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练手
星光黯淡, 夜色沉浓
出了东京，入夜后的风带着丝阴寒, 浓郁的妖鬼气一下子让她惊醒。
微卷的睫翼轻颤了下, 意识还不怎么清晰，但未来在醒的瞬间便捕捉到了吹下枝头的花瓣和枫叶翩然落地的声响。
“醒了？”
“唔……”
下意识地应了声，因为不怎么清醒, 听入耳中有些含糊。
微凉的指尖按上了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胳膊抬起的瞬间，搭在身上的衣服滑下肩头。
未来一愣, 她空出另一只手将墨绿的披风拢住, 然后抬眸看了眼夜色，几乎被阴云遮蔽的天幕, 根本看不出来时间。
“爱德蒙, 我睡了多久？”
“不到两个小时。”
深色的衣服像是融进了夜色, 身前的领带被风扬起, 那头微卷的半长白发在黑夜中依旧惹眼，岩窟王半倚着船栏杆，嘴边抿着的烟已经燃了大半只, 红色的星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是吗？感觉睡了很久。”
梦到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感觉睡了一觉反而更累了。
原本在按太阳穴的手下移, 未来敲了敲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肩膀, 不紧不慢地从樱花树下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青年走去，“你一直在这儿吗？”
眼皮子稍抬, 岩窟王将眸光从塞壬号下方的风景处挪开，云淡风轻地瞥来，将烟拿下，青年颔首：“嗯。”
伸手接过了少女递过来的披风，他随手一甩便披到了身上，眸光在她略显清冷的眉眼间顿了一下。
“虽然这块不是什么睡觉的好地方，睡不安稳正常，不过看起来你的神色不是很好，怎么，梦魇了？”
“不算吧。”
未来的眼底残留着明显的倦怠，就连声音也颇有些有气无力：“只是重温了一遍小时候的糟心事顺带像看意识流作品般体会了一遍你们生前的映像深刻的大事件。”
即便相处了有些时候了，对她某种程度的坦诚也有体会，但岩窟王还是觉得这种当着当事人之一的面，不为所动地吐露出类似‘我看到了你的**’的话，还真是……
一时间找不到正确的词来形容，青年轻笑了声，重新将烟送到嘴边。青白的烟雾随着不怎么猛烈都风散开，模糊了他的面容。
“不再休息一会儿。”
“不想。”眉头轻蹙了下，未来果断拒绝。
她原以为小时候的那些记忆早就被她丢到那个犄角旮旯了，但似乎是因为今天遇到了君明柊那家伙，原本封锁在深处的记忆像是打开了缺口。
刚刚在梦中还真是……无论是细节都那么清楚啊。
“怕梦到你所谓的糟心事？”
“啊。”
眉梢下垂，情绪不高时，她连任何表象都不愿意维持，精雕细琢的脸上无半分情绪。
“你……”岩窟王欲言又止：“那个算是你弟弟吧？”
“姑且就算吧。”
“下午的时候你弟弟那边可是有不止一骑servant在，你就这么发了一通脾气就走，放着他们不管了？还是打算原谅？”
“哈？”未来懒散地掀起眼皮子看了岩窟王一下，不屑又惊奇地冷笑：“怎么可能，只是还不到时候。
东大那时候人挺多，动起手来反倒是我这边会有很多顾虑，君明柊和宫川身上被下了限制语言和行动的禁制的术式，那个术式不解开，即使君明柊有心透露，有用的信息也是问不出来了。
不说来日方长，那边就到此为止了。那大江山拿下才是今天要干的正经事。
再说了那个外国的魔术师不是被我扣下了吗，该问的凛他们会问，这种琐事就用不着我插手了吧。”
隽永的眉眼低敛着，她冷淡地俯视着下方，眸底淌过的流光晦暗如海。
“要到了。”
一眼望不到边的丛林像是察觉了上方的动静，青蓝、幽紫、火红的鬼火转眼就亮了起来，像是底下的大地睁开了眼睛。
她听见了下方的动静，同时也感觉到直冲而来的浓郁混杂的妖气。
“距离上一次来，大江山真是大变样啊。”
安静的塞壬号，就在下方的鬼火亮起的同时热闹起来，船头的甲板上出现了不少身影。
夜叉睨着下方发出了感叹。
嘛，也难怪。
大江山虽说是酒吞童子的地盘，可偏偏这主人早就撒手不管了，他在的时候还好，这不在了之后，什么魑魅魍魉都来了。
原本现世的妖怪不是隐居，就是消失，这会儿看着跟羽大江山的‘盛状’，就算是活了千百年的妖怪也不免有些吃惊，原来现世还有这么多的妖怪在啊。
再世‘平安京’的说法还真不是夸张，至少光看大江山的样子，就知道这次的手笔比羽衣狐和黑晴明的那回还大得多。
“这是整座岛上的妖魔鬼怪都出动了吧？”也不知道谁轻嗤了一句。
未来没有在意，底下的妖气过多，混杂在一起，莫名的有些刺激人，戾气被轻而易举地挑了起来，而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五感好像被熏得有些迟钝了。
在大江山的最上端，丛林的最中心，她看见了那座灯火通明的铁鋳的宫殿，相比于初见时的冷清，这会儿要热闹得多。
塞壬号从山脚驶向宫殿的正上方，意外的没有遭受到阻拦，不，应该说是畅通无阻。虽然没有小妖怪列队欢迎或者有使者来迎接，但很明显可以看出这儿的家伙很欢迎他们的到来。
有点儿意思。
袖中的咒符滑落手心，未来随手一捏，金光闪过，漆黑的妖刀握于掌中。
不紧不慢地将刀鞘抽离，她垂眸看向了锋利的刀身，五指松开，刀鞘砸在了地面，瑰丽的眉眼沾染几分锐色，眼皮子一撩，她看向那铁鋳的宫殿，唇角微微翘起：“我先去闹一会儿，你们先不要出手。”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
因为装甲车惹眼又不怎么方便出行，所以出发的时候，迦勒底的工作人员也尽数挪到了她的塞壬号上，这会儿大惊小怪的毫无疑问是那个胆小惜命，主张万事先自保的所长。
“这种时候就应该所有的一起上，你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下去，肯定一下子就被淹没了，而且你还是个caster……”
喋喋不休的话语在喉间戛然而止，戈尔德鲁夫·穆吉克圆瞪了眼睛，面露惊恐之色，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向前边，脚不自觉地后腿了一步：“你、你……怎么……”
少女的换装几乎是在眼睛一睁一闭间，快得吓人，而且她变了一身后，周身的氛围也有了明显的改变。
由妖力编织成的灼红的衣裙，虽然不是十二单衣那般极尽奢繁、华美，但却轻便合身，轻薄的纱裙上镶着大片金边的枫叶，恰恰遮住了膝盖，露出了少女白皙纤细的小腿。
妖力化作的殷红，像是能烫到眼瞳般，如烈火，似繁花，更加衬出了少女的惊心动魄的美。
君明未来很漂亮，这种事第一眼看到她后，任何人都会被惊艳到，进而有这个认知，只是跟她相处之后，她所表露出的格外鲜明的性格、脾气以及强大的实力，甚至只有个别人才能看到的灵魂本质，这些内在，很快就会盖过她外貌的锋芒。
有时候，女人的美貌也是一种武器，那独一无二的绝美足够让大部分人无条件地听从，可未来偏偏不擅长经营这个，大多时候，她的穿着都避开她最适合的红色，也会刻意压去眉眼的瑰丽之色。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刻意展露出来的摄人心魄的美才会掩盖过其他都一切。
君明未来看人总是漫不经心的，妖化之后，那被一抹绯红晕染的眼尾轻勾，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和往常一样，没有将人看见眼中，只是那冷然中少了些许随意，多了几分不带针对性的恶意和凉薄。
勾人心痒，却更多的是让人胆寒。
戈尔德鲁夫·穆吉克被她不着温度的一瞥给吓到，条件反射地就闭了嘴。
少女见他识相地不说话了，便漠然地收回了视线，手中的妖刀稍稍提起，她轻松地跃上了船头的栏杆。
“caster啊……”
她俯瞰着下方低喃了声，阴风吹起了殷红的纱裙，让她看起更加单薄了。
“嘛，我可不是一般的servant，该说是还在成长期吗？”
说着，未来偏头，泛红的眼眸淌着肃杀的流光：“我先下去积累经验了。”
话音刚落，她身子前倾，像之断了翼的红蝴蝶从塞壬号上坠落。
蓝白的雷电从头顶轰来，一下照耀了黑夜，招呼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