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血咒》三：猎物
实话说来林南确实很不放心高宏伟，看到他那种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真怕他想不开。夫妻两个结婚十多年没有子女，年前也送走了最后一位老人，妻子离世意味着高宏伟彻底成了孤家寡人，这个时候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傻事，倒也真的不算奇怪。虽然同事朋友来来往往一直都试图给他些安慰，可是两个人相伴的日子一去不返，这个时候，言语总显得有点单薄。
林南和旁人不一样，他很少用大道理劝解旁人，尤其是自己刚刚订婚，正处在幸福的时候，实在是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立场，他能做的只是默默陪伴，也算是尽了这些年同事间互相关照的情谊。
晚间白小樱来了一趟，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于心不忍，小声跟林南交待让他再在这里帮帮忙，停留了一会儿就去了。
入了夜的家里很冷清，短短几天，妻子活着的痕迹似乎就已经被那些纷至沓来吊唁的人抹杀不见了，高宏伟打心底感谢林南的陪伴，但是现在他无力说一句谢谢，他心里还提着一股劲儿，打算葬礼过后再卸下去。可是之后究竟要怎么活、怎么面对，他从来都不敢想。
“我想喝点酒。”他站起身跟林南说:“我出去买点酒。”
林南本是坐在沙发上打盹，听到这话站了起来:“我去吧。”
“我很快就回来，”高宏伟叹了一口气，还是往昔那样温温吞吞的好脾气:“抱歉了，帮我守一会儿，我想出去透透气。”
他们都是医生，对生死之事没什么忌讳，夫妻两个没什么亲人朋友，高宏伟已经撑了这么久，出去透口气实在是可以理解的，于是林南点点头:“去吧高哥，外面冷，加件衣服。”
出了家属院的门就是超市，妻子原来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买打折的菜，高宏伟想到这里，心口又是一阵绞痛。
他是个不能喝酒的人，也不懂酒，怕林南久等，从货架上拿了一瓶就去结账，他很想酩酊大醉，似乎那样时间就能停下来，但他也知道不能够，因为后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我只有五十块了，你就给我便宜一块钱不成吗？”结账的时候高宏伟才听见一个客人在和店老板讨价还价。
“我这是明码标价，少一毛都不行。你少买一袋吧。”
“太可惜了，我很想尝尝这个的。”女人似乎还没有放下的意思:“人类真小气。”
高宏伟看过去，那个白衣姑娘买了好几袋零食，似乎在认真考虑着放弃哪个好一些，她似乎非常为难，显得犹豫不决。
“算了，我替她付吧。”他拿出钱包给了店老板一块，心里想的是快点结账，白衣姑娘转眸看了他一眼，高宏伟礼貌的对她一点头，并没有直视她的眼睛。
“遇到好心人了哈。”老板叼着烟扫了一下酒，漫不经心的笑了。
没想到出了门之后女孩竟然跟了上来，她怀里抱着一堆零食，显得很高兴，直到这个时候高宏伟才发现她长得很好看，眉眼间有点像妻子年轻的时候。
“多谢你，”女孩冲他绽开笑容:“我已经想好要怎么报答你了。”
“一块钱而已。”高宏伟摇摇头，面色有些痴惘:“不用了，我还有事。”
“你有爱人吗？”女孩突然问，嘴角漫起一丝笑意:“真心的爱人。”
高宏伟一怔，他一声浅叹:“我的爱人前天去世了。”
“那就是没有了？”女孩思索了一下，很快又笑了，她的笑容灿烂中带着几丝妩媚，真是让人着迷:“那我做你的爱人如何？”
高宏伟怔了征，打量了她一眼，淡淡说:“回家吧，太冷了。”
他说罢转身就走，心想现在的人都这么开放吗，可是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那个声音说:“你是真的爱她吗？”
高宏伟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不然我为什么和她结婚？”
女孩侧了侧脑袋，腾出一只手捋了捋发梢，她穿着单薄的连衣裙，在这么冷的夜晚真是不可思议，高宏伟注意到，她的手背上有一朵盛放的芍药花:“我一直不明白真心到底是什么，那应该是一个好地方，我一直在找那个地方。”
高宏伟无力的笑了一声:“等你遇见一个爱你的人就会懂了。”
“能遇见真是太难了，我一直在寻找，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找到，时间在走，人都会变。”她望着高宏伟，面上浮起一抹笑影:“你很爱她吗？你想不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我能帮你。”
高宏伟觉得这个女孩肯定是神经病。
“不用了。”
“试试吧。”女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望着他的眼睛，她的眸光似乎有魔力，这样的执意，竟然教他不能拒绝。
“吃掉它，如果你是真的爱她，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这天白小樱一早就去和林南汇合，他们一起去往火葬场，参加苏慧华的葬礼，这里本是白小樱最不愿意来的地方，这太像一个人一生最后的终点，所有的悲欢成败都将在这里湮灭。又由于她看到的原本就比其他人要多，这里带给她的冲击远比旁人要直观。
可是不知何时她已经不再害怕，似乎是唐念念教会她正视了死亡，终结固然让人遗憾，可是生生不息的轮回总是给人安慰和力量。
高宏伟还是往日样子，看起来慢条斯理，对谁都恭恭敬敬，他是个很典型、性格儒雅的知识分子，在葬礼上他显得如往日那样平和镇定，也正是这样，愈发让人觉得心疼。今天的他显得比前些天要好很多，似乎是强打着精神，也或许还没从失去中回过味儿来，不知道等他意识到妻子已经远去的时候，到底该怎么面对这个打击。
“希望以后能好吧。”葬礼之后，林南拉着白小樱的手:“今天咱们去挑礼服也不合适，就四处逛逛，挑礼服就改天吧。”
“其实没关系，我不忌讳这个。”白小樱说罢这话，林南笑着否决了她。
“我知道你不忌讳，但让我妈知道了会使劲敲我一顿的，咱们改天。”
白小樱叹了一口气，笑道:“好吧好吧，也不知道我急个什么。”
“怕我跑了？”
白小樱撇撇嘴:“也可能是怕我自己跑了呢？”
林南哈哈笑着说了句:你敢。拉紧了她的手。终归，悲伤的人继续悲伤着，幸福的人还要过自己的人生。
祁子期所在的大殿里终年没有亮光，那些在地上虔诚跪着的信徒就好像暗主精心收集的手办，它们只有躯壳，没有灵魂，可是暗主很喜欢人们对他臣服，他喜欢睥睨众生的感觉。
“现在有了夜郎族的血，我觉得身体又好了不少。”那个没有实体的虚影我了握拳头:“万魂丹不日就将炼成，子期，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
祁子期恭谨在台下垂手而立:“我一直在试图寻找高越，有些时候觉得已经很近了，可总是追踪不到，您知道，他是个布阵高手，我会尽力。”
暗主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想成就霸业就一定要得到骨哨，但高越决意与我周旋，那我就不急着朝他下手。眼前不是有个现成的人吗？原本她远在地府，我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她一再阻我大事，在万魂丹炼成之前，我想解决这块绊脚石。”
祁子期倏然抬头:“您说蔺长欢？”
“不过，我没有那么愚蠢。”暗主冷傲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蔺长欢的背后是地府，万魂丹没有炼成，我不想与鬼差为敌。我在说她的朋友，控制了她的朋友，就等于钳制了蔺长欢。”
祁子期皱了皱眉:“您是说……”
“契约。”伴着一声嗤笑，暗主轻声开口:“最难解的就是契约，我要你和蔺长欢的朋友签订契约，往后他将为我们所用。”
“我不明白。”祁子期摇了摇头:“如果你恨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来的好？我们可以索了她的魂魄不是更好吗？”
“我不差这一个魂魄。”暗主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耐烦:“我拿她的命做什么呢？我不愿意过早激怒蔺长欢，她身边不乏能力高明之辈，我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惹麻烦。我需要你制造一点混乱，暗中控制她的朋友，让她的朋友为我所用。”
暗中控制，这着实有些难度，祁子期叹了一口气，虽然她习惯了遵从暗主的任何旨意，但她着实不想与蔺长欢为敌，并非不是对手，而是她似乎和旁人不同，总会给她不好的感觉。
“你犹豫了。”高高在上的影子语气变得严厉冷漠:“你从不质疑我的，子期。蔺长欢毁掉雪泽谷的仇恨，我看你是已经忘了。”
祁子期赶忙拜下:“我没有忘，绝不敢忘。只是——我总是想起我杀死的那个女人，周小筠的妈妈，我杀死她的时候，心里有些难过。”
“这是妇人之仁。”暗主的声音和缓了一些，似乎在刻意强迫自己保持对她的耐心:“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你明白吗？”
祁子期垂眸略一点头:“我明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暗主冷笑一声，静默了一会儿，祁子期知道他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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