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话旧各伤情2

    柳其华知道黄药师的耐心已经全体告罄。他的脸臭得可怕,平日里让人脸红心乱的俊目正努力地向上翻着白眼,实在有损他脱俗出尘,湛然若神的美好形象。

    柳其华暗暗好笑,手偷偷探进黄药师的衣袖,在他手肘内侧狠狠地扭了一大把。

    黄药师不客气地在她手心轻轻挠了几下,才让她把手收回。

    柳其华强忍着手痒,向全真七子作别,牵着“得意洋洋臭脸黄”的手飘然而去。

    从全真教循旧路向古墓而去。柳其华想起旧事,不胜唏嘘。她指着某处,对黄药师说道:“阿固,你看,那里就是古墓。当年我后面进去遇到迁莺,然后切磋了半天武功,凭着“凌波微步”才侥幸没败。”

    黄药师想到她学习武功所付出的辛苦,很是心疼。拍了拍她的手,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其华眼珠一转,忽地掩唇而笑,说道:“阿固,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呀?”

    黄药师盯着她看,用手指抬起她下颏,笑道:“你是不是又憋着一肚子坏水才让我发问?然后告诉我,既然是秘密怎么能说呢?”

    两人同时“哼”了声,互瞪一眼,一齐笑了。

    没等他俩进入那片密林禁地,突然听到西边有号角声响起。

    柳其华笑道:“阿固,这号角吹得真不错,和咱俩在蒙古军营中听到的一样。”

    黄药师想起那时候妻子身怀有孕,却陪着自己在大漠里寻找女儿的情景。凑到她脸上亲了亲,笑道:“那破玩意本来就好吹,有什么奇怪的。不过,今天还真热闹。”

    林外高高矮矮的站着数十人,正是适才围攻重阳宫那些人。霍都和一个身披红袍,头戴金冠,形容枯瘦的番僧并肩而立,赫然在列。

    霍都和番僧一个吹号,一个击磬,互相应和,要引那古墓中的人出来。

    “合奏得这般难听,到底要引谁出来?”

    黄药师是音律的大行家,闲暇时与柳其华随心而奏,无一不是阳春雅乐。即使有时两人嘻戏,弄些谐趣的曲子,旋律哪怕诡异,也是神秘中带着音韵的美感。

    这般刺耳的噪音,让他无法忍受。他伸手探向玉箫,准备吹首“碧海潮生曲”给这帮子俗物听听,顺便送这些家伙们一程。

    没等黄药师碰到玉箫,便被一只柔软腻滑的小手给阻止了。他歪头看着旁边笑得不怀好意的家伙,知道她又要作怪,突然紧贴着她脸颊重重地“哼”了声。

    柳其华嘻嘻笑道:“阿固,哪用得着你出手?这帮人要引小龙女出来。你再忍耐一会儿,他们讨不到好的,咱俩不妨在旁观看会好玩的事。”说完,她掏出个瓷瓶,在黄药师露出皮肤的地方涂了几处。

    黄药师并不关心小龙女是谁。他知道柳其华为自己抹的是什么药,自然能猜到一会能看到什么,笑了笑便不再坚持。他略一纵身,抱着柳其华坐上树枝。从她怀里取出肉脯,边给她喂食边等着看戏。

    霍都对黄药师的身手颇为忌惮,和番僧交头接耳,不时地看向这里。见二人根本不理他们,一直在嬉戏互喂,觉得份外刺眼,却也莫可奈何。

    霍都用言语向古墓内的人挑衅完,右手一挥,大踏步向林中走去。其他人有样学样,直奔古墓而去。

    听到不远处传来丘处机的怒喝声,柳其华嘻嘻一笑,对黄药师说道:“阿固,时间刚刚好。你快看,这帮人要倒霉喽~”

    她话音未落,就见霍都等人大声叫喊,狂奔而出,状甚狼狈。有跑得慢的,一路哭爹喊娘,在地上打滚。看得柳其华抚掌哈哈大笑。

    黄药师看了眼那伙人,便收回了视线。将笑得前仰后合的家伙扶稳,顺手把她鬓边散落的几绺头发重新簪好。

    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呀,你呀,给我小心点笑,别抻着自己。不就是一群蜜蜂蜇人么,有那么可笑吗?”

    柳其华趴倒在他怀里,笑个不停。

    古墓那边已经烧香召回玉蜂。柳其华此时已笑得够了,跳下树来,招呼黄药师。“阿固,咱俩还有正事要办,走吧。”

    丘处机远远看见二人走向古墓,有心叫回,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做。

    他知道柳其华是受古墓之邀而来,不该阻止。而黄药师实力太强,刚才又帮了全真教一个大忙,他既不好意思,又没那个本事阻止。只好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叹了口气,带着郭靖回转。

    两人出了密林,古墓就在眼前。不待他俩再靠近,古墓中忽地响起琤琤琴声。

    柳其华和黄药师都是音律大行家,皆识得此曲之意。

    看来古墓中的人不想黄药师进来,所以以此曲相拒。柳其华听得心头火起,拨下头上那个一直做装饰之用的玉笛,运气吹响。

    柳其华在乐器上的造诣,当世难有匹敌。黄药师自然侧耳倾听。

    笛声一起,琴声即息。

    那清悦、悠扬、透亮的笛声,穿林过叶,随风飘而不散,宛如轻灵的黄鹂在竹枝上跳跃娇啼,天籁之音,沁人心脾,浑身每个毛孔都为之舒展、打开,迎接阳光的进入。

    倏尔,音调转锐,高昂、激越起来。仿佛狂风大作,暴雨突袭,让人难以招架,始料不及。

    黄药师忽然说道:“灼灼,别浪费这么好的笛声。既然不让进,咱俩走吧。”他可不放心妻子一个人进古墓。

    黄药师的手放在柳其华背后,暗暗输了道真气过去。妻子最近胎动频繁,不适合调动内息,一直吹奏乐器。

    柳其华把玉笛递给他,让他替自己把头发整理好。两人牵着手往密林外走去。

    古墓内琴声再起,大有求恳留客之意。夫妻俩足不间歇,脚下不停,转眼来到密林之外。

    身后有衣袂破空之声传来。一条白色绸带夹杂着叮叮叮的古怪铃声,一个白衣少女突然自空而降,出现在两人面前。

    “我弹的琴曲,是让你们留下。难道听不懂吗?为什么要走?”

    黄药师不禁皱了下眉头。他自矜身份,又顾念妻子与古墓中人略有薄谊,所以不愿与后辈动手。

    柳其华不仅认得这条绸带,还认识这个白衣少女。她正是古墓里的小龙女。当年在古墓时,她帮着柳迁莺,和自己动手来着。可惜现在的柳其华与当年相比,武功方面不可同日而语。

    柳其华不喜小龙女的态度,淡淡说道:“弹什么曲子在你,走不走在我们自己。”

    小龙女冷冷说道:“我师父让你来,你就不能走。”

    “是吗?”柳其华似笑非笑地发问。“如果我不愿意呢?小龙女,你打算怎么办?”

    “管你愿不愿意都得留下。”小龙女说完,手中白绸带叮叮两响,自左而右的横扫过来。

    柳其华笑道:“好大的口气。”她懒得再废话,屈指在绸带前端的金球上一弹。

    小龙女这门功夫自认习得精妙,金球受力会借力打力,跳动着击打对方的穴道。谁知被柳其华一击之后,直接反弹向她。

    小龙女心里暗惊,手腕一抖,绸带在空中转了个弯,金球中发出叮叮声响,直奔柳其华面门而来,来势着实迅疾。

    柳其华见小龙女态度蛮横,也被弄出几分真火,手臂迎着绸带的方向逆势而上。她出手速度奇快,瞬间便拍中了小龙女的肩头。

    这招“窠石平远”经过黄药师改良,速度角度更加刁钻,力量倍增。

    小龙女左肩吃痛,怕柳其华乘势进击,连忙后退了几步。

    柳其华不理小龙女的反应,牵着黄药师的手,迈步而去。

    “我说了,你们不能走。”小龙女的声音未落,叮叮声就已响起。白色绸带自后而前,然后转了弯,再次挡在柳其华面前。

    黄药师看那白色绸带再次奔着妻子而去,心里大怒。他没想到小龙女不敬重长辈,如此欺人!伸手把柳其华拉到身后,手指微曲,往金球上一敲。

    那金球像突然失控了一般,任小龙女如何摆动绸带,仍然笔直地砸中她胸口。小龙女立时喷出口鲜血,跌坐在地。

    “姓柳的,你竟然敢伤我家龙小娘子!怎么对得起我家主人念你的那片心!”

    柳其华听这声音苍老,便知道来的人是孙婆婆。她回身问道:“难道我要站在这里让小龙女打吗?”

    孙婆婆喝道:“有何不可?”

    柳其华拉着黄药师,防止他愤而出手。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长得挺丑,想得到挺美的。别说小龙女,就是你家主人,甚至之前的老主人还活着,也没资格让我站着挨打!看来,我今天就不该来,那么就此别过了!”

    柳其华不远千里来拜祭故人的心思,被小龙女和孙婆婆弄得消失殆尽。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把这些不愉快忘掉。

    两人心意互知,黄药师不必柳其华开口,便领着她按原路返回。

    孙婆婆在后怒骂不已。

    夫妻俩听她骂得越来越粗鄙,忍不住相对而望,同时笑了。

    孙婆婆见骂不回两人,忙扶起小龙女。

    小龙女捂着胸口,指着二人。她有心开口,谁知一张嘴,便觉得气血翻涌,自然不敢说话。

    孙婆婆发现小龙女伤得不轻,更是恚怒。她口中嗡嗡嗡的低吟起来,这吟声初时极为轻微,渐渐地,她吟的后一声与前一声相叠,重重叠叠,竟然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