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闻人暖连加了三个夜班,赶出了三份还算满意的方案。因为时间紧迫,她和姚静约好明天见面详谈。可是傍晚的时候,姚静电话通知,明天上午有事,推迟到下午。闻人暖这才松了口气,有半天的缓冲时间。明天上午,她还来得及做个最后的修改和审定,今天终于可以早点睡了。

    才躺到床上,抽屉里手机震得嗡嗡响。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薛鸣慧同志。这个号码,只有她会打。伦敦和中国时差八小时,现在是晚上二十二点,伦敦就是下午两点,可是看看窗外,黑咕隆咚,恐怕不好骗。她想了想,进了卫生间。

    薛鸣慧张口就问:“你怎么了,很忙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闻人暖:“是啊,很忙。”她把卫生间的瓶瓶罐罐弄的铛铛响。

    薛鸣慧敏感:“你在干嘛,什么声音?”

    闻人暖:“公司新品发布,需要做陈列,我在帮忙。”

    薛明慧似乎来了兴致,追问:“你在什么公司?“

    闻人暖知道她的脾气,早想好了说辞,她笑:“妈,我现在还是实习生呢,等我过了实习期,顺利入职,我再告诉你,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工作时间不方便接私人电话,就这样,拜。“

    薛鸣慧:“唉,等下……生日快乐,没什么送你,等会把钱打你卡上。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

    闻人暖这才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谢谢你,妈,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母女俩寒暄结束,挂了电话,银行的短信通知就到了,十万人民币入账。

    她早忘了自己的生日,大约五年前过的。那是出国前的日子,陆浩川给他过的,然后俩人还吵架了,后来……没有后来了,一直到现在,没有过生日。闻人暖突然觉得这一切很讽刺,生日的祝福每一年都是母亲送来。母亲应该是很爱她的。可是口口声声爱她的母亲,却亲手毁了女儿的幸福。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这个世界,钱比男人更有安全感。所以逢年过节,钱已经成了母亲问候的唯一方式。这也是她,作为母亲,能给女儿的唯一的安全感。

    而闻人暖自己,从来都以为自己是爱情世界里的勇士,可真的遇到要扞卫爱情的时候,她选择了逃避。选择拿钱疗伤。

    这样看来,她和母亲其实是一类人。她们这样的人,也注定要被爱情抛弃。不是吗?父亲去世后,母亲迅速嫁人,然后又离婚,交男友,分手……分分合合不断。而自己,离开了最爱的人,成了孤家寡人。

    唉,往事太沉重。她吹熄了屋里的香氛蜡烛,对着自己说生日快乐,对着月亮说声晚安。

    手机就在那时,莫名的响了。

    漆黑的房间,只有手机屏幕光亮着。

    是国内的陌生号码。知道闻人暖这个号码的人不多,全都是工作上接触的同事。可是都这么晚了,哪个同事还打电话给她?

    她疑惑的接起,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她:“喂,哪位?“

    那边没人说话,正当她以为打错了,要挂电话的时候,她听到那端一声轻微的呼吸声。

    仿佛是压抑着什么,又仿佛想要说什么。

    她的心调漏了一拍——是他,陆浩川?

    对方挂了电话。

    她在拨过去,已关机。

    是不是他?她抱着双腿,静静的坐在黑暗中。刚才那轻微的呼吸声,好熟悉。她曾经躲在他怀里,听他的呼吸,听他的心跳,她记得分明,那微微的带着喟叹的呼吸,是他的。

    她又拨过去——关机。

    七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过生日。

    那时她上高二,他正回国创业。她十七,他三十。

    他们初相识。

    她高中选的文科,可是英语奇差。因为学的是美术,并不要求很高的文化分,所以她得过且过,对自己的要求也不高。那天是陆浩川回国,父亲给他接风,说顺便把闻人暖的生日过了。她当时很不乐意,过生日还有顺便的呢。

    父亲很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哼道:“人家是海归,金融出生,这个现在国内很吃香,正好你英语差的一塌糊涂,请教请教,以后指不定要去国外,别一句英语都不会。”

    她小脸一扬:“我怎么不会,我会的多呢,hello,what's your name……”

    父亲挥挥手,一脸嫌弃:“得了,就你那两句还显摆,我都比你会的多。”

    她不服:“那你说给我听听。”

    闻人礼张口就来:“@#¥%……*()”

    她瞪眼,然后撇撇嘴:“不懂,反正我听不懂,你就随便糊弄我。”

    “那你不好好学!”

    她被驳的无话可说,还是乖乖去了。

    吃饭的地方叫素未。是闻人礼朋友开的,定了个雅致的包厢。她本以为是那种名字叫做雅致的包厢,做一桌素食佛系……去了才知道自己多粗鄙。那个包厢在院子里,准确的说是在凉亭里,墙是青石的墙面,周围种着竹子,没有艳俗的花,只有一种白色的小花,小小的,矮矮的,长在墙角下。有假山,有小桥和流水,有曲折的回廊,沿着回廊走,可以去外厅,洗手间,还可以去鱼池喂鱼。她站在池边,看着池里金色的,红色的锦鲤游来游去。有服务生经过,问需要鱼食吗?她闲着无聊,要了一包鱼食,坐在池边喂鱼。

    然后她听到开门声,寒喧声,笑声。应该是陆浩川来了。她不想回头,也不想参与。直到听到闻人礼喊她,她才不情愿的转过身,扔了鱼食走过去。

    陆浩川和她心目中的海归相去甚远,怎么也应该是西装革履吧,他穿着衬衫和休闲的开襟针织衫,下身一条休闲布裤,还穿着一双——布鞋?

    陆浩川伸手过来,还算礼貌:“你好,闻人暖,你长大了!”

    她随便笑笑,然后颇为不耐的伸手应酬:“你好,陆先生。”

    握上她的手,他眉头微微一挑。她突然坏坏的笑了,她刚喂的鱼食,黏腻腥气,没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