又是无比容易,这就是帝王权!

    携手离开荷花宴,后面的事情却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各位官员喋喋不休地出卖了荣甲天,那荣甲天却又是吃醋的不成?

    “罪人荣甲天,房中黄粱之上,存有账册,历年往来书信以及各色记录皆在其中。”

    既然他们不仁,那也别怪他无义,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雍正如此行事,要的就是如此效验,因为他太明白朝臣的心中想的是什么。罢免了荣甲天,让下面的人不用害怕荣甲天的报复,那么言语上也就可以畅所欲言,极力将所有的罪名都推脱到荣甲天的身上;那荣甲天又岂能坐以待毙?有些不是他的罪名,那些人也推到他头上,心中忿恨的时候,自是也将往日官员的所有罪名一概呈上了。

    荣甲天倒,苏州的天也就像是倒了一样,牵连无数,抄家灭族,绝不姑息,除了被强抢而来的民女百姓,余者即使是侍妾家奴也都流放,这样的人家里,有多少狗仗人势之人?如何能无罪?不会像处决有些官员的时候家奴仅变卖而已。

    好多的车,拉走了那些官员的财物,许多百姓,拍手称快。凝望着街上挤挤挨挨的牛车马车,磊着层层叠叠的箱笼,琳琅满目的古玩器具,有些百姓眼中含泪,有些兴奋,也有些苦涩,那些都是民脂民膏堆砌出来的,如何能让他们不伤心?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也是九天之后的事情了,后面赈灾以及帮衬着百姓重建家园的事情,都交给南宫霆料理。

    可是雍正却是拿着名册久久不语,黛玉端来凉茶,好奇地问道:“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了,为何你脸色还是这般难看?”

    雍正抬头看着黛玉,顺手将她揽入怀中,才将名册放在她手里,道:“霆的意思,只是想叫我们来料理掉荣甲天,哪里想到,竟然又掀出了一个极大的阴谋。这个荣甲天,竟是在理亲王弘皙的手下谋事,必定是已经勾结往来多时了。”

    自古以来嫡庶分明,弘皙自负为康熙嫡长孙,自是认为皇位应是他手中之物,狼子野心,不下年羹尧。

    黛玉听了,忙翻看名册,又看了几封他们往来的书信,沉吟片刻,才道:“只因当初废太子允礽也算得无辜,皇阿玛的意思,就是保他与允褆衣食无忧,又因素爱弘皙,故留下遗旨,封他为王。如今理密亲王允礽已亡,弘皙为郑家庄理亲王,若是平平淡淡也还罢了,倘若果然有异心,倒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雍正点头,抱着她,轻揉着她如水搬柔滑的发丝,轻轻地道:“皇阿玛生性如此,最重亲情,况且也受汉化甚重,天下汉人文士总觉得嫡长房,才又资格继承祖宗基业,这也是当日里为何皇阿玛听从孝庄老太后的意思,立未足两岁的允礽为太子的缘故,如今弘皙亦是有此想法之人。”

    黛玉呢喃道:“那依你的意思呢?”

    康熙临走之前,也有交代,也许,他是已经可以预见会有如此的情景罢?可是他下不了手,又何必要让四哥背负这些呢?

    “我的江山,是要给弘历的,不管是谁,都夺不去!”雍正坚定落语,掷地有声,即使背负恶名又如何?他的后人平安。

    黛玉垂着头,青丝如绸缎一般落下,随着夏风扬起,吹散在雍正的身上:“四哥你想做什么,我永远都与你并肩作战。”

    倘若真的要让她的四哥背负所有,那么她也要为他承担一半,给后人一个清明盛世!

    “当然,谁让我们是夫妻呢?”过了多少年了,他也不想去记得,他只记得,有玉儿在,他的心也是软软的。

    用手轻揉着黛玉有些僵硬的香肩,雍正笑笑:“傻丫头,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隐患,我们心中明白,回去就将他割掉。”

    都说擒贼先擒王,可是,有些做大事的人,却是要先剪除其羽翼,令其孤掌难鸣。

    除掉荣甲天,可是真的没有想到会牵扯出弘皙的野心,也是始料未及之事,更是一件值得欣喜之事,倘若此时未发觉,令其坐大势力,日后帝位纵然不是岌岌可危,也是必定受到震荡。

    皇位啊,总是人人觊觎的东西,就像是一颗甜苹果,面对着四面虎视眈眈的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