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梦醒时分
维恩是被热醒的，后背的汗水洇湿了睡衣的布料, 黏腻的触感让他感觉相当不舒服。
他的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他前几天刚洗过，上面还带着皂粉草木夹杂着水果的淡香。身下的床铺不算柔软, 但确实是用一床棉花做成的垫被。
昏暗漆黑的空间内伸手不见五指，维恩站起身，凭着一些模糊的记忆摸索到了暗窗所在的位置, 小心的打开了这个小小的通风口。
微弱的月光透过这扇小小的窗户洒了进来, 在干净的地板上投射一道不太明亮的光晕，一缕微风顺着窗棂钻了进来, 夹杂着海水浓重的咸腥味, 原本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维恩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维恩抬头将四周扫视了一遍, 看着空间内熟悉的布置，闭上眼睛缓缓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醒过来了啊。
不大不小的空间内传来另一人均匀的呼吸声，维恩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里除了他, 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维恩慢慢挪到艾斯身边，昏暗的光线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有些不真切，但模模糊糊也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不知道是不是看习惯了那张缩水的稚嫩脸庞, 现在再来看这张脸，维恩突然就产生了一种久违了的不适应感。
17岁的艾斯, 跟一个小火炉似的, 安安静静的躺在地板上，无意识的散发着热度。
而10岁的艾斯，身体的温度和正常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17岁的艾斯, 睡觉时习惯性的裸/着上身，就算睡前老老实实的穿着睡衣，醒过来的时候，睡衣也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在船舱的各个角落里。
10岁的艾斯，睡觉的时候喜欢用被子毯子甚至是床单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维恩的视线移向艾斯左边手臂的那个刺青上，青黑色的字母“s”上打了一道醒目的“x”，维恩内心猛然咯噔一下，一丝慌乱的情绪自心底油然而生。
艾斯醒过来的时候，正对上维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原本意识还有些模糊的他，瞬间就被惊醒了，一个纵身从地板上跳了起来，身体也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好几米。
维恩没有理会他的这一系列明显是被惊吓到了的行为，继续沉默的盯着他手臂上的那个刺青，艾斯被他这种光明正大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默默拿起丢在一边的睡衣套在了身上，神色复杂的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维恩，欲言又止。
“那个，我们是同伴吧......”
艾斯抓耳挠腮，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最后才吞吞吐吐的说出这几个字。
【你是我的同伴吧......】
维恩怔愣了片刻，默默点了点头。
“所以啊，就是那个，其实我一直以来只把维恩当同伴来看的，毕竟两个男人的话，怎么说都有点不合适吧......”
艾斯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望向维恩的目光也有些躲躲闪闪的，维恩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清楚他这些话里的意思。
维恩一脸冷漠，“放心，我还不至于这么想不开。”
艾斯松了口气，又重新回到了平常的状态，相当自然的脱掉了之前穿上去的上身睡衣，丢到一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起来维恩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这边干什么？”
维恩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做了一个梦。”
“梦？噩梦吗？你也会被噩梦给吓醒？”
“不算噩梦，不过是一个很长的梦。”
“哈......能有多长......”
艾斯的声音里染上了几丝困意。
“大概半年吧。”
“哈？！”
艾斯的哈欠打到一半，生生止住了。
维恩的视线再次转向他手臂上的那个被打了叉号的“s”，平静的询问道，“萨博怎么了？”
听到这个名字，艾斯的睡意就如同退潮时后移的海浪，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名字......”
借着昏暗的月光，维恩看见他的左手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你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喊那个名字。”
维恩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尽可能的看起来镇定一些，尽量不要在艾斯面前露出什么破绽。
如果那半年只是他做的一场梦，那也就是说，艾斯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或者说艾斯根本就不记得他的存在。
“萨博他死了。”
数分钟的沉寂过后，对面的少年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和平常听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出现多大的变化，就连眼底也看不到一丝类似于悲痛的情绪。
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既定的事实。
【维恩以后还是来我船上当厨师吧？】
【为什么？】
【因为比起艾斯和路飞，不管怎么看我才是最靠谱的那一个吧。】
【啊，萨博，你竟然背着我跟艾斯偷偷说我们的坏话！】
【这不是坏话，这本来就是事实吧。】
【喂！艾斯，萨博在说我们俩的坏话，我们俩一起把他给教训一顿吧！】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路飞你在一边看着就行！】
【不带这样的，你们俩！快住手！】
维恩缓缓闭上双眼，有关那名金发少年的记忆一瞬间涌入了脑海，他不像艾斯这么冷淡，也没有路飞那么好动，正如他自己所说，三人之中，就他看起来比较靠得住，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带上礼貌的语气，行为方式看起来也像是一个家教颇好的少年，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
“我和路飞，还有萨博，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兄弟......”
艾斯依靠在墙壁上，一脸平静的讲述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前面的大半部分内容与他梦境中所经历的那些事情相差无几，只是后面的离开达旦家，搭建起了秘密基地，以及萨博被他的亲生父亲找到并带走，不确定之物终点站的消失，以及萨博出海后被世界贵族炮击击中，这些事情，维恩没有半点印象。
“对不起。”
如果他还在的话，这些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不，是绝对不会发生。
少年的旅程还未开始便夭折在了承载着所有梦想的大海之上，而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却是和他有着同样梦想的两名少年。
那种深刻到绝望的无力感，穿破**，直达灵魂深处。
“为什么维恩要道歉？”
艾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维恩垂下眼眸，不知该如何作答。
数秒后，艾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觉得引起了我的伤心事了吧，维恩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啊。”
艾斯的嘴角向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在其他人面前把这些事情给说出来，虽没有什么不能泄露出去的东西，不过我还是希望维恩你能帮我保个密。”
维恩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路飞怎么样了？”
犹豫了片刻，维恩还是将自己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的一件事情给问了出来。
记忆中的少年，头上总是戴着一顶过大的草帽，迈着小短腿跟在两名年长几岁的少年身后，受到委屈的时候会毫不顾忌的哭出来，有想要的东西时，总会利用自己的能力将手脚缠在人的身上，不停的撒着娇。
小时候的艾斯是个别扭的性子，几乎不吃路飞的这一套，还经常和路飞两人闹矛盾，每次都是萨博在一旁耐心的安慰开解受气的路飞，对于路飞来说，萨博无疑是一个温柔的好哥哥。
萨博离开之后，也不知道艾斯和路飞两个人能不能相处好，在两人闹矛盾的时候，又是谁来充当开解人的身份......
“路飞在这几年也变强了不少，大概三年后也会出海，在那之前我得加把劲，在这片海上闯出一番名声啊。”
艾斯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一些。
维恩没有说话，默默走到自己床铺边，掀开上面的那层毯子躺了进去。
“啊咧？维恩你不听了么？”
艾斯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维恩摇了摇头。
“真可惜，我还准备借这次机会问一下维恩你小时候的事情呢......”
艾斯在后面小声嘀咕道。
维恩没有应声，只是侧着身子静静的看着从窗口投射进来的那一束微弱的月光，没过一会儿，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维恩慢慢的翻过身，侧过身子面对着艾斯那边，借着昏暗的光线观察着少年宁静的睡颜。
艾斯在提起路飞的时候，兴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一刻他脸上所浮现出来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当年那个别扭警惕的冷淡少年，竟然也会露出如此感性的一面，所以路飞的事情，他也没必要再过多询问了。
因为萨博所给予的温柔，艾斯也同样能够给予......
.....
“艾斯，喂！艾斯！”
萨博和路飞围在艾斯身边，试图将还在睡觉的少年给推醒。
艾斯听到声音困难的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是自己的两个小伙伴，有气无力的说道，“怎么了？天亮了？”
萨博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怎么睡到外面去了？还好晚上没有受到猛兽的袭击。”
艾斯睁着困倦的双眼打了个哈欠，“我昨晚在守夜呢，和......”
艾斯刚想说自己和谁在一起守夜，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昨晚到底是和谁一起守夜了，哈欠才打到一半，就硬生生给止住了，有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萨博和路飞，“我昨晚和谁一起守夜来着？”
萨博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我跟路飞都在树洞里睡觉，你能和谁一起守夜？”
艾斯眉头微蹙，他看着自己身上的毛毯，隐约记得自己昨晚是跟谁一起坐在洞口盖着这张毛毯，然后他就睡过去了，睡过去之前，他似乎还跟那人说过一些话，但是具体说了什么，还有那个人是谁，他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饿了，艾斯，萨博，我们去找吃的吧！”
路飞一醒过来就嚷嚷着要吃饭，萨博被他磨得没办法，只能答应他等会就去找吃的，萨博在艾斯的后背轻轻踹了一下，“喂，艾斯，还在发什么愣，赶紧起来去找吃的东西啦！”
艾斯有些茫然的站起身，跟在迫不及待想要吃饭的路飞的身后，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萨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喂！路飞，艾斯，这是你们谁的行李么？唔，还挺重的，嗯？里面为什么会有一把菜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以当做是维恩的一场梦吧，艾斯，路飞和萨博都不会有关于维恩的记忆。
本来我也打算改变了萨博的命运然后再让维恩离开的，但是考虑到之后的剧情，我还是让维恩在事情发生之前就醒过来了_(:3∠)_
毕竟我很期待艾斯和萨博的再次会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