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仿佛是好不容易才察觉到王柠的不耐烦，黄芳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上的文件，放到一旁，带她来到办公室大窗户边一张小小的茶几旁。座位没有分什么高矮，两人相对而坐，不过因为个头的缘故，王柠还是需要稍稍仰头。黄芳悠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双手交握放到自己的腿上，本来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显得高贵典雅，王柠却感到做作，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能把厌恶的情绪藏好，继续表现出尊重老师的态度的话，大概是最好不过，可惜似乎相当困难。
出乎意料的是，黄芳开口的第一句话跟王柠设想的话题完全不符：“你住在南亭对吗？”
对此毫无防备，导致错过了否认的最佳时机，短暂的沉默伴随惊讶的表情浮现在脸上，答案显而易见。黄芳看到这反应而露出微笑，用着戏弄和调侃的语气开口继续说道：“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没有得到王柠的确切回答就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说是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但是这句话彻底勾起了王柠对眼前这位老师的厌恶感，不管是她亲自到南亭跟踪学生还是从其他学生那里打听到的，都是恶劣的低级趣味。在她榜样的带领下，要不是大家都是心智成熟的大学生，会成长出几个心智扭曲的孩子也说不定。
就在那个问题的引导下，王柠很快因为发现自己完全被黄芳牵着走而愤怒，这是在引导她去怀疑自己信任的朋友，引导她在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里永远地怨恨下去，正因为她亲自跟踪学生的可能性很低，也就把其他朋友或同学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的可能性提到了最高，这可以让王柠对每个人都保持警戒，变得更加疏远，而事实上可能根本就不是有人打小报告。
黄芳不告知答案，看上去就像是在保护做了好事的同学，也就会让王柠更加确信这种可能，可是想不到其他人会这么做的理由。
黄芳开启话题的前两句话就彻底让王柠败下阵来，除了懦弱的沉默，也就只会只会敷衍的“嗯”、“啊”、“哦”。因为王柠表现出来的态度，黄芳脸上也出现了不悦。
“你不知道不可以随意搬出宿舍去住的吗？你为什么想要这样去做呢？”
“因为有看到其他师兄师姐也住在南亭。”王柠做了相当愚蠢的回话。
“不是因为跟舍友的关系不好吗？”
“不是。”
“那我改天找你的舍友们也谈一谈。你还见过谁住在南亭了？”王柠又一次败下阵来，陷入沉默。班里根本就没有人喜欢这个辅导员，让整个宿舍的舍友们也浪费时间在这里陪她谈话，也太对不起他们了。如果表现出“请不要找舍友们谈话”的态度，按照黄芳的性格，一定会更加想要那样去做吧，而她刚刚抛出的又一个问题是在引导王柠说出更多的人。不想让哈鹿和玄米的生活也被辅导员给阻挠，不想给叶如落和她的狗带去麻烦，更不想让另一个搬到南亭的舍友被黄芳找去谈这方面的事情。把师兄师姐作为挡箭牌，可以说是愚蠢至极。
王柠说话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必要的地方就撒谎，这和她讨厌谎言的态度相违背。不过为了不造成更多麻烦，无奈只好如此，于是谈话陷入尴尬。
不仅是要求王柠立刻搬回宿舍，黄芳还开始打听王柠的家事，站在老师的态度，这合情合理。中国人都是这个样子，嘴上说着合情合理的道德，很容易就能做出践踏隐私权的事情。王柠感觉自己的伤疤被揭开，赤裸裸地暴露在黄芳的眼前，被当做某种艺术品细细端详。父母离婚的事，父亲和母亲各自什么样性格，姐姐早早就离开了家来到广州独立生活，这些家事都在难以抗拒的引导下，在处处设有陷阱的对话里被一一询问下来。
小心翼翼的回答被疲惫感击溃，本是和信任的朋友交谈中才会无意识交换的话题，坐在办公室的王柠却在单方面的地列举不想提及的事情。另外，办公室不止她们两人，还有其他老师，稍微竖起耳朵都能够听见她们的对话。
“老师，我还没有吃饭。”胃部被饥饿感折磨的王柠很想这么说。
“我也还没吃饭。”黄芳十有八九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只要她还没有吃饭，还没有抱怨，学生们就不应该先一步提出想吃饭的观点，这好像也是常识。
按时间推算的话，若夏应该取到眼镜回南亭了才对。只要王柠还不给他发消息，他就不会自己一个人先去吃饭，而会等王柠回到西阁。想到若夏包里那些瓶瓶罐罐的胃药，王柠就感到一阵揪心。
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各样可以离开办公室的理由，一次次的开口都被黄芳直接打断。不能继续浪费时间任由黄芳挖自己的家事，王柠深深吐了一口气：“老师，我可以去上个厕所吗？”
黄芳顿了一顿，很不高兴，谈话就此中断，不过还是点头同意。王柠按奈心中的喜悦，站起身来，走出了办公室，朝厕所的方向而去。环境不算太陌生，厕所在走廊的另外一头，去那里的路上直接折返，趁老师不注意跑掉，就是王柠的打算，真是符合全班倒数第一名的作为。
谁知就在准备折返的过程中，一个扭头就看见黄芳站在办公室门口凝望她的背影，于是立刻僵硬地转身继续朝厕所的方向行进。学生的心思在她眼里都是些小伎俩，王柠的意图大概早已被看穿，黄芳才会有盯着她去上厕所的举动吧。
思考着其它的逃走路线，无论自己的计量有多么孽角，只有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和辅导员交谈才是无比真实的心情。
应该不至于还跑来厕所找吧。结果门居然真的被敲响，看来是有不走运的同学被黄芳指使过来：“王柠同学，你在里面吗？黄老师很担心你，你快点回去吧。”
这个时候听到“老师很担心”这样的话，恶心。那名同学传达了两遍相同的话语也没有得到回应，很快再次离开。
“不至于还来撬门吧？”王柠苦笑自己已经想到了这种地步。
再这么耗下去也没有意义，走向另外一条楼梯的路线确实得想好，被看见也没有关系，逃走的意图暴露无遗也没事，只要不被追上，不被直接抓住，就是胜利。
站在镜子前看看样貌也开始模糊不清的自己，王柠下定了决心，而后迈出了厕所门口，一眼扫过去办公室的方向，黄芳没有继续站在原来的位置，这让她欣喜若狂，大好的时机不容错过。王柠竭尽全力迈开双腿，朝另外一个方向的楼道走去，这个过程中只要黄芳走出办公室看一眼，就能很快地追上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