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 45
联盟纪元两千三百零八年, 人马星座。
此次前往人马星座的拜耳帝国，本来是准备执行外交任务。这该是和平事，然而本着谁能扛谁上前，有事就找博格上将的联盟一贯风格, 加百列号又苦逼地上了路。
——这一次的星舰上，除了弗朗西斯与燕泽这打星盗二人组, 还附带上了钟奕和简澈。
或者说, 此次加百列号上, 已经集中了钟家最重要的有生力量。
钟奕和简澈不谙军事，而本着狗不拿耗子的原则，这两人只要没到拜耳帝国, 就根本不会掺和加百列号上面的事，一切事宜照常由弗朗西斯以及……
以及燕泽主管。
此刻的加百列号战术指挥厅。
弗朗西斯坐在首位，左边坐着一名黑发黑眼的青年，身材瘦削然而挺拔, 肩背处的线条拉出了一条完美的直线，姿态呈现出一种难以描绘的优美来。
他非常年轻，乌黑色的碎发垂在耳侧, 下颌微微扬起, 线条优美精致。五官已经脱去了几年前那种清秀感, 轮廓加深，鼻梁高挺, 瞳孔掩映在浓密的睫毛下, 映衬出了与外表不符的气质。
——这是属于一个上位者的瞳孔。
气质高华的青年左手上飞速翻着一叠资料, 右手轻轻扣着桌面，然后缓缓抬起头来，冷冷笑了一声。
下首众人：“……”
下面一众将领不易察觉地打了个哆嗦，全噤若寒蝉，没人敢吭声，一起低下头装死，压根就不去和青年扫视下来的眼光碰撞。
这位爷八年前以随军向导的身份进入加百列号，本来大伙也就把他当的摆设——向导嘛，根深蒂固的印象就是柔弱娇软，跟军队这种地方画风实在不同，一眼看着就是来当花瓶的。
奈何燕泽能打性格彪，年纪虽小作风实在不要命。
联盟纪元两千三百零一年，科伦帝国试图抢下科尔-a星座，加百列号仓促起航前往阻挡，军力次于对方好几个档次，根本就没办法守住原地。
然而科尔-a星座，是联盟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弗朗西斯当时前面在和科伦帝国对垒，后方议会还有人掣肘，试图强行召回，援军迟迟不至——但谁都知道，要是弗朗西斯回去了，被弹劾是小事，一个星系的土地可能就真没了。
在三个月的拖延战后，加百列号堪称弹尽粮绝，高杀伤力武器严重不足，舰上气氛沉重到不行。
——直到燕泽提出尖刀战略，亲自驾驶穷奇，率领一千核载舰组成的敢死队，绕道后方直接炸了指挥舰。
那真是把命放在了裤腰带上，完全凭借着s级机甲的机动性走钢丝，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弗朗西斯不愿，但他也明白，这是当时唯一的做法——主帅不可以身涉险，否则就是置军舰上万条人命于不顾。
那这样的任务，也只有燕泽能够完成。
大局当前，枉顾生死。
而一千核载舰，回来的只有五十，燕泽本人更是没了半条命，穷奇被炸得就剩个钢铁骨架。
然而这一次，也奠定了燕泽在加百列号上的地位。
——没有军衔，然而却是实打实的精神领袖。
他上舰八年，身畔军功累累。无数次开着机甲扑到最前线，甚至能够直接驾驶博格上将的机甲穷奇作战。
精神力之高，战斗力之强，临场应变之快，由此可窥一斑。
而一旦弗朗西斯脱离前线，陷入鏖战，甚至由最前方的燕泽掌握先锋军作战方向，腾出来战场与后方，显然弗朗西斯用起来就得心应手多了。
这八年，加百列号的军功有目共睹。
弗朗西斯是盾，厚实沉重，能让所有人安心信任；然而燕泽却是把快刀，长刀所指，所向披靡。
他有锐气，也有与之匹配的实力。
然而燕泽什么都好，只有脾气实在不敢恭维。上来怼人还切中要害，能把一堆高级军官说得羞愤欲死。
比如此时此刻。
燕泽右手撑住桌面，把下首一堆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然后左手将资料往桌子上一撂，雪白的资料纸翻飞，在桌子上拍击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
“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吗？”燕泽站起身，身姿笔挺，深蓝色的军服勾勒出了完美的身材，要是放在媒体上绝对能引起轰动——奈何在场的哨兵们每人有心情观赏，一个个把头低成了鹌鹑。
“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趁现在赶紧说，之后插嘴的就跟我去训练场进行单人特训，”燕泽环视一眼后凉凉道：“行，——看样子没什么好说的，那我来。”
“三天前的深夜十二点，星盗袭击加百列号——这没什么，意料之中的事情，”燕泽一把推开椅子，走到战术指挥台前，拿起电磁记号棒点了点眼前的星域投影，画出当时的作战区域：“关键是你们当时是什么反应？”
燕泽翻开战术总结，先扫视了下方一眼，然后再念道；“出动千艘无人战舰并动用核武器，卡尔准将带领先锋团出击，深入重地，击毁大多数敌方战舰，取得重大战术胜利。”
燕泽念完之后，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眼卡尔准将：“这是刚刚拟出来的战术总结，你自己怎么看？”
卡尔准将：“……”
壮得像熊的卡尔难得没敢出声。
“首都星会接到这份战报，但卡尔准将到底怎么样，想必自己心里也有个逼数，”燕泽毫无身为向导的形象包袱，声音轻缓到了诡异的程度：“——行，你认为你能打了不起，上赶着送命是吧？”
“卡尔，我知道你长得像熊，但还真没发现你脑袋比熊还糟糕，”燕泽轻轻“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评价：“击毁就算了，直接把对方的指挥舰错过了——之后上将为了把你捞出来，穷奇的侧翼都差点被击毁。”
下面有人憋不住“噗嗤”了一声，燕泽凉凉扫过去剜了那人一眼，不疾不徐地继续这个话题。
“你能告诉我，当时那种情形，你不缩在后头，赶着往前打白刃战做什么？”
——星际时代，小于三十千米的距离都可以忽略不计，此范围内的战斗被简称为白刃战。
“出动千艘无人战舰已经逾制了——这个你回头自己跟议会扯皮，要是真被弹劾了，你别想把锅推给上将，”燕泽点了一下作战星图，在上面顺手做了个记号：“深入敌后……这种情况，先锋营有出去的必要吗？”
“星盗虽然人多，但大多数没什么头脑——就跟你卡尔一样，晃两下就能听到水响，照说你应该最能理解他们的思路。当时虽然是深夜，然而第三特种指舰队正在值夜，第二核舰艇队整装待发，可以先行顶上。”
“这么做，速度会减缓，但无论是损失，还是危险性，都会比现在这个局面好得多，”燕泽转向卡尔，笑得春风拂面，眼神却如刀般凌厉，看上去恨不得在卡尔脸上刮几道口子下来：“卡尔准将，你入伍一百年的经验到哪儿去了？”
“——是给狗吃了吗？”
卡尔实在装不下去怂了——他好歹也一大把年纪，还是联盟出名的火/药桶，也难为他能撑到现在，当即跳脚，勃然作色，脸比外头的星空还要乌漆嘛黑。
“议会的老不死我回去自己对付！不用你们帮我补缺，也不用写战术总结！老子回去认罪！”
“——老子不干了！不看你这个小兔崽子的脸色！”
燕泽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假惺惺的笑容：“说什么呢？”
“我就算了，议会是我们能议论的？”
一众人等全都脸上惨不忍睹，实在不忍心看卡尔的下场。
弗朗西斯轻轻咳嗽了两下，声音冷峻：“——卡尔，别乱说。这一次你指挥失常，确实应该反省。”
“这几天你写一万字的战术总结与规划给我，你自己分析一下哪里做错了。”
要卡尔这样的粗人写万字规划，那就是要他命。
一边的燕泽补充：“——手写。”
弗朗西斯没吭声，显然就是默认了。
卡尔义愤填膺，实在忍不下来：“——为什么要放缓战事，拖延战局？当时我率先锋营出阵，尽管消耗增加，但时间会大幅度节省——”
“卡尔，”燕泽收敛起那点皮笑肉不笑，声音安静又冷漠，有种如冰似雪的意味。
他腰背挺拔，然而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卡尔，别意气用事了。”
“我上舰以后，一直试图打闪电战，然而这似乎让你们有了错误的认知，甚至可能带坏了加百列号上的风气——至少如果是十年前，卡尔你不会这么鲁莽。”
卡尔张嘴想要反驳，然而这个时候，弗朗西斯先把话茬抢了过来，精悍的男人站起身，纯金色的军徽反射出厚重的光芒。
“如果一定要鲁莽，那必须确定自己能活下来，而不是毫无意义的冒险，”弗朗西斯站在指挥台前，声线冰冷：“更何况，这一次前往拜耳帝国，意义非比寻常。”
“这是外交任务，来回至少要五个月，也就是说，这一次我们的枪炮电磁系统都得不到补充，武器装备必须俭省，”弗朗西斯环顾四周，一字一顿：“诸位，这一次任务重大，我希望各位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