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品牌活动是下午开始的，一直持续晚上九点多。发布会结束后，李宓又被品牌方留下，主办方和品牌方轮流的来给她道歉。因为没人受伤，所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但也不小。李宓觉得自己好好的，而且以后和品牌方的合作还很多，挺爽快地接受了道歉。倒是李钺心有余悸，对着主办方夺命三连问。“技术不到位你弄那么高科技做什么，老老实实地把产品放在地上，非要悬空挂着。”主办方来道歉的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他不太清楚李钺和李宓的关系，被李钺一问，脸色就难看起来，挂着假笑。隐忍着不发，这事说到底发生在李宓身上，跟眼前这个外人有何关系。李宓立刻护道：“这是我弟弟。”主办方听了立刻换了脸色：“您说的是。”李钺恐怕是这些人当中最生气的，见李宓轻而易举就接受了道歉，心里更是生气。今晚出事的时候，李钺在台下立刻站起来，下意识地往台上跑。后来李宓在台上随机应变，台下助理才拦下了他。反正李钺也不混这个圈子，有的话李宓顾及品牌方面子不好意思讲。“今晚这件事，除了道歉，你们还要给个交代。”虽然李钺年纪小，最怕少年人较真。品牌方对着李宓：“您要什么交代？”李钺话都这么说了，李宓自然不能跟他唱反调。李宓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李钺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主办方公开道歉，发声明承认你们今晚的技术失误。品牌方终止和主办方合作，”主办方的负责人立刻不淡定，他现在这么低声下气道歉，不就是为了挽回今晚技术故障造成的声誉折损。结果李钺还要让他自己打脸。品牌方和主办方虽然不是第一次合作，但主办方的故障直接让品牌方背锅了，所以也很不满。品牌方很果断：“双方终止合作这个要求可以商量，我会汇报上去。”主办方的负责人冷着脸，不言不语地看着李钺。李宓把李钺拉到身后：“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追究，你私下和我道歉我也接受。”“但是你连个公开的道歉声明都不愿意发，那我必须要追究到底了。”主办方的人把面子看胜过一切，本来想着私下解决就行。没想到还是闹到台面上。这样主办方不仅仅是技术不行，公关也有问题了。最后一言不合，主办方甩袖子走人。李宓心里冷笑，但她真的是好欺负？品牌方过来的负责人，绝对是个公关高手，说的话好听，态度也诚恳。最后李宓非常客气地表示，可以继续合作。这边问题暂时解决了，她和李钺被安排在休息室。她打电话给罗山，让他过来接。罗山的车堵在了停车场，他的车被人别在最里面，车前面横着一辆车，完完全全地挡住了他的路。电话里他安抚李宓：“我在停车场这边，车被人别了，我现在联系车主，你们稍等一下。”罗山找了一圈没找到挡他车主的信息，不得以联系了车管所的朋友。“你帮我查个车，车主电话发我。”那边很快给他反馈，电话里跟他确认：“罗山，你这边车牌号确定吗？我查了后发现没有这个车牌号。”罗山又看了几眼车牌，匆匆挂了电话。车被人挡，本来是件很小的事情。但偏偏发生在今天，而且李宓还等着他去接。心里不禁起了疑惑，迅速打电话给应嵘。应嵘：“怎么没回来。”罗山语气有点沉：“嵘哥，我车被人堵了，那车车牌是假的。”应嵘：“怎么回事？”罗山：“我已经让工作室重新派车过来，时间会有点迟，你别太担心。”小奶包一个人在家，应嵘走不开。沉顿了两秒：“我知道了。”应嵘挂掉电话，立刻打给了李宓。李宓在休息室，品牌方还送来了宵夜，她和李钺也没有太着急，一边吃饭一边看网上关于今晚的热搜。接到应嵘电话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电话是通的，应嵘松了口气：“你现在在哪？”李宓：“会场，还在等罗山。”应嵘：“罗山那边出了点事儿，待会儿我助理去接你们。我从从家里走，可能比他慢一些。”李宓怎么觉得这么大的阵仗？敏锐地问：“出什么事了？”应嵘：“你待在会场，不许乱走。”李宓应下了。应嵘把睡着了小奶包抱起来，心里惦念李宓，没有穿衣服耽误时间，给他裹了一条毯子。随后下楼，开车往应家走。濮兰桑和应父刚睡下，披着外套开门。从应嵘手里接过小奶包，“大晚上怎么突然过来了。”应嵘：“李宓在会场，我去接她。小奶包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濮兰桑担心问：“没事？”李宓穿着礼服还有高跟鞋，发布会的地方是市中心，非常不好打车。应嵘担心她有事，才让她待在原地不要动。从应家离开，应嵘开车直接去了会场。李宓和李钺在休息室待着，不急不慢地等。吴玉山进来时，李宓一时没反应过来。吴玉山是李晟兴的贴身助理，李宓被过继到李晟兴身边后，至少有一半时间都是由吴玉山照顾的。“李宓小姐。”吴玉山将近四十，但声音非常悦耳。李宓下意识地站起来，语气有一点诧异：“吴叔叔。”吴玉山非常亲切，像是多年没见的长辈一样，自然地走过来。眉目慈祥，举止得体：“李宓小姐，好久不见了。”李宓：“吴叔叔，你怎么会在这儿？”吴玉山是李晟兴贴身助理，他来这儿肯定代表是李晟兴。李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中年人，像个小虎崽一样警惕地看着他。吴玉山从李宓一进入会场就在注意她，自然也知道身边的李钺是什么人。“李晟兴先生在隔壁休息室等你，你要去见见吗？”按道理说，李晟兴要见李宓，光身份是她养父这件事，李宓就没得反驳。更不用说说还亲自让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吴玉山来请。就算今天不见，以后也会遇上。李宓把李钺拉过来：“姐姐去一会儿就回来。”李钺：“不行，我也要去。”他并不知道李宓和李晟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应嵘叫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李钺就死死地守着她，哪也不去。吴玉山笑笑：“李先生也邀请了李钺小少爷，你们可以一起。”李宓当然不可能把李钺放在一个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处境下，紧张地摁住他的手。“你别去，在外面等我。”吴玉山声音润厚：“你放心，李先生回国后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你，今晚只是简单的叙旧。”李宓不信，简单叙旧登门拜访就好，何必趁她一个人的时候过来见。但这一面迟早却要见，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没有解开。她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李晟兴对她记忆动的手脚。李钺像个犟脾气的小豹子一样，就是不退让：“我必须要跟你一起去。”李宓转念，语气温柔：“麻烦吴叔请小叔叔过来一趟，李钺这孩子担心我的安全，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儿，不如请小叔叔过来。”李宓恐怕是第一个，李晟兴请不动的人，不仅请不动，还要李晟兴自己过来。李宓心里有顾虑，并不想去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况且是李晟兴先找的她，说明更想见面，想谈的人也是他。吴玉山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语气不便：“好，我这就去给李先生回复。”吴玉山出去后，李宓见门合上，下意识就想打应嵘的电话，但想到自己和李晟兴谈什么都还不知道，打算晚上回去再告诉他这件事。隔壁的休息室是个私人会议室，暗红色的实木桌旁站着吴玉山，他恭恭敬敬地对着站在窗口的李晟兴。“李先生，李宓小姐说请你过去。”李晟兴的身子慢慢转过来，身形高瘦，腰背笔直，深色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气场十分深不可测。“女儿长大了，越来越不听话。”房间虽然不大，但隔音效果很好，略带失落的语气，配上外面满城的华灯，竟显得无比孤落惆怅起来。“长大了就结婚，生了孩子，连养育她的人都不愿意见了。”吴玉山静静地听着李晟兴的自言自语，微微颔首，没有说话。这句话落下，李晟兴在窗口站了一分多种。幽幽地叹出一口气：“结婚，就生分了。”十分钟不到，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吴玉山先进来的，打开门，靠在边上，手背在身后。李晟兴进来时，李宓内心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站起来，沙哑的嗓音：“小叔。”李钺也很礼貌：“小叔。”他偷偷地直视了李晟兴一眼，虽然是李振兴的亲弟弟，但两人却是天壤之别。兄弟俩的基因都不错，只不过岁月尽数摧残了李振兴，他的头发早已花白，家里出事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而李晟兴却非常精神，看着只有四十左右。李晟兴看着很和蔼，朝李宓微微点头。“李宓。”声音很清冷，音质穿石。李宓下意识地紧了紧神经：“嗯。”李晟兴：“你知道我回国吗？”李宓点头：“知道。”李晟兴的语气有点失落：“怎么不见你来看我，工作很忙？”李宓顺水推舟地应声：“有点忙。”李晟兴点点头，没再说别的。气氛有点沉默。李钺觉得不太对。吴玉山突然走过来，慈祥的声音：“李钺小少爷，你想要和你父亲通电话吗？”李钺当然想，做梦都想。李振兴现在在服刑期，李钺又在上学，每次探视都要预排排期，非常不好见。他忍不住点点头。吴玉山笑笑：“你随我来。”李钺明白过来，吴玉山是想支开自己。犹豫了片刻，虽然他很想很想去打这个电话，但稳住身子没动。李宓有话要说，李钺待在这里不方便。“去给你父亲打电话，快些回来就行。”李钺挣扎了一下，在李宓劝说的眼神下点头：“你在这里，我马上回来。”吴玉山带着他出去，门被轻轻地关上。屋子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无形之中，紧张和压迫感袭来。李宓看着这个养育了十多年的男人，内心感慨。李晟兴对她的体罚，她只在李絮冉口中得知一星半点，她也能体会其中的难以忍受。如果真的是如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般慈祥，灰衣服女孩也不会绝望的想自杀，想永远的离开。李晟兴和李宓面对面坐着，他笔直地靠在椅背上，双手随意交叠放在西装最后一个扣子上。“这些年过的怎么样？”这句话听起来真挚，但内容实在嘲讽。李宓忍不住带了一点怨恨：“你是个大教育家，大导演，但你不是个好父亲。”这句话的意思太多层次，李晟兴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我把你从李家过继过来，是想把你当成继承人培养。”“但你太倔了。”李宓：“你要的不是女儿，也不是继承人，你要的是个会听话的傀儡。”“不需要她有血有肉，有感情，只需要她听你的话，对吗？”李晟兴沉默了片刻，从内心深处吐出一口气来。“我一切都为你好。”大概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有这个借口。伤害了你，但一句为你好，不仅能洗脱他们的暴戾，还能凸显出你的不孝。李宓：“话说的很漂亮，你又何曾真正关心过李宓呢？”李晟兴：“我关心过你，特别是我知道你生病的时候。”这个生病应该是指有“两个李宓”这件事。“我知道你生病之后，给你找了医院。”“国内国外的都有，有名气的专家我都请来了，他们说能够控制你的病情。”李宓垂下眼睫，生病？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生病了，但她却活的无比透彻。“你觉得身体里住着两个李宓，是生病了吗？什么病？精神病吗？”“你一度要把你的女儿当成精神病？”李晟兴沉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为了你好，我找了最好的专家来。”李宓：“可是她不敢相信你，谁知道你会把李宓治成什么鬼样子？”李晟兴：“你的病是遗传的，你母亲能治好，你也能治好。”李宓瞬间泪崩：“您为什么要把它当成一种病呢？您就不能接受有两个李宓吗？”李晟兴要是不紧紧逼迫灰衣服女孩的话，或许她就没那么着急去国外。甚至去求濮兰桑帮助她出国。李晟兴看着满脸是泪的李宓，轻声道：“对不起。”“我去国外治疗时，记忆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这件事瞒不下去，应嵘早就查出来，也明里暗里提醒过李宓。李晟兴很干脆的承认：“是。”李宓冷静问：“为什么？”“我并不希望你和应嵘在一起。”坦白的理由，李宓觉得李晟兴压迫的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呼吸空间。“我那个时候怀着孩子，在国外举目无亲，你对我记忆错了手脚，还要一连串地做很多掩护。”“我想不明白，你做这些真的就是为了制止我和应嵘在一起？”李晟兴：“当然。”李宓了解他，知道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亲情或许在他心里很重要，但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布下这么大一个局。他不说，李宓也无从得知。李晟兴：“你在国外一开始艰难了些，之后我暗中帮你，给了很多工作机会。”“你养儿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刚到国外，因为语言不通，而且还怀孕，一直到小奶包出生后半年，李宓的生活才渐渐好起来。将近一年的孤苦无依，在他口中却是“不是什么难事”。李晟兴：“你的很多工作，都是我暗中推动，才会找到你。”李宓冷声：“所以我要感谢你是吗？”李晟兴：“你是我的女儿，帮你是应该的，我并不希望你们俩流浪街头。”李宓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发邮件告诉我，你死了，让我回国调查凶手，是什么意思？”李宓就是突然收到这封邮件，才起了回国的想法。李晟兴淡淡道：“李絮冉的举报信，后面有人推波助澜，我怀疑是濮兰桑干的。”“想让你回国，接触应嵘和濮兰桑。”李宓流着眼泪，又想笑。“不让我和应嵘在一起的是你，让我主动回国接触应嵘的也是你。”“我到底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的棋子。”李晟兴眼神微微躲闪：“那不一样。”“你能在国外待那么久，都没有回去，说明你心里没有他，你回来，我放心。”兜兜转转，李宓一直猜测了很多。理不清其中的线索，但从未想到自己在李晟兴的布局中，是个棋子。李晟兴相信李宓在国外那么多年，心里没有应嵘，但万万没想到，她会重新爱上他。还爱的这么深。“应嵘并不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的人。”李宓心里的怨气，集聚的很深很深，从毕业后李晟兴阻止他俩结婚，再到去国外治疗时，对她的记忆做手脚。“我爱他。”“我以前爱他，现在爱他，以后也会爱他一辈子。”李晟兴听完李宓对他的怒吼，语气平淡地说。“他为了跟你领结婚证，用了阴谋诡计骗了你。”“你还爱他么？”李宓整个人僵住，脸上的错愕像是被定格：“你什么意思？”李晟兴的声音，轻快的语气告诉李宓。“李曼在晚上爆出你未婚的个人信息，是应嵘给的资料。”那份未婚资料，李宓猜想过很多是谁交给李曼的。她猜过是李曼撒谎，不敢承担。猜过是对她不满意的濮兰桑，是嫉妒她发疯的周芷，或许是恨她鸠占鹊巢的李絮冉。唯独从来没有怀疑过，是应嵘。“你别胡说。”李晟兴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吴玉山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材料。“李宓小姐，这是受应嵘指派去送材料人的亲笔自述。”李宓移开目光，并不想看。李晟兴手指慢慢地扣着桌面，像是在汇奏一曲胜利的乐章。“应嵘他对你没有爱，只有算计。”应嵘对她没有爱，李宓是不信的。但这份赤裸裸的算计也是真的。真的让她心口闷痛，无力面对。李晟兴：“带着李冬荣跟我走，我们一家人离开这里。”“小叔保证，以后不会再逼你任何。”“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都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