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侠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侠》

    他把名字刻在了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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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光一闪,凌冽的剑气擦过脸颊,大汉浑身僵直唯有眼珠往下转了转。

    那是一把刃如秋霜的好剑,更是一把索命的利剑,因为这把好剑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持剑人道:“你看到了什么?”

    大汉道:“什么都没看见。”

    持剑人眸光转冷:“仔细看。”

    大汉额上滚落一滴冷汗,汗珠落在赤红的剑身上,好似一滴鲜血。

    他道:“我看到了洛家强抢民女,洛家二少被你……”

    “我?”

    “已被大侠惩治!”

    持剑人微微颔首:“再看看我的剑。”

    剑?

    大汉颤了颤,似坠冰窖中,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剑,上面刻着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

    “云天。”

    持剑人满意收剑:“你知道的很多。”

    大汉此刻却是镇定了下来:“死在云天下不亏。”

    持剑人摇头道:“死?你不仅不能死还要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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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侠之所以是大侠,就因其做好事从不留名,深藏功与名。

    3

    云天深谙大侠之道。

    其一,名利皆浮云。其二,做人要低调。其三,行侠仗义,必不能缺目击证人。

    他只有一次失手。

    万万没想到,他救了一个铸剑师。

    长剑出鞘,手腕一转,精心调整的角度,状似不经意地将刻满名字的剑身对准要向他道谢的人。

    “竟然是云天!”

    预想中的惊喜与意料外的暴揍同时落下。

    “谁准你在剑上纹身的!”

    云天掉头就跑,师父教过,做大侠要能屈能伸,装逼不成绝不能反被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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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到底没跑掉,这个铸剑师的天工树一共点亮了两个技能点,一个是铸剑,另一个就是轻功。作为大侠,云天要德智美全面发展,单项成绩自然比不过偏科的人。

    他一面哎哟哎哟地被铸剑师揍,一面说道:“我想我们之间定是有误会。”

    铸剑师一扫方才的弱气,提脚就踹在他的臀上,道:“好好一把剑,看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血色长剑,神哭鬼泣的神兵利器,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展示品,沂南的心在滴血。

    云天顿时心下了然,他也曾在是刻一个巨大的名字还是刻数十个小名字中犹豫过,踌躇过,寝食难安,最后还是他的师父为他点亮了一盏明灯。

    师父曾道:“一加一大于二。”

    显然这为铸剑师有强迫症。

    心中有了计较,云天紧拧的眉头渐渐舒展,他接住对方几欲落下的拳头,道:“壮士……嗷!”

    他两股加紧,捂住要害,冷汗着倒地不起。

    “你……你竟使如此下作的伎俩。”

    沂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记住我的名字叫沂南,不叫壮士。”

    云天吐出一股浊气,强撑着站起来,挥剑一横,道:“记住,我的名字不能说。”

    沂南道:“可惜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

    云天沉默着又挥了一遍剑。

    沂南:“你在威胁我?”

    云天道:“瞧好了。”

    然后他又挥了一遍。

    沂南:“呵,不要以为我武功不及你,就会屈服。”

    待到云天挥到第八遍,沂南终于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你叫……”

    云天忍不住握紧剑柄,心中莫名忐忑。

    “不能说。”

    师父没教过,大侠憋出了内伤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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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纠正道:“不是不能说,是名字不能说。”

    沂南颔首道:“名字不能说。”

    云天长出一口气,总算理清了。

    沂南感慨:“你的名字真特别。”

    云天谦虚道:“客气,客气。”

    沂南:“世上竟有人叫名字不能说。”

    云天:“……”

    他默默挥剑,左突右刺,甚至挽起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你看这剑身……嗷!”

    熟悉的痛感,从两腿之间袭来。

    沂南怒道:“方才我就忍了,你还敢把剑在我面前晃,想激怒我就直说。”

    云天恍惚地躺在青青草地上瞅着流云朵朵,他想若是师父在此,会怎样,想来断不会如他这般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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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的师父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高深到他的每一句话,云天琢磨好几天也不能品出个所以然来。

    据师父所说,他来自一个伟大而隐秘的组织,在这个组织中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代号——党员。

    云天曾积极表示他亦愿入党,师父听了神色复杂地对他道:“晚了,你背不了《□□语录》了。”

    □□是何许人也云天不知,他只当是位隐世高人。

    云天失落道:“《□□语录》已经失传了吗?”

    师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傻孩子,你身在武林,当什么党员,要当就当大侠。”

    “大侠?”

    “大侠,”师父眼里闪着火光道,“你背不了《□□语录》却背的了我自创的《武林装逼指南》。”

    “何为装逼?”

    “能而不显,是为装。能而尽显,是为逼。”

    云天诚恳道:“徒儿不懂。”

    师父笑道:“懂了还怎么装逼。”

    自此,云天走上了前无古人的大侠之路。

    7

    “你是大侠。”

    “是。”

    “你的名字不能说。”

    “是。”

    “你毁了一把好剑。”

    “……是。”

    沂南深吸一口气,云天也不由跟着吸了一口。

    沂南向他伸出手:“起来吧,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云天看了看他覆着薄茧的手,提剑交于他,不死心道:“你再瞧瞧。”

    沂南闻言端详片刻道:“你让我修好它?”

    云天:“我……”

    “我明白了,”沂南抱紧剑,“我定会将它修补的完好如新,看不出一点字迹。”

    在这一刻,云天终于体会到了师父口中的危机感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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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南察觉到云天的视线,不由笑了:“你盯着我瞧了一天,不累吗?”

    云天目光黏在剑上,想说不累,对上他的视线又生生咽了回去,做大侠不能说不。

    沂南道:“之前是我不对,就当给你陪个不是。”

    如果所谓的赔不是是抹去他的名字,云天实在受不起。

    他道:“沂兄一时冲动,不用放在心上。”

    沂南道:“大侠果真仁义,可惜不愿透姓名。”

    云天道:“我的姓名早就被你捏在手心了。”

    沂南道:“以剑为命,在下佩服。”

    将姓名听成性命,不是他耳朵不好,就是自己嘴拙。

    无论如何,云天现在最想做的事便是救回他的剑。

    9

    此时两人走在荒无人烟的小道上,云天咳嗽两声道:“不知沂兄口渴否。”

    沂南仰头望了望灼目的太阳,确觉口干舌燥,颔首道:“是有一点。”

    “那我……”替你看着剑,你去寻水吧。

    “劳烦大侠了。”沂南与他同时说道。

    嗯?云天茫然四顾。

    沂南笑了笑,解下腰间的水囊:“在这,不用找了。大侠小心,我在这等你。”

    云天接过水囊,这是要他去寻水?

    沂南见他不动,寻思片刻道:“你是不放心剑?”

    “是,我……”我带在身上最好。

    “我会顾好的。”沂南的声音再度重叠了。

    云天想说,剑又不是我的妻小,需要你顾什么?但他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闷声提着水囊走了。

    师父说大侠要把伟岸的背影留给世人和爆炸,真男人从来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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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一面瞧着沂南饮水,一面说道:“我去寻水时,发现了一条小溪,水很是清澈,若沂兄愿意,可去一洗风尘。”

    沂南犹豫半晌,继而道:“自是愿意,都是男人,怕什么。”

    洗手与男人有关?云天在他的剑上都看到黑指印了。

    行至溪边,云天挽起袖口便要蹲下,却见沂南脱下外袍褪下鞋袜。

    云天连忙道:“水浅!”

    沂南道:“无妨。”

    接着他在云天复杂的视线下,像拨开花瓣似的,露出白皙的胸膛。

    “大侠在犹豫什么?”

    大侠在犹豫要不要豪放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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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侠到底未能豪放起来,云天眼见着沂南赤身裸体地走入溪流中,自动担起了把风的责任。

    虽说对方不是女子,但是……云天瞥了眼沂南精瘦的腰身,耳根发热地想,但是也不能平白让人看了去。

    他背过身,凭着他的耳力,即便不看也能知道身后的人在做什么。

    沂南舀了一捧水顺着颈窝浇下,对着他僵直的背影问道:“大侠不一起洗洗吗?”

    云天道:“不用了。”他扫了一眼岸边的长剑,此时若取剑而走,沂南绝对无法追上。

    沂南却不知误会了什么,轻笑道:“还是大侠体贴。”

    云天更是被这一通夸赞弄得面皮滚烫,罢了,身为大侠怎可做这等偷摸小事。

    他就这么站着,让溪边的清风吹下脸颊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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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南将湿发拢到耳后,道:“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个小镇,镇里应该有铁匠铺。”

    云天尚且沉浸在方才的思绪里,闻言不由一惊,连忙道:“不可!”

    沂南诧异地看着他:“有何不可?”

    “因为……”云天稍稍冷静下来,忆起大侠不能说不的箴言,改口道,“不是不可,是不可立刻动身。”他瞧了瞧沂南溅湿的衣袍道,“我先用内力帮你烘干再上路也不迟,免得受寒。”

    这下轮到沂南吃惊了:“大侠本是我的恩人,我却对你拳脚相向,你还如此为我着想……”他说着眼眶微红,竟似要感动落泪。

    云天慌道:“应该的,应该的,这是大侠的本分。”

    沂南揉揉眼睛道:“那大侠可否帮我吹一下,有沙砾进了去。”

    云天慢慢凑近,盯着沂南的长睫,缓缓张开了嘴。

    原来溪边的风不仅能降温,还能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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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双手运着内力,眼观鼻鼻观心,明明是个铸剑师,身上为何没有铁锈的味道,明明只是就着溪水净了身,为何会有股好闻的香味?

    等回去见到师父,云天定要好好问问,这江湖中人怎地处处出人意料。

    沂南道:“你如此待我,我定不会负了你。”

    云天收回神识道:“沂兄言重了。”

    沂南握住他的手道:“我沂南虽是个无名小卒,却也有自己的道义。”

    云天胡乱点了个头。

    沂南猛地松开手道:“大侠果真功力非凡。”

    云天看了自己红热的掌心,眼里不知为何再度飘过那白皙的胸膛与精瘦的腰。

    乱了,乱了,他必须得赶紧取回长剑,找师父看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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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侠?大侠!”

    “在!”

    沂南笑道:“多亏大侠,我衣发全干,可以继续赶路了。”

    云天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道:“沂兄饿否?我再去寻些野果来。”

    沂南拦住他道:“山中野果恐有毒,不如忍耐一下,入得镇中再行果腹。”

    云天一时找不出其他理由,只得眼睁睁看着沂南重新抱起长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镇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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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镇子,云天虽极力拖延,仍是酒饱饭足地被带到了铁匠铺。他面上淡定地听沂南与铁匠交流,心里早已炸开了锅,直到沂南露出失望的神情,才忍不住勾起嘴角,又赶快压住了笑意。

    师父说做大侠要面瘫,面瘫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不乱。

    沂南充满歉意地对云天道:“镇里没有我要的材料,看来还是得回我的剑庐。”

    “如此,便不麻烦你了。”

    云天作势要拿剑,沂南立刻死死抱住。

    “大侠何不同我一起回剑庐,要不了多少时日。”

    云天的内心是拒绝的,奈何剑在他手,不能言不。

    云天对自己道,是大侠便要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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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心下数了数,算上门前的小童,这已是第十二个像他们鞠躬的人了。

    老者道:“敢问阁下是?”

    云天下意识做了个挥剑的动作,才意识到手中无剑。

    沂南替他答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字不能说大侠。”

    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赞许道:“想来武林中又涌现出了不少特立独行的新秀。”

    沂南抿唇笑了笑,云天只好跟着抿了抿唇,谁让大侠要面瘫不能笑。

    老者又夸奖了几句“少年人,好气魄”,云天待到他离开,侧头问沂南:“他叫你门主?”

    “一个称呼罢了,”沂南轻描淡写道,“比起这个,你要不要先用膳?”

    云天摸摸肚子,是有些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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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填饱肚子,云天擦擦嘴,也该做正事了。

    他试探地问:“不知沂兄对补剑之事有多少把握?”

    沂南抬眼:“大侠不信任我?”

    云天对上他的目光,□□顿觉一痛,加紧腿道:“怎会,沂兄多虑了。”

    沂南笑道:“把握……自然是十足的。”

    云天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接着又听沂南道:“毕竟是我铸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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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说,大侠要配好剑,于是他从天下第一铸剑师拿赢得这把血色长剑。

    如今,坐在他对面的人说剑乃他所铸。

    “怪不得,”云天喃喃道,“你会如此生气。”

    任谁见到自己的心血被写满他人的名字也不会好受。

    “剑补好后,你刻上自己的名字吧。”云天道。

    他见沂南眼睛一亮,补充道:“再留一个云天,”他想着当初沂南愤怒的神情,小声道:“一个就好。”

    沂南柔声道:“好,将我们的名字放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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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名字……我们……”

    云天猛地睁大眼睛。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

    沂南颔首。

    云天道:“我绝对没有说。”

    沂南道:“是,你没说。”

    云天放下心,好奇道:“你当真知道?”

    他挥了数次剑,这人都没反应过来,现下倒清楚了?莫非是抱剑抱出了感情?

    “云天。”沂南轻声道。

    “嗯?”

    云天下意识地应了声,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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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曾想过为何我的轻功如此了得,却被几个小贼捉住。”沂南道。

    “没、没想过。”云天结巴道。

    “那么,”沂南勾住他的发尾低头印下一吻,“你现在可以开始想了。”

    番外:

    “不是剑配人,是人配剑。”

    沂南的父亲嘴里总是念叨着这句话,而他素来是不屑一顾的。

    费尽心血铸出了神兵利器却要将其束之高阁,才是真真坏了脑子。

    从接触剑的那一刻,沂南便坚信,一把好剑应该既承受过火与水的烤炼又受过风花雪月的洗礼。

    他的剑合该由一个走遍大江南北,浪荡武林的大侠所佩。

    何为大侠?

    不小心迷路至此的毛头小子,睁着晶亮的双眸,双拳紧握,激动地肉嘟嘟的脸颊都泛起了红色。

    “大侠之所以是大侠,就因其做好事从不留名,深藏功与名。”

    说完,他凑过到沂南耳旁,小声道:“我现在还没做好事,可以偷偷告诉你我的名字哦。”

    沂南失笑:“你不是励志成为大侠,淡泊名利吗?”

    “若是一点信息都不透露,日后把我和其他大侠弄混了多不好,”云天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要是有办法不留名又能让大家都记住我的名字就好了。”

    沂南修长的指尖在掌心上点了点,他沉思片刻,眼珠一转,低笑道:“办法嘛,倒不是没有。”

    若干年后,江湖多了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侠。

    他把名字刻在了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