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一场虚惊, 一场欢喜。
连安得了一个嫡亲的姐妹,只觉两人相见的时间太少, 恨不得将安儿直接打包回自己住的小院。
欣喜间, 就连刚才去邢家村的路上, 与她牵过小手的世子, 也被她暂时的扔到了一边。
杨震等一众影卫, 目光皆略带同情。
可怜了他们的世子,为了心上人忙前忙后, 甚至连王府中的正事儿都扔到一边,专门过来陪着连姑娘,却不想被人抛之脑后。
落在自己身上的打趣目光, 梁迟玉只做不知。
哼,他们这些万年打光棍的哪里知道心有灵犀心心相印的甜蜜滋味儿。
他的连安心里是有他的。
想是这么想,眼睛还是不受控制的往连安背影瞄。
虽然找到妹妹了很开心。抽空回头看一眼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他盯着连安背影, 默默的幽怨。
似乎产生了一刹那的心灵感应, 连安转过了头。
她像是记起来自己身后的小世子了,与梁迟玉盯着她的眼正正的对上。眼中略有笑意,对着梁迟玉挥了挥手。
——天够黑了,可以回王府休息了,乖。
刚想着连安扭头看一眼自己, 对方果然就回头了。耷拉的背瞬间挺直,梁迟玉精神起来。
像从主人那得到了指令的小狗, 撒着欢儿往王府的方向回去。
今日的进展不可谓不大, 他与连安在月下几乎互诉衷肠定下了终身。
千言万语都藏在了温情脉脉的凝视和那一路与月同行的相伴中。
想到此处, 嘴角的笑意,他压都压不住。
直到一脚踏入王府大门时,梁迟玉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今日要替二舅给连安传的话。
“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正好还能再去见连安一次。
等明日过后,他便要和二舅调查皇祖父无故暴毙之事了。
再说连安,她与自己刚失而复得的妹妹,一起去了邢家村。
进屋时看见桂花就在屋里坐着,似乎连床都没沾。
她一见连安二人从门外进来,就站起身来迎。
“安儿,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啊,可把娘急死了。”
眼神哀切,桂花束手束脚站在边上。
她想上前抱抱安儿,但想到这些日子安儿对自己冷淡的样子,迈出去的脚也跟着收了回来。
安儿心里还怨着自己。她,她明白的。
眼见连安两姐妹依偎在一块儿,看着跟连体婴儿一般。桂花心里更觉酸涩。
到底是一母同胞,真真正正的亲人,自己这假娘怎么比得过。
心下暗自神伤时,身旁却坐过来一个人。
桂花定睛一瞧,分辨了半晌,认出这人是连安。
姐妹两人虽然样子相同,在细微处还是有一些差别的。连安的肤色更白皙一些,安儿显得更清瘦。
“桂花婶,无论当年事情的真相如何。我很感激你这些年将安儿养大。能够找到她,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这话是发自肺腑。连安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如果自己也和旁人一样,有嫡亲的姐妹或兄弟,是什么样的景象。
日子一定会过的更有滋味和盼头吧。相依相持的手足情深,便是想一想,心里的喜悦都会变成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歇在了邢家村的小破屋里,连安却觉得这屋子比哪里都让人觉得亲切。因为有安儿。
挤在同一张小床上,姐妹二人几乎窃窃私语了一整夜。
有些经历,在从前听到时,只会觉得那是发生在旁人身上的,不会真正牵动自己情绪,只有无谓的感叹。
而现在,在知道安儿与自己的关系后。
连安再回想起安儿这些年的经历,心里的情绪就大不相同了。
除了心疼,更多的是内疚。若是早知道自己有一个妹妹,她一定不会鸵鸟似的在蜀山躲这么久。
她习武多年,迟迟不敢回到西京去面对爹爹。直到借着舅舅传来的书信才敢回到此处,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
好在上天待她终究不薄,这样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她连安也是有亲人的。
而桂花这一晚睡得极其煎熬,翻来覆去听着连安二人的交谈声,心中更加纠结。
直到最后下了决定,夜半时,她坐起来,开始坦白所知有限的往事。
“当年夫人嫁给老爷时,我虽然在场,却并不明白夫人心里是如何盘算的。说起来,夫人是皇商之后,虽然不是书香世家出生,但在当地是难得的大美人,提亲的媒婆几乎跨破了门槛。而老爷当时却只是西京偏远之处的一个小秀才。两人之间不说天差地别,却也算毫无交集。”
“夫人祖籍在凤都,与西京有数里之远。老爷在一次庙会上,无意中见到夫人,然后惊为天人。派人打听了夫人家住何方,去让媒婆上门提亲。”
“我本以为夫人不会同意的,她那时待人处事虽然温和有礼,对寻常的青年俊杰,也是含笑有加,可夫人心里真正怎么想,就连我这个自小是否在她身边的贴身人也不知道。”
听到这里,连安忍不住插嘴问。
“这么说来当年娘和爹在一起,中间还有过一段渊源?”
屋里的油灯已经重新点上,桂花点头回是,追忆往事,她脸上神情却有几分怅惘。
“当年,夫人的娘家对她极为宠爱,自然瞧不上老爷的出生,见他除了略有些读书的天赋,家中财产全无,是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的。而夫人自己也没有要接受的意思,所以这亲事便不了了之,而老爷也失望的回到西京。”
连安听的不解,一旁的安儿却是若有所思,露出沉思之色。
桂花继续道。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夫人忽然去往西京,再遇当时已经成为探花郎的老爷。两人便顺理成章的结为了夫妻。”
这个过程,听起来无非就是,昔年穷小子配不上大户人家的小姐。来日考取功名迎上美娇娘。连安并没有听出哪里不对。
如果是这样,她与安儿为何不是爹的亲生骨肉?
不愧是双生姐妹,这个问题安儿抢先开客厅,替她问了。
“那我们的亲爹是谁?娘,你当真一点不知道我们的身世?”
当年自己为什么被娘带出来,她已经不想去追究了。
可对于她和姐姐的亲爹是谁,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弄清楚的。
迎着安儿审视的眼神,桂花略有心虚。
“这个,夫人往常也不与我说心事,她主意大,娘并不知道…”
支支吾吾的,桂花不敢正视她们。
连安竖起了耳朵,凭着直觉,她觉得桂花婶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娘,你若是知道什么,别藏着不说。你将我的身世瞒了这么多年,我不计较。但日后,我盼着你不要再瞒我了。”
这话大有深意,桂花脸色迅速发白。想到自己这些年,因为怕安儿离开自己,不曾给她服下恢复正常的解药,她更加心虚。
对这个女儿,她愧疚更多。
“那,那我便说一些自己的猜想,你们切莫当真,因为这些话,也是我从前无意中听来的。”
桂花先将话说在了前头,语气也郑重了不少。
见姐妹俩双双点头,她才犹豫着继续。
桌上的油灯,幽幽发着光。
周氏房里悄悄进来了人。
“媛娘。”
凌直脚步很轻,闪到周氏的床榻上,便要去抱她。
“凌郎。”周氏回转过身,态度极为缠绵的任凌直搂住。
“你昨日说,要带我远走高飞,可有想好带媛娘去什么地方。”
她现在也是看开了,西京地方就只有这么大。老头子临终前叮嘱她们快些离开西京,约莫是顾忌她们母女二人被人暗中加害。
既然如此,跟着凌直走也不是不可以。
如今连安已经身败名裂,等今夜过后,满城都会传出关于连安的流言。
她出去避避风头也好。
至于倾倾,还得让凌直想个法子,塞进王府。
凌直低声道。
“去凤都。那里有我的人,你们娘俩过去,不会比在西京过的差。”
他的时间不多了。这两日不走,随时都有被大皇子的人重新捉回的危险。
既然别人要他背上谋害天子的罪名,那他不妨再大胆一些。便做一个改朝换代的反贼!
反正,这西京有在背后替他出谋划策的人。
此人运筹帷幄,其人身份,便是死去的皇帝在世,也想不到他竟会有反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