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结课前的最后一天，王柠从早上八点一直工作到了晚上凌晨两点，连若夏都爬上床去睡一觉，王柠还没做完。反正已经要结课了，不最后努力一把怎么行呢？
终于完成全部的内容，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结课展览时，一抹橘黄色的光晕透过房间的窗户照射进房间。
又一个天亮。
王柠从来不曾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这是必须要努力的事情。比她更加更加努力的人都跑在她的前头，即使暂时追不上，也不能让距离越拉越远，这是一种想要变得优秀的习惯，无法从骨子里抹去。
这段日子过了很久之后，有许多人责备王柠不爱惜自己的眼睛，但是即使听到那样的说法，她也未曾后悔。被斥责的不应该是自己为了以优秀的姿态毕业为目标而做的努力，而应该是那吃人一般的实验教育。
已经到了不惜冒着猝死的风险也要相互竞争的地步，却没有任何人会进行阻止，只会把这当做无法改变的常态。
这根本就是一种病态。
想要认真对待学习的态度和这学期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课程难度在增加，优秀的成绩很难一并维持。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它在抗议，它想要休息，而自己的意志在面对老师的要求和压榨时，顽固地没有选择屈服。
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一共两天没有睡觉，也不是毫无间断的48小时，有起来吃饭。结课后直接睡了两天，也有在中途醒来，不过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躺在床上。一个晚上不睡觉，好几个白天的睡眠也感觉补不回来，更别提是连续几天的不睡。
心脏像被切成生鱼片一样，体验着被一片一片削开的痛楚，不堪重负，走路时腿又开始不听大脑的指挥，只能由若夏牵着的手施加力量，将王柠一左一右偏离直线的走路方式尽力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病情出现的新变化，直到新课程的开始也没有恢复过来。每天睁开眼看见的东西熟悉又相似，只是在视野缺损的恶化下越来越支离破碎。
多彩缤纷的世界在消失，一直运转的身体在崩坏，即便如此，脑海中还是没有要改变这种生活的勇气，一旦离开，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
名为“乡土与构建”的专业课程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门专业课，听起来这学期竟然结束得这么快。不过事实上，这个课程为期两个月之久，刚一开课，两个班的学生就被集中到了广州市的大岭村里，由两个班的两位老师共同带领参观。实地考察是这个学期所有课程不可或缺的项目，根据经验来推断，起码还会再来个十次以上，熟悉到想吐为止。
两位老师都曾经带过王柠所在的班级，其中一位资历较深，是个光头却喜欢戴着鸭舌帽，还常常把鸭舌帽拿起来再戴回去，在大一的时候成功让王柠和组员们做出了高达6000元的废品。另一位是华南理工大学建筑专业毕业的，已经读完博士，在学院教书还不满一年，为人憨厚，特别地高，却也特别地胖，在教王柠他们班的学生设计小住宅的时候，常常因为美术学院学生异想天开的景观设计哈哈大笑。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他也不明说，反正每看一眼学生的图纸，就会忍不住又大笑一遍。曾经听过其他老师给他很不客气的评价：“这种毕业不到十年的大学生，根本不懂什么叫做设计。”他在教导学生的同时自己也非常谦虚，名义上，这个课程中两个老师各带一个班级，事实来看的话，有点像是戴鸭舌帽的老师总管全局，憨厚的老师什么教案都要询问他的意见。
这位憨厚的老师姓杨，因为地位和学生们差不了多少，给人感觉很亲切。他知识渊博，领大家走在村里的时候，不同颜色的砖能够说明这个建筑是哪个年代的产物，他都能够脱口而出。
村庄历史悠久，不同年代的房屋交错而立，红砖、青砖、瓷砖、牡蛎墙各有怎样的历史背景，一路上，杨老师都娓娓道来。因为地势不平，王柠又走路不稳，可以说是走得相当辛苦。因为是两个班的学生共同行动，也就不方便让若夏陪同，光是认真走路就耗费了王柠大部分的精力，根本无暇抬头看一看村庄的样貌。只有在休息的时候，巨大的古树和迎面拂来的风才稍微在她的心里留下来一点印象。
休息过后，杨老师先一步离开，换做许久没有出现的鸭舌帽老师带领大家。这真的很不公平，老师们轮流上岗，学生们从头到尾都得跟着走。更不讲理的是，没有经过任何说明，就开始带着大家上山。走在队尾的王柠发现要走楼梯，不知所措，又不敢自行切换路线，只好随手抓住一名同行的女同学，一路拉拉扯扯地上山，十分狼狈。
很容易就能看出，别人并不太想帮自己。同样走在队尾，光是自己上山就已经够辛苦了，还要拉上一个爬楼梯的时候要倒不倒的人。王柠厚着脸皮，怎么也不肯松开拉着那个人的手。这样完全没有扶手的楼梯，不手脚并用爬着前进的话，连一只脚都很难抬起。
她怪异的上山姿势，引来路过的两三个男生侧目，不过，没有人愿意拉她一把，都去找远在前头的大队伍了。
别说听老师讲课了，爬楼梯就已经让王柠粗劣地喘气，爬到一处类似烽火台的地方休息，想想刚刚上山时的过程，真是心有余悸。休息时遇到了舍友，还有叶如落，她们都饶有兴趣地登上烽火台去眺望远处，只是在邀请王柠的时候遭到了拒绝，于是很没趣的撇下她继续前进。
什么时候到山顶的？什么时候开始下山的？王柠已经没有知觉了。戴鸭舌帽的老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所带的大队伍也分成了好几小队，下山的路线都是随意选的。好在和王柠一起下山的人中，终于有好心一直牵着她下山的女生。下山的路不是楼梯，而是斜坡，也让她感到莫大的救赎。最开始被她一路拉着的女生早在她停在烽火台边休息的时候，上到二楼眺望远处之后，没有和王柠打招呼，就直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