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很有意思?
温衣岁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用力闭上眼。
睡不着。
实在是睡不着。
心烦意乱地踢了踢腿,她伸手够到床头柜,一把抓过手机,盯着锁屏上蛊惑人心的笑。
都是人设,都是假象。
她恶狠狠地皱起鼻子,心一狠,把锁屏换成了一张风景照。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到片场,屁股刚落座还没捂热,桌子上就会出现一瓶草莓味的酸奶,明晃晃地摆在那,像个陈列在博物馆的展示品,吸引着大把人的目光。
温衣岁抬头眼一瞪,助理张霆就缩一步,怯生生地嘟囔:“温编,我拿钱办事,放过小的。有事还请找上级领导……”下一秒,便脚下生风似的灰溜溜跑走了。
温衣岁抽了抽眼角,眼风往写字楼的二楼扫去。果不其然,王易琛好整以暇地倚着栏杆,化着淡妆的眼角更显细长,似有若无地勾着,见她看过来,招了招手,有恃无恐。
黄鼠狼拜年,准没好事。
包括导演、杨若在内的一群人也不是瞎子,看着他俩诡异的互动,打量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游走,无比期待她的反应。
她不好发作。
平息了自己的愤怒,温衣岁抿嘴挤出一个笑容,走到徐丽身边,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被人听见。
“昨天他打翻我酸奶补偿给我的,我不想喝,你喝吧。”
徐丽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王易琛,收到他似笑非笑夹带威胁的笑容,烫手芋艿一般地把酸奶丢回给温衣岁。
“大大,我……我冬天不喝酸奶。肠胃不好。”
……
“行。”
温衣岁垂了眼,随手把它丢给了张霆。
“你喝吧。不喝就还给他,告诉他不必补偿了。”
张霆为难地抬头看王易琛,后者低眸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没什么表态。
张霆在原地杵着,进退两难,第无数次为自己摊上这个老板而感到悲壮。
看客们笑了笑也没往心里去,这年头的明星,想和剧组里的小姑娘玩一玩图个新鲜解解寂寞的事,多得很,他们也见怪不怪。
远处,杨若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指骨扣了扣椅手,收回视线。
忙碌了一天,等到晚上收工准备打道回府时,温衣岁才发现街上已经积了一层雪,天上还狂风奏歌般地飞着雪絮。
她顶着雪走到地铁口,身上已经被化雪打湿了一片,等她走进附近的快餐店打包了一份晚餐,再出来时,面前停了一辆她没见过的轿车,正堵着她的去路。
她没在意,退了一步,绕开车头,低头从塑料袋里翻出一只还热乎的包子,咬了一口,滚烫的汤汁溢出一滴在她的手上,又一口,小包子便入了肚。
她抬起头,那辆轿车还缓慢跟着她。
是认识的人么?
她弯下腰,打量了一眼车窗,看不到里面,又直起身子走了一步。
车又跟了一步。
……
温衣岁干脆立在原地。
半晌,车窗果然摇了下来,透着昏黄灯光的车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上车。”
是王易琛。
温衣岁把指尖的汤汁舔了,扎紧了塑料袋,低头看向车内。
他穿着一身蓝黑色的卫衣和便服,单手支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搭在副驾座上,侧身看她,街上的五光十色都被他收进眼底。
温衣岁的眼眸闪了闪,又暗了下去,别过眼。
她清了清嗓,故作镇定问:“有什么事?”
车内一片安静。
她嗤笑道:“我没空在这吹冷风陪你玩大眼瞪小眼,没事我先走了。”
“上车。”
她装作没听见,往前走。
咔。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回身一看,那挺拔的身躯已经立在了她面前,脸上带着的还是那副黑色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垂着眼睑,睫毛上沾着片雪花,一颤,便融了。
她忍不住想去逗一逗那细长的睫毛。
一双还留有车内余温的手擦过她的,分秒间就取走了她手中的塑料袋。
他这才抬眼看了她一次,下一秒又伸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塞进车内,倾身在她耳边说:“如果你不想明天看见自己在头条上,就乖乖上车。”
……
温衣岁扫视了一眼周围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无语地坐了进去。
他的车内收拾得很干净,除了摆在驾驶位边上的一沓纸巾,连个装饰物都没有。她吸了吸鼻子,把衣袖往下拉了点,把手伸到他面前开。
王易琛坐回车内,取下口罩,瞥了一眼她摊开的手,冷眼扫过她的脸。
“我的外卖。”她吭声,又晃了晃伸出的手。
他别过身,把外卖袋子扔到后座,在她回身想要去拿之前先把她摁回了座椅上。
“坐好。”
他靠过来,几乎紧贴着温衣岁,她往后缩了缩。
他身上有股淡香,从他颈肩传来,刺激着她的感官。
车在雪夜里开过了三条街,cd里播着缓慢悠扬的轻音乐,暗沉的光线不禁让温衣岁感到困倦。
她打了个哈欠,问:“找我什么事?”
“你之前说,是我的粉丝?”他眼睛看着窗外,方向盘打了一周,转向,漠不关心地问。
温衣岁一愣,攥紧了手。
“骗你的。”
她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王易琛回过头,幽邃的眼看着她望着窗外的样子。
“锁屏为什么是我。”
“哦,你说那个,”她顿了顿,轻飘飘道,“你是电视剧的男主,就随手设了。”
“密码呢。”他追问。
“密码是……”她想起那天随口应付的理由,连自己都觉得太过荒唐,一时答不上来。
“看到前面的那座桥了没?”他搭在方向盘上的食指伸起,指了指前方。
她看去,约莫两条街外的地方,点了点头。
“到那之前,希望你能想出来一个理由。”他哼笑了声,对她的谎言不屑一顾。
……
她无语凝噎。
这种“我给你机会,我就看看你能编出什么谎话”的笃定感,实在惹人厌。
车身猛地一转,她一惊。
“怎么突然开这么快?”
“狗仔。”
她猛地回头,果然有辆车追随着他们变道,一路紧跟。
“你知道有狗仔你刚才还下车?!”
王易琛很平静。
“所以你现在该祈祷,你的正脸不会出现在明天的头条上。”
温衣岁深呼吸,感觉自己平生第一次有了打人的冲动。
车开得飞快,街边的光影都闪成了一条条线,他们转眼就上了桥。她慌忙回头看后面,狗仔的车竟然还在紧追不舍。
她打心底里佩服他们的毅力。
“理由想好了?”
王易琛居然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打趣她。
她瞪了一眼,撇过头。
温衣岁终于想到了正题,扭头狐疑地问他:“你找我就为了问这个?”
“手机,借我看一下。”
他有病?
她脱口而出:“你有病?”
他瞥眼看过来,冷冷地说:“我不信任何人。”
“呵,”她仰头冷笑,“所以呢,你是觉得我录了视频录了音,会把你那天一脚踹飞人的英姿放到网上?”
“我告诉你,王易琛。”她一字一句念到,“我如果真的录了,我现在已经拿着一大叠钞票逃之夭夭了,根本不会让你有机会把我拉上车,还在这和你浪费时间。”
“总之我不给你看就是不给,你和你的疑心病终老吧。”
这时手机铃响起,她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不认识的号码,心烦意乱地掐断了。
王易琛的余光扫过锁屏界面,上面已经不是他了,他哼笑一声,松了松肩。
同一支电话又打了过来,她接起,没好气地说:“喂,你找谁?”
电话那头愣了一瞬,开口的声音极尽温柔:“小岁。”
温衣岁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盯着屏幕上的一长串数字也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
“我是冯渡。”电话那头苦笑。
啊……她“夭折”初恋的主角。
“……”
她才涨起的气焰,瞬间灭了,一时哑口无言。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沉默,温衣岁觉得这感觉度日如年。
半晌,她先开了口:“嗯,好久没听到你声音,没认出来,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听以介说你在北京出差?”
“嗯对,是的,估计得有几个月不在杭州。你找我有事?”
那头没了声音,良久,才又开口:“那你在北京有地方住么?我北京的房子空着,你可以过去。”
温衣岁笑了笑:“谢谢啊,不过我已经租了公寓了,房租都交了可不能便宜了房东。”
她委婉地拒绝了。
“你……不用跟我这么生疏。”
她一愣。
她着实没有刻意生分。
“小岁,我妈,她现在已经改观了。”
“嗯?”
温衣岁看着窗外,语气很是平静。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她说了很多,她也对离异家庭改观了。”
“啊……那,很好。”温衣岁客气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说什么。
需要她补一句恭喜么。
“我月末来趟北京,到时候我们见一面吧。”
温衣岁抿了抿嘴:“你来了再说吧,我工作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抽身。”
“你下班的时候我去接你。”
“……我现在和人在一块儿,要不我们晚点聊吧。”
冯渡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喉咙里想哽着块石头一般难受。
“男朋友?”他轻声问。
温衣岁正想回答,王易琛突然踩了油门,车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跟屁虫一般跟在车后的白色轿车也飞速跟进。
“坐稳了。”
一直没说话的王易琛突然开口,沉着声。
温衣岁才刚来得及反应过来把背贴紧椅背,绷紧了身体,就听到手机里传来冯渡有些嘶哑的声音。
“我知道了。”
“嘟嘟嘟。”
……
知道了什么??
不会把王易琛当成是她男朋友了吧?
想到这,她头一侧,眼一瞪。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易琛的眼风扫来,声音透着慵意。
“你瞪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