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课

    盛微语最终被周霖霖接回周家, 擦着易言的肩膀离开, 头也没回。

    去周家的车上,周霖霖状似无意地问:“怎么, 吵架了?”

    突然把他叫过来, 接她回去,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金蝉脱壳,可把那些记者折腾得够呛, 估计回去网上又是一顿乱编。

    盛微语靠在驾驶座上, 口罩帽子都还没摘, 她闭着眼睛,没有答话。

    这是她第一次与易言正面起冲突,但她知道,这是一次迟到了十年的爆发。

    易言高中的时候,除了口吃这点,各方各面都十分优秀。许多人都心知肚明,他已经是半只脚踏入名校的人, 提起保送,必然会有人想到他。

    但却没人知道他志在何处, 连当时已经和他混得很熟的盛微语, 都死活套不出他的志愿学校。

    学校传统高三是要先填个大学志愿表的,用来自勉。

    盛微语早下定了决心, 易言考哪所学校, 她就跟着去哪所学校。套不出他的志愿, 她就去偷看他的志愿表。

    然而,就在她去高三教师办公室,想去偷易言志愿表来看的时候,她偶尔听到了易言班主任同易言的对话。

    “易言,你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已经在帮你办出国手续了,你怎么没和老师说,你要转学的事?”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得盛微语脑门子咣咣响。

    接下来的话,她也没听了,易言的志愿表,她也没必要再看了。她浑浑噩噩地回到教室,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易言要出国。

    盛微语趴在桌子上,上课铃声响了,也没任何动作。

    直到物理老师在讲台上恨铁不成钢地点出了她的名,“盛微语!你怎么搞的?刚刚你班主任还在办公室夸你最近老实了,你成绩进步了就开始飘了是不是?又在我的课上睡觉,盛微语,盛微语?盛微语!”

    在物理老师就要冲下讲台拎起她领子的前一秒,盛微语从座位上站起来,却反常地没有顶嘴,没有插科打诨。

    女生像是被抽走了魂似的,麻木地站在座位上,在所有人或不解或看好戏的目光下,忽然落了泪。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惊愕了所有人。

    连刚刚还愤怒的物理老师也被她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自己太凶了,把学生都给骂哭了,可嘴上却还是要树立威严,“怎么说你两句你就哭了?”

    盛微语默不作声地抄起袖子抹掉眼泪,“老师。”

    物理老师其实这会儿心里也紧张着呢,毕竟是他把学生给“骂”哭的,“啊,咋了?”

    盛微语抹了眼泪,说:“我姥姥进急救室了,我可以请假吗?”

    物理老师一听,原来不是他骂哭的,第一时间,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是个孝顺孩子,于是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去吧快去吧,姥姥比物理重要,落下的课改天找我来补。”

    他不知道的是,盛微语的姥姥,已经过世几年了。

    于是,盛微语就这么光明正大又理直气壮地逃了课,一逃,就是三天。

    易言是在盛微语小区楼下守到她的,在她遛狗的时候。

    “为,为什么,不,不去,上课?”

    盛微语蹲在地上逗英雄,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意思。”

    她想追逐的人,要远去异国他乡,要离开她的世界,只会离她越来越远,她再努力,又有什么意思?

    易言拧着眉看着她,“你,你不是,想,想考,b大?就,这么,把,把自己,的事,当,当儿戏?”

    盛微语给英雄顺毛的手动作一顿,她站起身,看着易言,反问:“你是不是要出国了?”

    易言一愣,抿了下唇,“没有。”

    “别骗我了,我都听到了,你妈妈帮你办了出国手续,你……”

    “不会。”

    易言打断盛微语的话,不知是因为结巴说话本就一顿一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听起来语气坚定,“我,我说,不会,就,不会。”

    盛微语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在考量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男生从容地同她对视,眼神认真。

    最终,盛微语败下阵来,偏过了头,“好吧,我信你一次。”

    “回,回学校,上课。”

    “知道了,啰嗦鬼。”

    盛微语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嘴角却在悄悄上扬,她把遛狗绳塞到易言手上,“陪我遛会儿英雄。”

    因为被英雄“袭击”过脚,易言对它有些抗拒,却也没拒绝,牵着英雄,同她一起在小区里散步。

    沉默的间歇,女生忽然开口:“喂,小结巴,你真的不会出国吧?”

    “不会。”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真的要走,一定要先告诉我!”

    男生沉默了几秒,才郑重点头,“嗯。”

    “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不准瞒着我!”

    “嗯。”

    ……

    “到了。”

    周霖霖的声音将盛微语从回忆的思绪中拉回。

    盛微语睁开眼,开门下了车。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管多大的事,他都不会主动告诉她,也罢,也罢……

    接下来半个月,盛微语都没再联系易言,而易言也没联系她。

    以前,她还会自我安慰,易言性子寡淡,他被动点没关系,她主动就行,可是现在,盛微语已经对易言的沉默感到麻木了,沉默还是冷漠,亦或是他认为的“没必要”,都已经不在乎了,他一直什么都不愿与她多说,不是么?

    盛微语抱着膝盖,窝在后花园的椅子上。

    今天的阳光正好,微风习习,却安抚不了她荒凉的内心。

    离人肉和身世曝光事件已经过去半月,她也有半个月没有离开过周家。

    半个月前,盛微语主动应邀了一个最有公信力的媒体的个人访谈,将自己的“身世”尽数叙出。

    在她的叙述里,周远松和盛夏的确有过一段恋情,但她却不是周远松和盛夏的女儿,而是盛夏母亲捡回来的弃婴。又因为考虑到辈分和其他各种关系,盛夏母亲并没有当她的直接抚养人,而是将她安置在大儿子的户下,当外孙养。

    至于周远松为什么接她回家,是因为她在盛家遭受过家暴,在无意中找到了周远松的联系方式,不忍虐待的她,骗周远松说自己是他的女儿,周远松对她的谎话心知肚明,却因为心善,将计就计将她接回周家。

    报道一放出去,大众大呼狗血,纷纷表示不信。

    但盛微语没有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编出这套说辞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在网上舆论一边倒说不相信会这么狗血的时候,她应了网友们“求锤得锤”的话,将她曾过户在盛强父亲名下的老户口和假的亲子鉴定甩出去。

    这样一来,周远松和盛夏之间就是清清白白,周远松不用担渣男的称号,盛夏也不会被人骂私生活不检点。

    尽管依旧有人嚷嚷着不相信,但无法反驳的是,网上对盛夏和周氏的恶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及时止住了损。

    与此同时,牧星那边,也一并澄清了交往绯闻,得到福利院院长的证明,盛微语和牧星都是福利院的长期志愿者,二人只是刚好在福利院偶遇,绯闻风波渐息。

    然而,网上对盛微语的评价却没有变得多好,有人同情她幼年被虐待,也有人冷嘲热讽,在她众多“罪行”的一条里,又加了一条“拜金”。

    周霖霖气到用周氏的官微替盛微语出声,甚至皮都不换,亲自下场撕逼,完全看不出平时一脸冷漠的小周总,还有当网络喷子的潜质。

    其实,在盛微语提出这个解决方法的时候,周霖霖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的确,直接去面对,比一直逃避更利于解决问题。好奇心是强大的,越是隐瞒躲避,就会越引人去挖边角料。

    相反,一开始就坦然说出来,再劲爆的八卦,它也只是八卦,网络的热情保质期很短,人们笑够了这个,就会去找另一个去作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自然,坦然说出来的,不一定非要是真相。

    而让周霖霖极力反对的是,盛微语的这个解决方法,对周家有利,对盛夏有利,却对她自己弊大于利。

    正如网上的人所嘲笑的,她成了众人眼里的拜金的骗子。

    但盛微语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周霖霖哑口无言。

    她说:“我以后的身份,终于可以不再是私生女了。”

    周霖霖无法反驳。

    因为他深知,盛微语对“私生女”这件事的在意,她宁愿割断与周家的血缘关系,当一个“拜金”的养女,也要拜托“私生女”这个芥蒂。

    这半个月来,网上对这件事的讨论热度已经所剩无几,也没有记者再去挖掘更多的边角料,狼人已经将最引人眼球的关键部分自爆了,他们没必要在已经没有爆点的新闻上费功夫。

    盛微语搭在膝盖上,神情麻木刷微博,看着微博上那些对她冷嘲热讽的评价。

    “微语。”

    在她刷帖子的时候,白露走过来,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盛微语收了手机,“周阿姨,有什么事吗?”

    白露笑了笑,“你快过生日了,阿姨想问问你要什么生日礼物。”

    听她这么一说,盛微语这才想起,她是快过生日了,只是这段时间风波不断,她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盛微语有点不好意思道:“阿姨,您不用费心的,您送什么我都喜欢。”

    要说白露和周霖霖这对母子哪里相像大概就是花钱的时候都不眨眼睛,每次她过生日或者其他什么节日,送给她的礼物,一个比一个贵重。他们并不是刻意显摆,而是真的因为从小就富裕,对花钱没什么概念。

    就好比现在,听了盛微语说“不用费心”后,白露还真一点都不费心地提出了一个礼物参考,“那阿姨送你一栋公寓吧。”

    盛微语:“……”

    盛微语不着痕迹地抽了抽眼角,“阿姨,太……太贵重了。”

    “霖霖说你现在还在和别人合租,合租多少也还是有些不方便的,反正你现在也辞了咨询所的工作,你去找份新工作,阿姨再在你新工作地点附近买栋公寓给你。”

    白露自顾自说道:“对了,你还没找到新工作吧?要不让你爸给你开个自己的咨询所?”

    “不用了阿姨,”盛微语连忙打住,她很怕再说下去,不仅工作,房子,连男朋友,白露都会给她配齐!

    事实上,白露也真的想到这点了,“对了,微语啊,你男朋友怎么好像最近都没来找你?”

    盛微语足足愣了三秒,“阿姨,您怎么知道我……”

    有男朋友?

    白露看着她笑,“上次霖霖生日会,你摔进泳池,不就是他把你捞上来的吗?”

    “那小伙子不错,看得出挺着急你的,上次没和他多聊上几句,这次你生日,你把他带回家,让阿姨看看?”

    闻言,盛微语垂了垂头,没有说话。

    见她这副模样,白露出声问:“怎么,和他吵架了?”

    盛微语没有否认。

    她垂了垂眼,问:“周阿姨,您和我父亲,吵过架吗?”

    白露笑了笑,“当然吵过,不过是有了霖霖后才开始争吵的。”

    她似是陷入了回忆,“我十八岁就和你父亲有了婚约,却只在订婚礼上见过一面,二十二岁嫁给他,比起结婚,更像是两个陌生人被婚约捆绑在一起过日子,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

    “结婚三年,我们在外相敬如宾,在内却是互相冷漠,本以为就会继续这么各过各的,却不想一次意外同房,让我有了霖霖,。有了霖霖之后,我变得敏感暴躁,时常找机会与他争吵。”

    盛微语看着她,“您不爱他吧?”

    “不,我爱他。”

    白露摇了摇头,笑道:“很奇特,我对他的感情,是从争吵后开始的。怀孕之后,我不再为了家族利益忍让,不再充当一个通情达理的大家闺秀,我开始对每一个细节计较,开始照顾自己原本的情绪。”

    “两个人经常吵得不可开交,嘶吼着要离婚,诅咒对方破产,连佣人都不敢进来打扰到时候,我们会突然冷静下来,意识到,啊,原来他/她对我的不满这么多,忍了三年,也够不容易了。”

    白露看着盛微语,眉眼温和,“所以啊,感情的事,有争吵是很正常的,正因为那些争吵,才能互相对对方摊了牌,宣泄自己的不满,才能让感情更进一步。”

    盛微语垂下眼,“他从来不和我吵。”

    过于平顺的感情,更像是一尊易碎的水晶,稍有碰撞,就碎得丝毫不剩。

    她和易言,大概就是这样。

    她深知重逢后在一起的这段感情,来之不易,所以小心再小心。而易言呢,易言比她更甚,他过于老道的处事方式让他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过分完美。

    没有争吵,也没有感情的进步。

    所以,一旦冲突爆发,就冷战了半个月之久。

    好啊,既然谁都不肯让步,那就继续冷战下去,她索性破罐子破摔。

    盛微语抬起头,看向白露,“周阿姨,这次生日,我们一起出国旅游吧?”

    白露愣了愣,“可以啊,你想去哪?”

    “哪里帅哥多,就去哪!”

    **

    和白露说好的第二天,盛微语独自回了公寓。

    因为之前网上的事,影响了咨询所,她辞了咨询所的工作。住处也被人扒到,凌希已经在周霖霖的帮助下换了住处,她这次回来,也是打算把东西搬走。

    家电这些都是原本就有的,她的东西虽然多,但也只是各种零碎的小物件,所以用不着搬家公司的人。

    不过整理这些东西,也把她累得够呛,上上下下的,来回了几趟,盛微语就开始后悔,没有叫上一个苦力。

    把第三个箱子搬进了后备箱,盛微语在负一楼上了电梯,按下八楼的键,就掏出手机,给周霖霖打电话。

    才打通电话,电梯就停在了一楼,门朝两侧缓缓推开,露出门外的身影。

    盛微语看着电梯门口的男人,一时僵在原地。

    男人穿着黑色衬衫,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模样,神情却有些疲惫。

    易言见到她,也是一愣,便是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再移开目光。

    二人目光相接,却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盛微语,盛微语?”

    电话那边的周霖霖把盛微语的思绪拉回来,盛微语连忙应了一声,移开同易言对视的视线,同电话那边的周霖霖说话,“在呢我在呢,你这么大声,把我耳朵都喊聋了。”

    她说话时,易言进了电梯。

    她本来站在靠近门口按键的地方,在易言踏进电梯的一刻,盛微语下意识往另一边挪了两步,似乎是要与他拉开距离。

    易言按下十六楼的键,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盛微语还在和周霖霖说话:“我公寓东西太多了,一个人搬不完,你今天不是在家休息吗,过来帮我搬点。”

    周霖霖在那边骂骂咧咧,怪她想得真美,让他这个好不容易休一次假的人过来当免费苦力。虽然骂骂咧咧,但好歹答应了。

    “你要搬家?”

    盛微语刚挂断电话,易言就出声问。

    盛微语极其别扭地应了一声,“是啊。”

    电梯在这时停在八楼,一开门,盛微语就马上出了电梯,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停住转身一看,易言竟然跟着出来了。

    “我帮你搬。”

    没等她说什么,易言先开口说。

    盛微语直言拒绝,“不用了,我打了电话给周霖霖,他很快会过来帮我。”

    易言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走到她身旁,坚持说,“我帮你搬。”

    盛微语拗不过,心想你甘愿当免费苦力就当,关她屁事。

    “随你的便。”

    说完就扭过头,兀自往前走,开门进了屋。

    易言弯了下唇角,跟上去。

    盛微语是边收拾边搬的,刚刚搬下去的都还只是她的衣服,化妆台上和柜子里摆满的瓶瓶罐罐,她还得一个一个去收拾。

    易言搬来一个塑料箱,跟在她身后,帮她把化妆台上的各种瓶瓶罐罐收进塑料箱里。

    盛微语本来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但奈何他手里拿的都是些易碎的东西,他收拾东西的速度倒是麻利,可他的动作却是让人提心吊胆。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你小心点,别把我东西给摔碎了。”

    语气还不是很好。

    彼时易言手里正拿着她装满口红唇釉的玻璃收纳盒,听到她这样说,动作一顿,刻意把动作放慢,放进箱子里,“这样?”

    盛微语又觉得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滑稽,有点想笑,但又忍住了,别扭地开口,“总之这些都是我的宝贝,你动作小心点。”

    易言很是听话地应了一声,又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见过我妈了?”

    半个月前,盛微语突然离开他家后,他才看到冰箱里多了很多新鲜的菜。按道理,盛微语不可能独自出门去超市,而且那些菜一看就是按照他平时的喜好买的,他觉得疑惑,于是打电话回家问了,果然,他母亲那天来过他家。

    盛微语也没否认,“见过。”

    即使她不说,易言也大概猜到了,那应该不是一次愉快的聊天。他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塑料箱,封住盖子,看向盛微语,“你是因为我母亲,才对我发火?”

    盛微语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如果她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管……”

    “你错了,易言。”

    盛微语打断他的话,“感情可以是两个人的事,但恋爱是两个家庭的事。”

    “你母亲不喜欢我是事实,我也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很遗憾,我改变不了我的身世,没办法让她不介怀。”

    “她为什么要介怀你的身世,”易言蹙起眉,“上一辈是上一辈,你是你,他们的恩怨不关你的事,别人在意是别人的事,你没必要因为这个……”

    “没必要,又是没必要!”

    盛微语不耐地打断了易言的话,语气很是暴躁,“为什么没必要?在你心里,什么事情都是没必要的吗?”

    “也对,”盛微语自嘲地笑了一下,“在你心里,这些事都是琐事而已。可是……”

    她看着易言,“我很介意,易言,你觉得没必要纠结的事,我都很在意。我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会为我的身世自卑,也会因为吃别的女人的醋,和牧星闹出绯闻,我也会很愧疚。”

    “这些事情,不是没必要的,我们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而不是被你独自安排得妥妥当当,却又不让我知道你心里的真正想法。”

    她真的很忧虑,甚至害怕,一心一意去信任一个人实在太难了。

    就像十年前,她坚信易言会和他所承诺的一样,有什么事,一定会告诉她,可是最后,连个口信都不给她,就忽然离开,从此杳无音讯。

    现如今,他依旧是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连情绪都能被他完好的藏起来。这让她感到和十年前一样的恐慌,她害怕会突然有一天,他藏匿起来的事情和情绪,会让他一朝爆发,再次一声不吭地离开她,让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盛微语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我很害怕,易言,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易言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将积压出来的不满抱怨出来,看着她的情绪从激动到渐渐平静。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开口,声音发涩,“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

    盛微语侧过头,擦去因为太激动而氤氲出来的眼泪。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正当这时,客厅里传来动静。

    “盛微语?”

    是周霖霖来了,在客厅喊她,“人呢?”

    盛微语连忙整理好情绪,应了一声,又对易言道:“周霖霖来帮我了,不用麻烦你了。”

    说着,就要搬起他面前的塑料箱,却被易言按住手。

    易言垂眼看着她,“我是你男朋友,我帮你做事,不叫麻烦。”

    盛微语抿了抿唇,放开了手,却没有说话。

    三个忙活比一个人快多了,很快,盛微语的东西基本上都收拾好了,搬到了车上。

    三个人,两个本来就话少的,一个心里有心事的,搬东西全程都没说话。

    一直到离开的时候,易言站在车边,看着盛微语,“微语,你还有东西留在我家。”

    “改天我再来拿。”

    盛微语听出了易言想把她留下来的言外之意,却鬼使神差地,拒绝了。或许她潜意识里,也一直在逃避面对问题。

    易言望着她,什么话也没再说,却不知怎么,给她一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落寞的感觉。

    盛微语忽然有点后悔拒绝了,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易言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易言看了眼手机,便皱起了眉,接下电话,“馨月。”

    盛微语一听他念出的名字,便抿平了唇,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上了车,同周霖霖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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