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锦绣之殇

    永裕元年,七月。

    金盛国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干戈暂歇,各国遣使来贺,四海升平,八方荣定。

    只是,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新皇凌希烨突然张榜布告天下,本有从龙之功的锦绣将军云蘅,却因结党营私私通外敌,于前日引咎自尽。

    闻者哗然:这锦绣将军的威名在整个瀛洲大陆可谓无人不知为人不晓啊!

    这云将军本是云相爷膝下第三女,身为女子却能统领千军万马,一身武能卓绝四海,征战沙场所向披靡,令敌军闻风丧当!最最重要的是,这云将军还是新皇未过门的妻子——本应是金盛的新皇后。

    这是有多想不开,才会结党营私?四通外敌?百姓虽有不解,却不会去深究。

    此夜,沉寂,无星有云。

    新皇凌希烨一身黑色锦衣微服,面色匆匆,悄悄来到平夏使节下榻的广成馆,一见迎上来的那人,便道:“皇甫将军,你想要我献上云蘅,我已经实现了我的承诺!你该把东西给我了吧!”

    皇甫越人嚣张一笑,“真不愧是金盛皇帝,果然是冷心绝情啊!为你出身入死的枕边人也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背弃,佩服佩服!”

    凌希烨闻言脸色顿时黑下来。

    皇甫越人得意道:“不过,那女人在战场上杀了我麾下那么多兄弟,如今我也折磨够了,自然不会食言。放心好了!”说着便从怀中取来一叠书信,“如今陛下已顺利登基,当然不能叫世人知晓你我曾勾结在一起!请陛下看好,你我勾通的信件都在这里了,一封都不少!”

    凌希烨果然一封封看过去,果然没错,面色顿时放松下来。

    突然一个头戴幂篱,身姿曼妙的女子从凌希烨身后站出来问,“那贱人可在此处?”皇甫越人看了看凌希烨,了然地笑了笑:“想必这位才是皇后娘娘,果然是一代佳人!”

    云紫莹一声娇喝:“放肆!”

    皇甫越人只笑眯眯道,“那女人在柴房里,估计也就有一口活气了!娘娘请随我来!”

    云紫莹挽着凌希烨,推开那扇破旧肮脏的木门,那一刹那,忽地电闪雷鸣,一道白光照亮了地上一摊鲜血淋漓的身躯,那双深黑如夜的眼瞳死死地盯着来人,犹如嗜血的野兽一般冒着森森寒气!

    云蘅趴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却无法挣动分毫。

    手脚的伤口深刻见骨,却早已流不出血。

    她瞪着门口的男人,仿佛要用目光将那个人影撕碎!

    她曾兴高采烈地归来,携着军功入朝贺他称帝。他许她为后,让她交了兵权,脱下戎装,换上凤冠霞帔在深宫中等候。

    她,居然信了!

    那一碗燕窝羹,原来不是他的小意温柔,而是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穿肠毒药;她更不曾想到最信任的嫡姐会那样狠绝地扬起匕首,一刀一刀地将自己的手筋脚筋全都割断!

    那时,云紫莹搂着凌希烨告诉她,“云蘅,你还不明白吗?烨哥哥从来没有爱过你!他只爱你能在战场上替他冲锋陷阵,他只爱你能为他攻城略地!他只是利用你罢了!正好,云蘅你又是一条很听话的狗,连骨头都不用给你,你就会摇着尾巴任他差遣!他爱的一直是我云紫莹,如今我才是金盛的皇后!”

    这,就是全部的真相吗?!

    不——

    她没有泪,只有彻骨的恨意!八载征战沙场,此生全心相付,竟换来这样冷酷绝情的背叛,她好恨呐!

    “陛下,她在这里呢!你看她的眼睛瞪得那么大,臣妾好害怕啊!”云紫莹有些轻轻发抖。

    凌希烨对上那双眼睛突然也有些害怕,“莹儿别怕!”刀光一闪,“啊——”

    云蘅的眼睛剧痛,那张脸上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她撕心裂肺地吼着:“为什么!凌希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为你倾尽所有,腹中尚怀有你的孩儿!你为何会如此残忍!你就不怕九天之上神魔会看着你所做的一切吗?”

    凌希烨冰冷而残酷的声音响在这空寂的夜里,“如此……即使你死了,我凌希烨的孩儿也决不能存于你的腹中!”

    扑哧一声!长剑插入云蘅的腹中,搅动一番划破肚皮,凌希烨用剑尖挑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抛于地下!

    那副血淋淋骇人的场景就连皇甫越人这般见过血腥沙场的人都心惊不已!

    “陛下,她死了!”云紫莹颤着声音说。

    凌希烨冷冷地说一声,“将她抛到狼窝里去!最好尸骨无存!”这样便不会有来世了吧!

    云蘅最后的眼神真真的叫他怕了,剜腹去子也是不想再和她有任何关联和纠缠了!

    天上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树林深处,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被随意扔在地上!

    又是一阵闪电,巨雷几乎将夜空劈成两半,是谁在咆哮?谁在哭泣?谁在哀鸣?

    滔天的怒火在这样狂肆的夜里绵延不灭,那毁天灭地的恨意让她的灵魂不熄!即使那些凶狠嗜血的狼崽子都避得远远的,竟没有一只狼敢去啃食那具尸体!

    地上雨水蜿蜒,沟壑纵横,似要无声无息地将这人间所有的肮脏和诡计全都埋葬!

    狂躁的夜雨中,有人踏着一地枯枝腐叶,撑一把素色的竹伞,慢慢走来。

    优雅颀长的身姿如画,雪白的袍裾划过污浊的泥水,竟纤尘不染。他慢慢地走到那团尸身前蹲下,仔细端详。

    “原来是你?我竟来迟了……”

    一袭白裳落在她的身上,轻轻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