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灵慧
长安，你可知道，相逢不过数日，相遇不过擦肩。我的世界，便再也少不得你……
我记得桃花烂漫，三千夭夭于发间；我记得冬雪飞舞，漫漫长夜，清笛一声故人远；我记得星河烈烈，苍澜天边，模糊了的身影，不知今夕是何年。
遇见你，是偶然，是缘分，是命中注定，或者，只是百年前一份难圆的夙愿，萦绕耳边。
终究，抵不过似水流年……
泪水顺着脸庞滴滴落下，像是流尽了前世今生的无奈悲欢。
他轻轻地拂过我的发，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一年，我也曾来到过这寒山寺，不为佛，不为命，只为在这起沉不定的乱世为你求一份平安……”
他停顿，眼下的凄惶惊心断肠。“两天后，都城破，烽火万里，血漫姑苏……”
“本就是不详的人，妄求平安，笑话，笑话！”
一句一句，像是低声絮语，又如同对时命无常的的控诉。“我曾向阿燕发誓，来生，定不会再让你踏入诡计权谋半步。但谁料想，思虑算尽，竟得了个这番下场……”
一字一句，顺着耳畔轻轻流进心里，伴着那涓流般潺潺而来的记忆。
“阿燕啊，快给我看看你今天捡回来个什么？”
“阿燕，你从哪里抢来的这如花似玉的俏郎君？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哈哈哈……”
往事纷至沓来，却依稀蒙上一层淡淡的血色，头部的剧痛感袭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混沌……
再次醒来，却已是第二日正午。
而我的人，正躺在客栈厢房的床上。
寒山寺，拱桥，红线，那些仿佛只是在片刻之前才发生过的事，一下子随着时间跑远了。
“长安，长……安！”我坐起来，大喊着。
那一阵眩晕之后，熟悉的味道消失了，那他人呢，去了哪里？
“来啦，来啦，青阳怎么了？”门突地被推开，朝九歌匆匆地跑过来。
“长安呢？”我拉着她，问的急切。
朝九歌抓了抓头发，有些莫名其妙。“长安？什么东西？你现在想回长安？”
“不对！”我摇了摇头。“昨天我在桥上见到的那个人，就是他，他在哪里？”
她还是不做声，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没烧啊，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昨天我上桥之后就看见你晕倒在那头，便慌忙拉着你就回来了，那有什么长安？你做梦的吧！”
手臂抬了抬，按住了微微作痛的头，一张小笺从袖中滑出。
短短几句佛语纸后，竟又现出一行细密的小字。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不见长安……
无光的瞳孔瞬间放大，我拉开棉被就朝着木门踉踉跄跄地跑过去。
“青阳，你去哪里！”九歌吓了一跳，正要伸手拉住，确是一个瞬间失误错开。
寒山寺，寒山寺，一定有什么我还不知道的东西。
一路狂奔，几番眩晕几近晕倒，我咬咬牙，跑跑停停。
看见寺门的时候，全身几乎脱力。
依旧幽静的小径，带着丝丝袅袅的檀香。
不同的是，不远处的大槐树下，站着一个人，慈悲的眼凝望着这个方向，似乎是在等我。
灵慧方丈！
一步一步，这一路走来比起这一路奔波还要疲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这个人，也许知道一切……
“施主，别来无恙！”他笑着，朝我躬了躬身子。
不知何来的心情，我竟忍不住调侃。“大师今日见我，还觉得我应该遁入空门么？”
他笑了笑。“施主放不下的太多了，若是遁入空门，这佛堂估计要被你挑起来翻三番。”
佛堂内室，方丈引我进来，桌上的好茶正冒着腾腾热气，看样子应是早就备下了。
相对而坐，这一瞬间确实极为熟悉。老人娴熟地斟茶，动作行云流水。
“大师……与我很久以前就认识……”
一个问句，话至末尾竟生生成了肯定，我自己都惊了惊。
“施主好记性，这么多年还记得贫僧，确实不容易了。”他轻叹道，朦胧的水汽将他的面容遮起，只露出一个依稀的轮廓。
碧绿的茶水入杯，香气四溢，蒸汽亦随之四散开来……
我一惊！
眼前的老者，在这一瞬间，竟是变了个模样。
他似乎早就知道我的反应，只是微微笑了笑。晶亮明媚的眼像极了三月最暖的春光，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些许魅惑，一头乌黑长发随风逶迤间，不是人间美色。
这人，究竟是谁？
眼中褪去了方才的惊讶，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莫名的冷静。
“想起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这幅模样，有些吃惊，却是不恐也不怒，就这样静静地打量我。”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最有趣的一个人……”
他端起茶杯，轻嘬一口。
“瞧我在说什么？”他眸光忽然暗了暗。“对了，你都忘记了……”
“你到底是谁？”
“一百多年前，你在魍山救了我，那时，我刚从一棵菩提树，化成人形，你给我取名玉璋。”
我腾地一声站起，打翻了眼前的茶杯。
“你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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