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秋天是个好季节,有吃有喝有得看。阿加雷斯着实过了几天舒服日子。

    接到艾莉欧格的通讯时阿加雷斯正在竞技场跟安度西亚过招。其他人坐在一旁吃着九月果观战。九月果长得比葡萄大一点,极甜,吃多了会产生微醺感,仿佛喝醉了酒。

    巴尔和西迪一样不需要吃东西,所以看着被美食腐化的深渊众,不屑地冷哼一声,想要讲两句时髦值比较高的话吸引他哥注意力。

    然而他嘴巴刚一张,西迪就往他嘴里塞了颗果子:“别废话。”

    巴尔腮帮子动了动:咦,好吃。然后“噗通”一声往后倒去。醉了。

    众人:……。

    阿加雷斯挂了通讯,看到这边的情形也是哭笑不得。他走到西迪身边坐好,解下头盔,用手指将汗湿的头发尽数梳到脑后。

    “艾莉欧格遇到了点麻烦。”阿加雷斯拢起眉头,“有个同样获得圣堂传承的玩家跟她开战了,她有点悬。”

    “有巴莱纳斯在,怎么会打不过。”西迪漫不经心道。

    “巴莱纳斯?他也活下来了?倒是好命。”该隐凑上来,将果盆递给西迪,“你也尝尝嘛。”

    西迪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摘下一颗咬了一口。阿加雷斯有些眼热,就着他的手把剩下半颗叼走了。

    西迪:“……”

    阿加雷斯:“我渴。”

    该隐背后的翅膀扇了扇:“刚才说到哪里了?”

    阿加雷斯恍然大悟:“说到艾莉欧格没打过人家……她说那人有一件神秘的装备,圣堂的人无法攻击他。”

    该隐和西迪对视一眼,神色微沉:“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是【光辉与风暴之旗】。”

    “名字听着挺厉害……”

    “据说是圣堂帝王铸造的宝物,见之万族避退。”该隐蹙起眉,“但是已经丢失很久,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西迪道:“除非拿到‘那把剑’,不然没法对抗他。”

    该隐吃了一惊:“你是说……?”

    阿加雷斯见两人打哑谜似的把自己排斥在外,蹭过去枕着西迪肩头委屈道:“你们说什么呢。”

    “喂别把汗往殿下身上擦!”拜蒙探过身子鄙视道。

    西迪一顿,侧身躲开他的脑袋:“阿撒兹勒也铸造过一柄神器,可以与那杆旗帜抗衡。我想回深渊一趟将它取来。”

    阿加雷斯撇撇嘴:“深渊危险吗?”

    “危险倒还好,当初虽然被摧毁了一次,后来我们重新撑起了结界。”该隐有些落寞地叹了口气,“从休眠中直接就被召唤到这里,还没来得及看看王城的模样。”

    “我也要去。”醉的迷迷糊糊的巴尔颠颠儿跑过来,一把扑倒在西迪膝头。

    “好。”西迪随便摸了摸他的头,像摸一只哈士奇。

    “那我呢?”阿加雷斯举起手,阴恻恻看了巴尔一眼。

    西迪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去帮艾莉欧格吗。”

    阿加雷斯挠头:“……这不是还有该隐他们嘛。我对有点深渊好奇。”

    西迪有些抱歉地对长发女子道:“该隐……”

    该隐宽慰道:“没事,随时都能回去的,不急于一时。”说完她看了看阿加雷斯,若有所思,“你是想把……”

    西迪点点头,也不多解释:“事不宜迟,等巴尔醒了我们就出发。”

    “我相信你的眼光。”该隐笑道。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等了差不多三分钟后向来优雅温柔的该隐突然站起来,轻松地提着巴尔的后领扔到不远处的湖里。

    “噗……你干嘛!”巴尔从湖里扑腾上来,一张邪魅狷狂的脸上满是震惊。

    该隐眼神一沉,森然一笑,“等得烦了。”

    巴尔缩了缩头:“才醒过来还晕着呢……”

    阿加雷斯:“……”深渊的人果然一个个都很难搞,“我们怎么去深渊?”

    巴尔爬上岸,抖了抖毛,冷哼一声:“你怎么这么蠢,逆转深渊之门就行了。”

    阿加雷斯:“我想了想还是我和西迪去就好,巴尔和该隐一起去帮艾莉欧格吧。”

    巴尔气炸。

    按着西迪的指示逆转深渊之门后,三人只觉眼前一暗,再睁眼已经来到了【永寂皇城】。

    这里类似星界,根本就是另一个小型位面,一弯冷白星体高高挂在漆黑夜幕,永恒地照耀着广阔王城。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保存完好的圣杯型祭坛,淡紫植物爬满台面,石台边缘的水幕铭文竟然还在运转,形成一圈瀑布落向底下的湖泊。

    祭坛的高度在整座王城里不算矮,往远处看去能看到毁坏大半的街道与建筑,依稀可见昔日华美的影子。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两座建筑。一座是最为峻拔耸峙的皇宫,如同被神只安放在山巅的黑曜石王冠。另一座并不算很高,但在深沉夜幕下却异常醒目,比天空中孤冷的弦月还要明亮温暖。

    阿加雷斯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那里的主人是谁。

    “哥,要不去红莲宫看看?”巴尔清了清嗓子。

    “去那里做什么。”西迪摇摇头,“先去皇宫。”

    “万一他不是在皇宫进入永眠的怎么办……”巴尔别别扭扭道。

    “那就麻烦了。”西迪微微蹙眉。

    “真的不去红莲宫吗……”巴尔再次提出异议。

    西迪懒得理会:“我们飞过去。”说完已经不见踪影。巴尔和阿加雷斯对视一眼,恶意弥漫。

    “你晋级史诗了吧,自己飞。”巴尔拍拍屁股走人。

    阿加雷斯啧了一声,暗想自己是不是晋级得太快了,不然还能让西迪带着他……心碎。

    三人来到皇宫之前,愈发觉得它巍峨沉重。一条长长的台阶向上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这里好像真的没有陛下的气息。”巴尔感知了一下,眼神微妙。

    西迪神色一滞:“不可能。”他顾不得二人,迅速沿着台阶向上飞去。阿加雷斯和巴尔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疑虑。

    二人赶到石阶尽头,只见穹顶上漂浮着高高低低的菱形长明灯,四周巨大的石柱雕刻成恶龙的形态,或展翅,或盘踞,拱卫着最中央的漆黑王座。西迪站在王座之前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西迪……”阿加雷斯走过去,“怎么了?”

    “不见了。”西迪陷入沉思,没有理会。

    阿加雷斯看了看仿若晶石簇起的王座,轻声道:“什么不见了?”

    西迪看了他一眼:“阿撒兹勒的永眠印记,不见了。”

    巴尔不耐烦地转了一圈:“他永眠的也太不是时候,止戈之战打了大半,大家都不在王城的时候永眠,谁知道他死哪儿去了。而且天知道他的永眠印记是什么东西……”他吐了一堆槽,看来跟阿撒兹勒不太对付。不过说起来他跟谁都不太对付的样子……

    西迪沉默,神色莫测地看着这里,良久才道:“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阿加雷斯点点头:“好。”

    这时巴尔插了一句:“去红莲宫吧,去吧去吧。”

    “为什么?”西迪不解。

    “他……”巴尔抓了抓他银白的短发,“去看看就是了,你管那么多干嘛。”

    “好。”西迪现在也是毫无头绪,甚至有点不安。剧情是因为什么改变的呢?会不会产生更多无法预料的转变?

    “怎么了?”阿加雷斯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手这么凉。”

    仔细想想最大的改变已经出现了,不就是换了个地方永眠么……西迪木着脸抽回手,脚尖一踏飞走了。

    巴尔怒道:“喂你再随便对我哥动手动脚的我真的揍你啊!”

    阿加雷斯哦了一声,一脸冷漠地跟着走了。

    离得近了阿加雷斯发现红莲宫跟别的宫殿完全不同。它用一种蝉翼质感的长幔,循着奇异的规律交织成房顶与墙壁,仿佛含苞待放的赤红花朵,轻盈,梦幻,通透。

    “幸好这里完好无损。”巴尔骄傲地笑了笑,“这是深渊最美的地方。”

    “不知道是谁设计的?”阿加雷斯好奇地问,“西迪自己吗?”

    “是陛下。”巴尔道。

    阿加雷斯再次看了看红莲宫,没说话。

    红莲宫内很空旷,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他们走遍了红莲宫的每一处,却依然毫无所获。

    巴尔有点尴尬:“竟然没有。”

    西迪心想这儿能有什么。

    “等等,还有个花园没看呢。”阿加雷斯指了指后面。花园里的花朵无人照料早已枯萎,只剩下深紫的野草。一个小小的山坡座落在不远处,上面爬满了蕨类植物。

    “去看看。”阿加雷斯若有所感,带头往上跑去。坡顶不高,只能将红莲宫尽收眼底。弦月静静洒下朦胧光芒,将宫殿与蔓草染上霜色。

    微风吹过,一株细小的暮草花摇摇曳曳。

    西迪怔住。

    “那是陛下留下的印记的气息!”巴尔来到暮草花前,欣喜道,“哥,我说的没错吧。”

    阿加雷斯看了西迪一眼,抿了抿唇。

    “我将它激活试试。”巴尔指尖凝聚寒气点向暮草花,几分钟过去了,毫无反应。

    巴尔:“……哥你来试试?”

    西迪点点头,指尖刚聚起一抹火焰,暮草花便亮起明亮光芒。

    这心偏的没边了吧……巴尔无语。

    随后一具黑色长棺浮现在地面上。长棺前插着一柄毫无锈迹的长剑,剑身铭刻着幽深华丽的铭文,剑格流畅优雅。而纤细的剑柄上还挂着一个环形的东西。

    “这是什么,难道是谁献的花环?”巴尔将它取下来一看,却是一顶剔透的王冠。这王冠极其精致美丽,底座鸦黑,闪烁着点点银光。越往上颜色越鲜艳,渐变成秾丽的赤红。好似有人将烂漫夕晖细心裁剪,颠倒,雕琢成王冠为心爱的人加冕。

    巴尔随手一翻,在内侧看到一圈小字,开头三个字就是“致西迪”。

    “这是他给你的。”巴尔将它递给赤发男人,“我说好歹都是他儿子,怎么就不给我留点?”

    【暮光与星夜】

    【说明:致西迪——我永远与你同在,如同长夜永随暮色】

    【属性:全属性提高百分之百】

    【技能:永恒誓约(被动,免疫大部分物理伤害与魔法伤害)】

    西迪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阿撒兹勒说过要亲手做一顶王冠。当时他以为那个强悍而寡言的帝王只是想为自己打造权柄的象征,却忘了他哪里在乎过那些。

    西迪沉默良久,慢慢将王冠戴在头顶。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叹息,又悄然消逝。

    “那柄剑给你。”西迪对阿加雷斯道,“那是阿撒兹勒的武器,拿上它你就无所不能。”

    阿加雷斯缓缓点头,神情却看不出高兴。

    “竟然真的一点遗产都没有留给我!”巴尔忿忿不平地敲了敲棺盖,“快给我起来,我们好好谈谈。”他手上并没有用力,那棺盖却咔嚓一声出现断纹。

    巴尔神色一变,猛地将它推开。

    “住手!”西迪眼神微凛,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长棺陡然露出它的内部——

    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