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行宫
行宫景色乃宫中一绝,似将整个京都城的风景都装了进去,夏有霜冰甘露供凉,冬有竹炭檀香取暖。
帝上对行宫之人的重视,难免遭到世人窃窃私语。众说纷纭,真相早已被掩埋,当然,没有几人在乎真相。宫中也不例外。
“你见到过行宫里的人吗?”
两个小太监一边打扫庭院,一边将好奇的视线投向那座华丽的宫殿。
“偶然见过一面。”
“怎么样?”
“能怎么样,我看不过是帝上养的一个宠物。长得确实…好看。”想起那日黄昏的惊鸿一瞥,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小太监,实在想不出什么四字词语能够准确的形容那人的容貌。
“男..宠?”太监们的嘴角扬起令人反感的猥琐笑容。
“我听说那好像是前朝皇……”
“你们是嫌命太长了?”身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惊得小太监背脊发凉。转头一看,竟是帝上身边的贴身婢女,小檀。
咚的跪下,“小檀姑娘饶命啊!”
小檀面无表情,犀利的双眼仿佛要将太监的身体戳出一个洞,“饶命?”
太监急得使劲磕头,一个劲嚷嚷着饶命。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自是不会亲自动你们,若今天听到这番话的人是帝上……”
太监闻言瞬间冒出全身冷汗,帝上知晓——细思极恐,细思极恐……
“滚。”
太监们立刻点头哈腰,大恩大谢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她亦不想把事闹到帝上那里去,否则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小檀暗自叹了口气,真是蓝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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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三天,度日如年。
小檀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美名其曰是为了照顾他的起居饮食,恐怕…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吧。
宫墙爬满一泻而下的藤蔓,郁郁葱葱的勃发着生机,莫名的驻足看了会,那藤蔓就像紧紧捆住他自由的绳索。
衣摆之下,脚踝被一根及其柔软却坚韧无比的绳索捆住了——不能大步行走,更无法奔跑。
何时捆住的,他不知道。那股韧性和柔软足以令人忽略绳索本身的存在。只当他下床时被绊倒,才发现这东西。
“阿翊—”
听到这声音,脚步没有半分停顿,径直走近了书房。那人很快上前两步拦住他的去路。
临德玟浠说:“阿翊,前线告急,我要御驾亲征。”
他没有看她。
“那边战事太危险,我——不带你去。”她说着,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收回方才说的话,理智让她最终没有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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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做美,一早便下了场大雨。
临德玟浠走之前,笑着对他说,“莫不是舍不得我?老天都为你哭泣了。”
“……”
军队照常出发,从京都日夜快马加鞭也需要三日才能到前线。来回六日路程,哪怕速战速决,排兵部署,上阵杀敌也需要半个月。
行宫。
刚醒来,窗外飞进一只信鸽。
“御书房,绳子。”纸条上只有这几个字。
难道御书房里有解开绳子的东西?这信鸽是谁派来的?莫非是她在试探他?
不,她不会这么做。
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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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外。
小檀:“奴婢在御书房外等您。”
“你不进去?”
小檀正色道:“御书房中安全,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和殿下共处一室。”何况,她是临德玟浠的贴身侍女,帝上的心思,她是知晓的。
侍卫恭敬的朝他行礼。帝上早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对七皇子无礼,此刻若拦了他的路,岂不是找死。何况连小檀都没阻止,更没他们说话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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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赶路,玟浠等人终于赶到前线。旅途奔波的劳累让她有些精神不佳,环视帐篷四周,她指着一处,“在这儿做个木桩,孤要挂幅画。”
随后,听着行牧禀报连日的战况,已有疲倦之意。
行牧说:“皇,您先休息会吧。”
“孤没事,”手指毫无规律的敲打案台,冷静分析,“这一仗不难打,不要试图派兵潜入敌营里应外合。据孤所知,敌军的反间能力很强,贸然派人卧底,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一仗要速战速决,拖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军队里有可能埋伏了敌军的眼线……采取正面攻击,方能一招制敌。行牧,带领将士勤加练习,绝不可松懈,敌军很有可能突然发战。”
一语点醒梦中人,行牧顿时豁然。
敌军人数的确比他们多三倍,而且很会虚张声势,这是令他犹豫不决的原因。但是他们发战本是为了争夺土地,虽然人多,但大部分是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农民百姓,而世朝军队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壮丁。看来,帝上是在很含蓄的指出他的错误。
“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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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廷翊几乎把御书房翻了个遍。
能找的不能找到的地方都看了。所谓不能找的地方,应该是…壁画后的暗格。因为那张画卷画的就是他,挂的地方并不显眼。
画后,有一处暗格。
暗格中是一只精致非常的古玉盒子,鹤廷翊心头一喜,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他送给她的星河手链和被他丢出行宫大门的她送的指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小的玉面盒子,盒子里装了一颗拇指大小的药丸。
将东西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在御书房待了五日,什么发现也没有。他百无聊赖的翻着书架上的书,忽然间,眼角闪过一抹光亮。
及时抓住光亮的方向,他走过去。
“殿下,奴婢给您带了糕点。”小檀的声音传进来。好半天无人应,顿时紧张起来,“开门。”
侍卫应声开了门。
踏进大门又道:“别把门关上。”
见到那人席地而坐,手里拿着一本资治通鉴,正在专注的看着,她松了口气。
他抬起头:“什么事?”
“殿下您怎么坐在地上?”小檀放下点心,欲扶他起来,“奴婢怕您饿了,给您带了些点心。”
顺势扶着她的手站起来,站稳之时左腿膝盖忽如寒风刺骨,透彻骨髓,若非小檀扶着险些倒地。
小檀大惊:“您怎么了?奴婢去叫御医。”
“不,不用。”弯着身子按住左腿膝盖,等到那疼痛缓过劲了,才直起了腰,轻道:“老毛病,治不了。”
自从跳崖掉入寒潭,左腿膝盖因磕伤受了寒,从此每逢阴雨来临前都要痛一阵,方才…想必是在地上坐久了,受了寒气。
小檀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帝上…知道吗?”
“为何要她知道?”
“若是帝上知道此事,一定会给您医治好的。”
他不再说话。
能不能治好是其次,重要的是,多亏寒疾来得及时。否则很有可能被小檀发现——脚踝的绳子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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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一仗。
照着临德玟浠的部署计划,世朝军队果然大获全胜。
“皇,这一仗打得可真漂亮!”
“您简直太帅了!就您一个突击取下敌军副将的头颅那一瞬间,我们全军的人都蒙了!”
临德玟浠说:“敌军那副将,死于话多。”
想起那啰嗦得跟个老太婆似的敌军副将,众人哈哈大笑,对这个词表示十分赞同。
边界将领裴宣问:“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进来说。”玟浠走进帐篷,视线落在那副画上,杀戮一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柔和。
“这位是?”裴宣仔细端详那幅画。
那画上的男子…不是七皇子么?!这画师也是厉害,将七皇子的三分俊逸画得如此逼真。想当初,七皇子可是京都城第一美男子,偶然见过他几次,一介武夫都被他那股清雅怡然的气质折服了。也不知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怎么了,好看到移不开眼?”
裴宣当即收回视线:“皇恕罪,臣越矩了!”
见他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
裴宣暗自摸了摸额头的汗珠。
“报!敌军统领在城外叫嚣!”事出紧急,探子直接冲进了帐篷。
“叫嚣什么?”
“他们不知道说抓了一个主要人质,要求我军自行后退十里,还点名要见吾皇!”探子一口气说完,忽瞥见那悬挂的画,眼睛顿时睁大,“就是他!那人质跟画上的人一模一样!”
原本冷漠的脸色顿时一变,“你看清楚了?”
“是,是他!”那张脸,见了一遍就不会忘记。
城门上,临德玟浠面如寒冰,扫视着城下一片整齐的军队,果然见到长的和鹤廷翊一模一样的人。
凝神再看,直觉告诉她,那并不是真的阿翊。
不管那是不是他,敌军这已经是找死的节奏。
“放箭,别伤了人质。”
从城楼一跃而下,身姿轻盈的踩着箭雨,以迅雷之速的轻功飞到那人质面前,手掌一挥,便揭下一张人皮面具。
抓着那人皮面具冷然睥睨着因暴露身份而受惊不小的“人质”。
此刻,临德玟浠一人站在上万敌军对面,气势却丝毫不输,颇有一人独挡山河之势。
“开城门!”
城门随即缓缓大开,城内士兵日夜操练,整顿有序,敌我差距巨大,可谓胜劵在握。
怒火燃起横扫千军之势。她天生就是一个练武奇才,慧根轻灵一点即通,仿佛她的资质注定是为战而生。
敌军惨败。
除了那顶着阿翊的脸的人给了她的右臂一刀,成百上千的刀剑再没有碰到她一根头发丝。直至敌军败退,擒罗在旁惊呼她才隐隐感到右臂的疼痛。军医乱忙赶来为她止血,皮外伤倒无大碍,只是流了许多血,不易劳累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