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罗敷自有夫

    柳其华起的很早。她要在阿固找到自己前,把凌波微步练成本能。

    万一哪天他惹自己不高兴,就跑给他看。想到他追不到时,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就觉得心情大好。

    她说不清自己练了几遍,只觉得通体舒泰,神清气明。

    渐渐地自丹田有股气感诡异地一点点向上窜进,最终聚积在胸口。

    初时,柳其华没当回事。直到胸口一阵阵发闷,她警醒间,想要停步已是不能。

    眼前突然发黑,身子当即软倒。没感到摔倒的痛,耳中却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柳其华突觉一股热力自顶门直透下来,胸口烦闷骤解,睁开眼对上的是段智祥关切的脸。

    “怎么样,现在好点没有?”

    柳其华轻轻一挣,自他怀里起身。她暗想,自己是不是和这个人犯克,怎么每次遇到他都没好事。

    回想着他出手时的情景,柳其华不确定地问了句。“一阳指?”

    “家传武功不值一哂。”

    “过度自谦就是自负了。”

    柳其华懒得客套。

    “真不是自负,我自幼不喜习武,所以一阳指练得并不好。”

    段智祥耐心地解释着。

    “是不是只有练成六脉神剑,才算好?”

    明知道这样说有些不合适,柳其华还是忍不住要问。

    “说来惭愧,六脉神剑失传已久。只有先曾祖父险些练成。”

    段智祥难得见她对什么感兴趣,心念一动。

    “你刚才施展的可是逍遥派的武功?果然如《洛神赋》中写的那样: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柳其华听他这样说,未免奇怪。

    “据我所知,你曾祖父是逍遥派的弟子,难道他没传个一招半式给自己的后人吗?”

    段智祥暗自诧异。她居然对曾祖父的事,知之甚多。想起钱小满说过的关于她的身世,一个富户千金到底从哪得知这些的?

    “曾祖父嫌逍遥派武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不够光明正大,所以谁都没传。”

    柳其华暗自腹诽。所谓的曾祖父不就是段誉吗?

    说得冠冕堂皇,看过书的人都知道。他是怕“神仙姐姐”的玉像和帛画被别人看见吧?况且,也没那么多高手供他后人吸收功力。

    不过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说出来。看来正版的“凌波微步”是无从得知了。

    她嘴里敷衍着:“嗯,他做得对。”

    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讥笑,段智祥佯作不察,继续说道。

    “你好像练得不得其法,没有导气归虚,才会发生刚才的事。”

    柳其华深以为然。只是如何导气归虚,书中语焉不详,她无从得知。

    连着几次失败,让她对武学一途,多了几分敬畏之心。不敢像之前那样,任真气随意乱走。她决定将练功的事先停一停,等遇到阿固再说。反正他是武学宗师,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段智祥等了半天,不见她追问。只好主动抛出诱饵。

    “要是不嫌弃,不如段某做个示范,你试着用段氏的一阳指导气归虚。”

    “啊?”

    柳其华瞬间张大了嘴。她生平第一次吃惊到失态而不自知。

    “这不是你家传的武功吗?”

    怎么和跳楼大甩卖似的,只要路过随便看一眼,就敢送你全世界。

    “段某向不喜武。家传的武功若是由我这样的人传承下去,估计没有几代便会失传。所以,我才大着胆子,请你和我一起参详。”

    柳其华有些犹豫。天上掉的通常不是馅饼,而是陷阱。可这样的好事,拒绝起来太有难度。

    段智祥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自顾自地边比划,边讲说起来。

    “它适合女子练吗?”说完,柳其华想起书里所写,似乎瑛姑练过。关乎自身安全,多问几句没什么坏处。

    段智祥显然想到了什么。立刻从善如流,不再说下去。

    “还是你考虑得周全。明天咱们去天龙寺一问便知。”

    柳其华在等阿固和去天龙寺之间左右摇摆。最终,喜欢实践的部分占了上风。她点了下头。

    “为什么不是今天呢?”

    她是个想到就要去实行的人。

    段智祥朝左右使了个眼色,温声说道:“好,就今天。”

    “咦,小满还没起身吗?”

    出发前,柳其华忽觉少了个人。没有钱小满问东问西,一直叽叽喳喳的,真不习惯。

    负责服侍她起居的女官妙颜上前应道:“刚才奴家去请,钱小娘子仍在歇息。要不要派人唤醒她?”

    “不用了,让她睡吧。”

    柳其华料想寺院对小女孩的吸引力不大,不如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路上,段智祥的口才有了发挥之处。向柳其华介绍着天龙寺的概况。

    天龙寺在大理城外点苍山中岳峰之北,正式寺名叫作崇圣寺,但大理百姓叫惯了,都称之为天龙寺。

    它背负苍山,面临洱水,极占形胜。寺有三塔,建于唐初,大者高二百余尺,十六级,塔顶有铁铸记云:“大唐贞观尉迟敬德造。”

    相传天龙寺有五宝,三塔为五宝之首。

    段氏历代祖先做皇帝的,往往避位为僧,都是在这天龙寺中出家,因此天龙寺便是大理皇室的家庙,于全国诸寺之中最是尊荣。

    每位皇帝出家后,子孙逢他生日,必到寺中朝拜,每朝拜一次,必有奉献装修。

    寺有三阁、七楼、九殿、百厦,规模宏大,构筑精丽,即是中原如五台、普陀、九华、峨嵋诸处佛门胜地的名山大寺,亦少有其比,只是僻处南疆,其名不显而已。

    柳其华好奇地问:“你以后也会出家吗?”

    段智祥看着她,意有所指。

    “此生,若事遂人愿,肯定不会。”

    柳其华感受着他的目光,一指车上摆的琴,笑着说道:“路途漫漫,我弹首曲子如何?”

    “求之不得。”

    明明是极普通的曲子,经她手一弹,有如脱胎换骨了一般,意境高幽起来。

    段智祥初时沉醉在琴声里。但她开嗓不久,他把手突然缩回袖中,攥得死紧。

    “补天手段暂施张,不许纤尘落画堂。寄语新来双燕子,移巢别处觅雕梁。”

    “遮莫临行念我频,竹枝留涴泪痕新。多缘刺史无坚约,岂视萧郎作路人。望里彩云疑由由,愁边春水故粼粼。珊瑚百尺珠千斛,难换罗敷未嫁身。”

    柳其华连唱了两首,确定对方听懂之后。突然,一按琴弦,问道:“天龙寺还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