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尽管知道是幻影，在经过盲女身边之时，颜天羽还是瞳孔一缩。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的落在他的后背，他回头一看，唐雨不知何时站在了这里。
“咳咳……”男子剧烈的咳起来，眉宇紧锁，似乎对盲女的称呼有些不满。
“平安，你一直咳嗽，是生病了吗？”盲女伸着一只手在地上摸索，捡起掉落的拐杖，侧耳寻找男子的位置。随着盲女的靠近，男子眼里的戒备仿佛要凝结成蓄势待发的利箭，握着剑柄的手指青筋暴露。
在拐杖即将落在台阶上时，一道寒芒闪过，泛着冷光的剑锋距离盲女的脖子只有一根头发的距离，冰冷而危险的声音响起：“请你离开离我远点，否则休怪我的剑割了你的脑袋。”
盲女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笑容：“这里是我家，我不进去怎么睡觉？”
“我走。”男子提着剑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刚走出院子，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盲女听见门外重物落地声，开心的勾起嘴角。
一声鸡叫声响起，他们的身影化成了无数光点，在黑夜中宛如四处飞行的萤火虫。
破旧的院门再次打开，盲女脸上带着傻笑，怀里抱着厚重的牛皮纸。“平安，这是我向我们医馆的老郎中求的药。”
盲女的声音里都透着兴奋，“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去闯荡江湖。”
门后站着一脸阴郁的男子，眼睛扫视着盲女，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一双森冷如鹰的眼眸爆出阴狠的光，五指成爪掐着盲女的脖子：“我的剑呢？”
“唔……我卖了……”盲女脸上很快泛起了青紫，一张秀气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怀里的药包掉落在地上，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慌张的抓着男子的手腕，“放开……药……”
男子垂眸看着散开的牛皮纸，那里面的几味药材他都认识，眼睛一眯，放开了盲女，恍惚的往院子外面走。“呵……卖了。”
“平安，你去哪？”盲女焦急的伸出手在半空中胡乱抓着，却什么都没抓到。“平安！”
她跌坐在杂草丛生的地面，将散开的药包叠好，抱着药包将脸埋在了双膝之间，隐隐的啜泣声响起：“……又成了我一个人。”
没过多久，那道干涩而沙哑的声音在盲女耳畔响起：“喂，你哭什么？”
盲女惊愕的抬起脸，眼睛红肿，眼眶里未流尽的泪水立刻就涌了出来。“平安？”
“于弑，我名字。”于弑冷着脸，视线下移，看着她手里的药包，“给我买的？”
盲女破涕为笑，欣喜的点了点头，飞快的道：“是治伤风的药。”原来他没有走。
我的是内伤，不是伤风。于弑看着盲女脸上的泪痕，皱了皱眉，没有说出这句话，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往破败的院子里走。
“平安，你在找什么？”盲女擦干眼泪，听见里面的动静，疑惑的问道。
过了会儿，于弑崩溃的吼声从里面传来：“我藏在这里的书呢？你也给我卖了？”
“书？”盲女想起她昨晚干了什么，心虚的戳了戳地上的杂草。“你在桌子下面找一找，兴许能找到。”
闻言，于弑的眼睛连忙转向角落里的破桌子，只见一本卷起的书完美的支撑着微微倾斜的桌子。
于弑：“……”你确定你不是仇家派来整我的吗？
“那个……我去给你熬药。”盲女不知从哪里捣腾出一口破锅，刚要架在红砖堆起的临时灶台上，就被于弑冰冷的声音制止了。
“别给我熬药了，把这些药材卖了还能拿回点银两，就当是我留宿的谢礼，就此告别。”
盲女眼眶通红，声音里带了丝期盼：“可以带我走么，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于弑动了恻隐之心，但考虑到自己的处境，最终还是残忍的拒绝：“跟着我很危险，恕我不能带你走。”
说完，他抬脚便离开了。
盲女独自抱着药包对着院门口发呆，口中喃喃自语：“都走吧，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画面一变，破落的院子外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举着火把踹翻了腐朽的院门。
“把那个妖女抓出来。”
盲女惊慌失措的用拐杖乱敲，好似要拼尽全力：“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夺了她的拐杖，身上被乱棍打了几下，一拳打在盲女的肚子上，大吼道：“妖女，你害得我们好惨，今日说什么也不能留你。”
“烧了她！”
“快烧死她！”
盲女弯着腰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泪水忍不住的从眼眶流了出来，三四个人强硬的将她绑了起来，架在头顶。
她疯狂的挣扎着，尖叫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你问我们为什么？梵音宗的唐长老说，就是你这妖孽吸光别人的生气，造成这里数百人死亡，害得上头官兵以为我们这里出现了瘟疫，封锁了这一片地区，外面的粮食进不来，我们活不下去，都是因为你！”
“不，和我没关系。”盲女无措的哭泣着，满脸泪痕。“我求求你们放了我。”
“别听她的妖言，这十几天来，好几个人都活活饿死了，她一个乞丐能活到现在？凭什么？还不是因为她又在吸人生气，我们就应该立刻烧死她！”
盲女被架了出去，幻影离开了这座院子便消失了，颜天羽在混乱的人群中隐约看到了于弑的身影。
颜天羽脸色有点不太好。
“走吧，逝者已矣。”唐雨垂眸，离开了这座阴森森的院子。
在这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童话故事，盲女是很可怜，但像她这样的可怜之人谁说就没有可恨之处呢？
她的生命是靠着无数人的生命堆砌起来的，从她为了活着吸人生气的那天起，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没有谁能躲得开。
沉默跟着唐雨的颜天羽突然问道：“师父，真的种什么样的因就会得什么样的果吗？”
“不论做什么，但凭问心无愧就好。”唐雨手指点了点罗盘，这个故事里的另一个人也该来了。
暮色天空卷起滚滚云流，天玄宗内一双幽冷的眸子猛然睁开。
天色刚刚破晓，弦月失去最后的光芒隐在了北方。
役都东南角坐落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里只有两人，男子坐于席，吃肉品酒，女子立于堂，舞动着妖娆的腰肢，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潮。
男子将烈酒一口饮尽，看着女子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轻轻的勾了勾手指。“月儿，你过来。”
妖月轻笑一声，脚步轻踩玉石铺设的地面，伸出如凝脂般的手臂攀附着男子的身体。“澜，我的舞美吗？”
“美。”上官澜俊美的脸庞上带着玩世不恭的轻笑，他食指勾起妖月的下巴，“月儿的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的。”
“油嘴滑舌。”妖月撇开头轻哼一声，嘴角的笑却止都止不住。
“如今我们都从锁妖塔逃出来了，为何还委屈自己带着这死城当中？”妖月眼眸一转，娇嗔道，“你法力那么高，还怕他们再来捉我们不成？”
“我可不想再进去一次。”上官澜冷笑一声，“上次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能被关进去吗？”
“好啦，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会加倍努力让你得到回报的。”妖月身后雪白的狐狸尾巴轻轻的扫了下上官澜的鼻子，身上本就欲露不露的薄衣因为这个动作露出了其白皙而细长的腿。
“你个小妖精。”上官澜搂着妖月的腰肢，轻嗅她的脖颈，表情颇为沉迷。“一股子骚狐狸味。”
“公狐狸更骚。”妖月轻笑一声坐在上官澜的腿上。
“你会为你这句话付出代价。”椅子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上官澜覆在妖月身上，舔了舔她的耳垂，“怕不怕？”
妖月咯咯的笑了起来：“呵呵……”
上官澜突然发出一声暴呵：“何人鬼鬼祟祟躲在外面？”
上官澜推开与他身体互缠的妖月，手中瞬间多出一把长剑，掷了出去。
长剑被一把玄色青龙戟扫飞，殿门口出现一个极为俊美的人。
上官澜盯着来人出神，心中啧啧称叹，眉如晓霜映日，眼如翡翠曜石，连他苍白的皮肤都是他最心仪的颜色，这简直就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啊。
颜天羽执着长戟打量着上官澜，一对剑眉微微皱起，他怎么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妖月见上官澜好似魂丢了一样注视着来人，直眉瞪眼的拧着上官澜的腰。“看什么呢看？”
“哎呦，小祖宗，疼疼疼。”上官澜龇牙咧嘴的却扒妖月的手，“我说你都被关几百年了，怎么这暴脾气还是没变？”
妖月掐着腰，将滑落下来的衣服抹回肩上，眼睛死死盯着面色变得微红的颜天羽。
“眼睛躲什么躲呢？你是从哪来的妖精？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这只公狐狸都是我的，甭想和我抢。”
颜天羽垂下眸子，眼睛不知道往哪看：“你先把衣服穿好。”
明显是男性的嗓音让两只狐狸同时怔了怔。
“你不是母的？！”
两声惊叫让颜天羽脸色从微红变会苍白然后直接发青了，他抬手将刘海撩了上去，露出一张没了阴柔之气更加俊美的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间的玄玉，散发着一种极为黑暗的气息，仿佛要将人的神识给吸进去。“看清楚。”
“原来是公的。”两狐狸同时叫道。
“噗。”正好被殿门挡住身形的唐雨悠闲的站在一旁拿丹药当糖吃，听到他们的话，没忍住喷了出来。
见颜天羽疑惑的看过来，她默默的偏过头。
而此时，里面的人才察觉门外还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