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请假装这是勇者物语
01 被逐出村的勇者
茉莉婶婶放下餐盘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已经十年了，整整十年你的父亲都一点消息也没有。”
艾德面无表情地吃光所有鸡腿：“他还没打败魔王当然没脸回来。”
茉莉婶婶眉头紧蹙：“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亲呢，他可是村子百年来最勇猛的武士。要不是魔王……”
“要不是魔王的嘴巴能喷射燃尽一切的烈焰，目光所及之处寸草不生，他的双手是剑，双脚是斧，声音是矛，他的力量无人能敌，他欲壑难填。即便是我的父亲面对这么强大的对手也束手无策。”艾德接过茉莉婶婶的话，事实上这句话他已经能倒背如流了。这并非是因为他拥有非凡的记忆力，如果你从出生起，每遇到一个人都跟你说同样的话，你也能轻易做到。
如今他们终于对艾德有了新的话题可说。
“是时候破除黑暗的诅咒了，你是被神所选中的勇者，只有你才能消灭万恶之源，让光明重现。”
茉莉婶婶说着激动了起来，她的眼里仿佛有火在烧。
“婶婶你话本看太多了，”艾德却不为所动，“况且我们已经连续一个礼拜都是晴天了，不需要那么多光明。”
茉莉婶婶恨铁不成钢地说：“隔壁盗贼村那个看见陌生人就脸红，说话细声细气的娘娘腔都开始拦路打劫了，我们勇者村到现在还没勇者出去会被别人耻笑死的！”
艾德撇嘴：“你上次还夸他懂事有礼貌，叫我多跟他学学。”
“有礼貌个屁！”茉莉婶婶一巴掌拍上艾德的后脑勺，“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客套话！”
艾德抱住脑袋：“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反对暴力。”
“我就动手怎么了！你敢让老娘丢人，老娘就敢把你揍成肉酱！”茉莉婶婶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淑女模样，上前揪住艾德的耳朵说，“不讨伐魔王也行，去屠掉西边的巨龙。我让你自己挑一个。”
“我一个都不选！”艾德龇牙咧嘴，“干吗非要让我去，布路，艾欧，费利浦他们不行么！”
“未成年个蛋，昨天生日礼物都收完了。”茉莉婶婶松开手，“要不是勇者的要求必须是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年纪刚满十八，身世清白，你以为轮得到你啊。布路还没成年，艾欧妈妈有心脏病，费利浦被林姨家的狗咬到了小丁丁……”
艾德瘪嘴：“那我硬件设施更不行了。”
茉莉婶婶完全无视了他的抗议：“铁匠给你打造的勇者之剑刚刚送了过来。”
“送过来我也用不了，我连走路都麻烦，不……。”
“勇者之剑售价9998金币，专为勇者打造，做工精美，质地优良，不提供退货服务。”茉莉婶婶微笑道，“你说你不什么，我好像听到有人说他要赔偿9998金币？”
“我不……”艾德干笑两声，“不着急走。”
“怎么能不着急呢，法师村的实习魔法师、刺客村的初级刺客前天就出发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落后一大截了！万一追不上他们怎么办！找不到同伴组队怎么办！”茉莉婶婶一脚将艾德踹出去，扔给他两个包裹，“快给我追他们去！”
“……”
艾德被迫站在家门口吹冷风，这时候他的发小索伦骑着一匹通体洁白的骏马如一阵疾风般停在了他面前。
“我知道你心意已决。”索伦跨下马伸手捂住艾德的嘴堵住他要说的话，凝望着他的目光是那么地情深意重，“你放心我不会阻拦你完成使命的。这一路想必艰险异常，我自知帮不了你什么，这匹马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它会在你逃命的时候成为很大的助力。”
为什么是逃命啊……艾德还没来得及吐槽，索伦已经跟来时一样随风而去了。
艾德的心中难以抑制地涌起一股悲怆之情，想在村子里好吃好喝地混着怎么就这么艰难。
当第三个人来到艾德面前时，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卤肉铺的老板娘从胸口的两座山峰中掏出厚厚的一卷账单对艾德说道：“这是过去一年你赊的账。”说着她又拿出更厚的一卷，“这是过去三年的。”
艾德握紧了缰绳，准备试验一下白马逃命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很给力。
老板娘却随手一扔，账单滚落到艾德的脚边：“去他的金币！我怎么能对全村的英雄追债呢！艾德无所顾忌地去冒险吧！”
艾德感动热泪盈眶，他抓住老板娘的手说：“谢谢你的理解。”
“你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对吧？”老板娘反手抓住艾德的手，她的身后是水果店老板、甜品店老板、玩具店老板……当然他们也是人手一份账单。
泪水瞬间滚落下来，艾德结结巴巴地说：“怎么、怎么会呢。呵呵。”
老板娘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招呼同行们回去继续做生意了。
落日熔金，朔风猎猎，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
艾德骑上白马，十八年来第一次离开这座看着他成长的村庄。
行至村口，艾德勒紧缰绳，停了下来，回过头，只见全村的老老少少静立在他的身后。
“你们……来给我践行吗？”艾德的声音不禁有些哽咽。
那些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一一闪过，是他们组成了他过去所有的记忆与温暖，那些春夏秋冬，泪水与欢笑。
村民们拥在一起，冲他喊道：
“快给我走！别回来！”
……
去他的记忆与温暖。
02 自称为魔王的美少年
虽说要去斩杀魔王，但是艾德连张地图也没有，翻遍了两个包裹，除了大饼咸肉就只剩下两件换洗的衣物。哦，还有一把造价9998金币的天价勇者之剑。
艾德愤怒地伸出食指猛戳剑身，就是这把破剑害得他没办法继续厚着脸皮赖在村子里。
他前脚离开勇者村后脚就关起了大门，全面戒严，严防他偷偷溜回去。
何等的冷酷无情！
漫无目的地骑在白马上转悠，艾德的粮食已经快吃完了，他深深地怀疑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一个饿死路旁的勇者。
又越过一座小丘，艾德牵着马在溪边稍作休息。林间的清风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香味，日光柔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艾德开始昏昏欲睡，但很快他就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小溪的上游处一位美人正在沐浴，清澈的溪水比不上他的肌肤晶莹，金色的头发好似上好的丝绸流苏般披下，他微微仰着头，艾德便看到了那完美的侧脸和宝石般的蓝眼睛。
艾德捡起一块石子扔到水中发出扑通的声响，溪中美人闻声回头，待看到原本只有他一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后，美少年立刻慌乱了起来，脸颊红彤彤的看起来更可口了。
相较于美少年的羞涩，艾德倒是大大方方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还啧啧称赞了两声。
于是少年尴尬地捂住□□，如牛奶般白皙细腻的肌肤因为太过害羞浮现出诱人的颜色。
娇滴滴的玫瑰，你羞答答地开。
艾德看够了才背过身淡定地说：“放心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美少年下意识地接口道：“谢谢。”
“……”
好像有什么不对？
身后响起一阵水声，随后是窸窣的穿衣声，待声音渐渐停下，艾德转回身子。
金发蓝眼的少年身着洁白的长袍静立在水边，长长的睫毛低垂，脸上红晕未褪。
“喂！”艾德上前一步。
少年立刻跟受了惊的鸟儿一样抬起头，眸中流光溢转。
“为什么我看起来跟恶霸似的。”艾德嘟囔着走到少年眼前。
“这荒郊野林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艾德想起某种可能便问道，“你该不会是法师或是刺客吧？”
少年诧异地摇头。
艾德松下一口气，大笑着拍上少年的肩膀：“不是就好，你要不要跟我组队打魔王？”
“你要去打魔王？”少年表情复杂地问。
“是啊，”说到魔王艾德痛苦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麻烦死了，不打败他，我又不能回家。你知道恶魔城怎么走吗。”
“那你不用去恶魔城了，”少年苦笑道，“我就是魔王特瑞尔。”
沉默。
然后……
“噗哈哈哈！”
艾德笑场了。
“我真的是魔王！”特瑞尔面红耳赤地争辩道。
艾德揉揉快笑出肌肉的脸颊问他：“你能喷火吗？”
“不能。”
“你能射出冻死人的光线吗？”
“不能。”
“你能释放黑暗魔法吗？”
“……不能。”
艾德眨眨眼睛：“那你会什么？魔王又不是国王，总不可能什么都不会吧。”
特瑞尔不确定地说：“治愈术……？”
“噗哈哈哈，用治愈术的魔王！”
艾德又笑场了。
特瑞尔崩溃地说：“我真的是魔王。”
艾德收起笑脸严肃地点头：“嗯，你是魔王。”
特瑞尔眼睛亮晶晶地说：“你真的相信我是魔王吗？”
艾德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当然相信你了。”
“可是你刚才还在嘲笑我。”特瑞尔拆穿他。
艾德一脸正气：“我那是太过惊喜了才笑的，真的。”
特瑞尔被唬住了，他激动地握住艾德的手：“你是除了巫师先生唯一相信我的人类。”
艾德默默抽回手：“既然你是魔王，不是应该待在恶魔城吗？”
特瑞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长老说我生病了，成了反社会人格，带头救人，破坏了恶魔城的组织纪律。”
“懂了，你也被他们赶出来了。”艾德说，“和我一样嘛。”
一语中的。
特瑞尔顿时怂拉了脑袋，肩膀都垮了下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艾德瞅瞅他那用高档绸缎做的包裹和精致的木箱，再瞅瞅自己两个粗布包，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地说：“其实我的任务是出来找恶魔，跟你也算殊途同归，不如我们一起走吧，路上有个人作伴怎么也是好事。”
特瑞尔犹豫地说：“可我们是敌对阵营的，不能结成同盟。”
艾德凶神恶煞地说：“你的裸体都给我看到了！不用负责吗！”
“可是你明明说过不用负责的。”
“我是说我不对你负责，没说你不用对我负责。”
他说得太过理直气壮，特瑞尔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打倒魔王小分队正式成立，我任命你为一号队员。”艾德想了想说，“后勤部部长特瑞尔牧师。”
特瑞尔先是表示感谢，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控诉：“你骗我，你根本没相信我是魔王。”
艾德对他的激愤视若无睹，他正扒拉着特瑞尔的小箱子计划去大吃一顿。
03 百分百射不中的弓箭手
艾德骑在白马上和特瑞尔穿行在树木葱茏的山林间，天际白光闪现，太阳照耀在东边。
“我们已经绕湖三圈了，传说中的小镇在哪？”艾德忍不住抱怨道，汗水已然浸湿了他的后背。
特瑞尔饱含歉意地说：“我好像有点分不清方向。”
不是有点，完全是路痴好吗。
艾德伸手要抢特瑞尔手中的地图，被挡住了：“你不是不会看地图吗？让我来。”
特瑞尔摇头说：“这张地图是被特殊处理过的，只有我能看得到。”
艾德凑过头去瞧了瞧，还真的是空白一片。
他气呼呼地抱起双臂：“还说自己是魔王，连地图都不会看吗？”
“《魔王手册》里没提过要学会认路，所以我就没学。”特瑞尔耐心解释道。
“你是魔王还是书呆子啊，没学就不会了吗。”艾德说。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所以……”特瑞尔又开始显摆他那羞涩的小笑容了。
艾德彻底不抱期望了，摸摸鼻头的汗珠，唉声叹气。
特瑞尔安慰艾德：“这里风景和丽，又有不少鲜嫩的野果，我们暂且休息一天吧。”
不就是树和水吗？艾德说：“你知不知道野果很可能有毒的，不能乱吃。”
特瑞尔理所当然地说：“不用担心，我会治愈术。”
……治愈术不是这么用的吧。
艾德没辙，只能靠在一棵大树上假寐，任由特瑞尔去找吃的。
这时太阳完全升了起来，森林被渐次点亮，树叶沙沙作响，清风缓缓吹来，经过清澈如镜的湖面时带起一串串涟漪。
特瑞尔离开了许久都没有回来，而艾德的意识渐渐模糊，甜美的梦乡在召唤着他。
特瑞尔回来时，艾德已经睡熟了，他把怀里的一捆木头弓箭放到地上，环视四周，然后轻轻拍了拍艾德。
“醒醒，艾德你的马呢？”
艾德揉揉眼睛，白马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只留下延伸向茂密森林的马蹄印。
“也许是我睡着的时候跑走的。”他猜测道。
两个人面面相觑。
……还真是一匹极其会逃跑的马。
本来对索伦的坑爹马就没什么好感的艾德对于被马抛弃这件事，一秒钟就放之脑后了，他的注意力被特瑞尔带回来的那些木头弓箭吸引住了。
“你遇到其他人了吗，是猎人对不对？”
“不是，这些是我捡到的。”特瑞尔拿出打火石，稍一碰撞火花便迸射了出来，瞬间点燃木箭，“用来烧火再好不过了。”
艾德的手放到火焰上空，感受到温暖的热度，点点头说：“不错，不错。”
他们俩把剩下的木箭堆到一起，做了个火堆。
“这下可以烤蘑菇吃了。”艾德拍拍手说。
月上梢头，夜色渐浓，雾霭弥漫于林间，猫头鹰从树洞里探出了头，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两个睡作一团的人。
月亮的银辉洒为他们铺上了一层薄被，暗红的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
与此同时，一个影子悄然而至，他的脚步轻灵毫无声息。
艾德是被悲伤的哭泣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一个纤细美丽的生灵跪在火堆前抽噎不止。
艾德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将特瑞尔推醒。
特瑞尔睁开双眼，入目的紧闭的双眸，高挺的鼻梁，尖尖的耳朵，他的面部线条柔和，容颜清丽，青绿的长发飘散在风中，身形颀长瘦削。
狠狠地拧了一下特瑞尔，艾德轻声问：“疼吗？”
特瑞尔两眼含泪，大力点头。
艾德沉吟，看来不是幻觉了。
“是你们！”精灵愤怒地说，“你们胆敢将我的弓箭烧毁！”一想到重做弓箭的花费，精灵就觉得心如刀割。
艾德说：“你怎么证明那是你的箭。”
精灵说：“我们森林精灵，天生就和树木有特别的感应，我的弓箭无论在哪我都能知道。”
特瑞尔诚恳地道歉：“都是我的错，我并不知道那些木箭属于一位精灵，请原谅我的鲁莽。”
艾德耸肩：“弓箭我们都已经用来烧火了，现在想还也还不了。况且当初你把那些箭随便丢在地上，我们怎么知道你还有用啊。”
精灵说：“那些弓箭是我用来射杀猎物的，谁随便乱丢了，知不知道每次我都要一根不落地捡回来再用！”
特瑞尔说：“可是我捡到箭的时候，一个动物尸体也没有啊。”他补充道，“连只毛虫都没有看见。”
精灵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说：“那是我不小心射偏了。”
艾德啧啧两声：“那么一大捆箭，能够百分百射偏真了不起。”
精灵的耳朵瞬间红了，高声道：“总之你们必须赔偿我。”
特瑞尔犹豫地说：“我们之中没人会做弓箭啊。”
“谁要你们赔我弓箭啊。”精灵伸出手，拇指和食指中指不断摩擦。
特瑞尔：“……？”
艾德梗着脖子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特瑞尔歪歪头说：“原来你要我赔钱啊，精灵不是视金钱如粪土只爱大自然的种族吗？”
“放屁！”精灵的淡红的薄唇吐出与他气质完全不相符的粗话，“没钱喝西北风啊，那些热爱大自然的都是土豪回来盖别墅度假好吗。”
特瑞尔捂着胸口连退几步，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城堡外的世界对他的恶意。
艾德灵光一闪，说：“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恶魔城吧，打倒了魔王他的钱你随便拿。”
精灵挑眉：“我凭什么听你的。”
艾德扭头问特瑞尔：“恶魔城是不是有很多宝物啊？”
特瑞尔说是。
艾德对精灵说：“你看这孩子虽然很傻但是不会骗人，这么个小富翁都说恶魔城遍地黄金了，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精灵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
艾德晃了晃特瑞尔的箱子：“听到了吗，金子碰撞的声音。”
精灵独自纠结了半天，才以一种豁出去的口吻对他们说：“好，我跟你们去打魔王，打败他之后得分我一半的财产。”
艾德按住抗议的特瑞尔，跟精灵拉钩钩，月亮见证了契约的成立。
“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同伴了，我叫艾德，是个勇者。”艾德说。
精灵说：“我叫帕特里克，是来自米莱迪森林的精灵。”
特瑞尔也自我介绍道：“我是魔王二世特瑞尔。”
帕特里克弯腰，双手举过头顶：“拜见魔王大人，求魔王大人赏赐。”
艾德一巴掌拍到他手上：“没有赏赐。”
特瑞尔泪流满面：“我真的是魔王，怎么连你也不相信。”
他发誓再也不说自己是魔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