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阿心身体状况明显不对,但她自己死拗着不肯说明情况,反而一个劲流眼泪,自我委屈得不行。
其他人看得焦心之余又不免火大,有心想批评她两句,面对她憔悴虚弱的面孔又于心不忍。
阿诺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什么问题赶快说出来吧,大家一起解决,总比你一个人扛着好,”苏乐叹了口气,忍不住出声劝道。
谁知阿心不但不领情,反而歇斯底里冲他吼道:“不用你假好心!”
自从察觉关瑞对苏乐可能有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后,阿心一直都暗中观察着他们两的互动细节。越看越觉得自己并非无中生有扑风捉影,关瑞对苏乐宽容得近乎宠溺,眼神时常追随着苏乐。甚至在面对苏乐时,笑脸都比对别人温柔许多。
一想到关瑞可能是因为苏乐才拒绝自己,阿心就忍不住心头怄血,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情谊,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半途插一脚的苏乐吗?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就算长得俊秀阳光点,又怎么能跟女人比?
所以此刻一听到苏乐假惺惺的关心,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和反感,更顾不了什么修养和颜面,只想把心头的压抑和气氛发泄出来。
苏乐被她吼得脸色一变,牙关咬了咬牙后最终还是平静下来,暗哼一声再也不发一言。
尽管阿心再怎么死不吭声,最后大家还是发现了她手上的伤口。
借着昏黄的火光,只见她手上的那个手指肿胀发黑,像一根烤糊的紫薯,与正常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这渗人的颜色甚至蔓延到了周围两根手指根部,染色一样明显,显而易见,她的手已经严重感染了。
其余人一见这手指恐怖的伤势,都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再结合阿心破败的神形,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手指都成这样了,还犟着不肯坦白,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关瑞开口狠狠训斥,声音像带着冰碴一样冷。
他语气严厉地说话间,握着阿心手掌的手不自觉带上了些力道,纵然阿心手指乃至半个手掌已经麻木,还是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童言在一旁早已看得心神巨震,哪里还管之前放下的什么屁话,就算不能做情侣,他们起码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的好朋友,眼看阿心伤势严重,他又怎么还能顾及那些逞强好胜的事。
“你先别骂她了,赶快想想办法吧!”童言急切地对关瑞说。
凌立也是面色凝重,闻言沉重地说:“当务之急是清创和消炎,但我们没有无菌操作的条件,贸然动手只会造成更严重的感染。”
“那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伤势继续扩散吗?”童言两眼发红,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
说话间,阿心支撑不住似的摇摇欲坠,还好旁边的袁菲跟丁香托住了她。
接触之下,惊觉她身体滚烫,体温高得惊人。
“哎呀,她发高烧了。”袁菲惊叫道。
关瑞盯着她的伤势仔细查看着,听到这话沉声说:“伤口化脓,感染扩散,高热是必然会有症状,先去弄点盐水拧毛巾降温。”
苏乐听了连忙站起身来去执行他的命令。虽然平日他跟阿心不对盘,但毕竟都是一起落难到岛上来的,本来就没几个人,再怎么样他也不希望她出事,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再好不过。
洞里经常备着一桶煮开过的水,此刻用来兑盐水正合适。幸好前一段晒了一些盐,虽然里面可能有杂质,但是用来做物理降温应该没什么关系。
弄完盐水,想到可能还要清创,苏乐干脆加大火力接着烧了一锅水,倒出大部分后,将几个清洗干净的罐头盒扔进去高温消毒,以用来装干净的白开水。
然而没等开始给她降温,阿心却开始打起了寒颤,抖得跟触电了似的,看着就吓人。嘴里痛苦地轻哼着,眼睛里的泪水更是决堤一样泛滥成灾。才一会的功夫所有倔强高傲都消失殆尽,只剩一副岌岌可危的病体。
袁菲和丁香小心地将她安置在木床上,见她冷的发抖,只好把几张干净的浴巾和兔皮盖在她身上,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减轻不了她的痛苦,只能心酸地看着。
童言守在她身边,咬牙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明明还一起其乐融融地吃东西,为什么一眨眼阿心就变成了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都怪自己,非要跟她置气,凌立说得对,喜欢就要包容理解。不能跟她在一起,平静地守护着她不是也很好吗。
关瑞跟凌立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低声商量着。
“……看这情况,会不会已经感染到身体内部了?要是造成败血症,那就麻烦了,”凌立说完,抬眼去看关瑞的反应。
关瑞表情阴冷,心里何尝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他不是万能的,跟其他人一样,他也没有医疗知识,面对这种棘手的困境,他无法提出多好的建议。
凌立自己也十分自责,阿心受伤这个事肯定不是这一两天才发生的,看伤口感染的程度,弄不好她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没有药,说什么都是废的,”关瑞痛心地叹了口气。
这时苏乐走了过来,提醒他们两,“水准备好了,要不要清洗一下伤口。”
“……好,”关瑞点点头,转身往木床边走。
这张木床刚做好没多久,秉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关瑞他们让给了三个女生先睡。此刻为了保证更充足的光线,木床已经移到了火堆旁,原本用来吃饭的小木桌也搬到了床边。桌上放着一锅温水,旁边几个消过毒的罐头盒里放着几片同样煮沸消毒过的布片,那是被罩上裁下来的。
此等简陋无比的清创现场,看着就叫人发愁,对接下来事态的发展更无法想象。
阿心浑身发抖地躺在木床上,似乎感觉到了自己接下来的要面对的情况,费力地睁开眼睛往关瑞这边看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希望,更多的却还是后悔和惧怕。
“……阿瑞,”她带着哭腔地叫了一声。
关瑞安抚地看着她,“帮你清洗伤口,应该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阿心点点头,嘴唇白得像面粉捏的一样。关瑞专注而温和的眼神,给了她无上宽慰,哪怕明知那不过是怜悯和同情,仍叫她心喜,可笑又可悲。
苏乐站在一旁,眼看着关瑞用消毒过的小筷子夹起一块布片,沾着白开水往阿心狰狞丑陋的伤口上擦拭去,他忍不住浑身一颤,仿佛亲身体会到了那种残忍血腥的痛苦。
阿心惨叫一声,用仅剩的力气挣扎着想要抽回受伤的那只手。实在太痛了,她原以为那只手已经麻痹得失去知觉了,但此刻才发现,掀开伤口去清理是,痛苦并没有一丝减少。
另外两个女生吓得捂着嘴转过头不好看,眼泪汪汪抱成一团。
阿诺老远看着,被这残忍的画面惊到,眉头一皱下意识用手抚上自己微凸的腹部。
正执行清创操作的关瑞眼睛都不眨一下,沉声说道:“压住她。”
童言跟凌立二话不说,牢固而谨慎地制住了挣扎的阿心。
“阿心,忍住,很快就好了,”童言眼球充血,脸色惨白却仍轻声安抚她。
凌立也沉稳冷静地说,“深呼吸就没那么痛了。”
关瑞这边完全全神贯注,随着清理工作的加深,他越发意识到这伤口的脓肿远比他们料想的严重。几乎伤口周围的皮肉都化脓了,里面的脏东西粘稠浑浊,清洗过后伤口变得更加狰狞,深可见骨。
要不是见阿心此刻已经痛到发狂迷糊,他真的想给她一巴掌,为什么这么严重的伤口还能隐瞒不说,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到底是在跟谁赌气?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关瑞此刻深有体会。
半个小时后,总算大致将阿心手上的脓肿部分清理完,几个罐头盒里的白水变成血水,浑浊不堪,布片也黏在一起。
岛上天气炎热,不能太严实地包扎,怕不透气更容易腐烂,所以最后只能先用一片消过毒的布片暂且围住,虽说起不到什么实质性隔离,起码算个差强人意的保护措施。
阿心痛到极致了,加上高热不退,躺在木床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明天一早,留一个人照顾阿心外,大家都出去找找有没有自己认识的药草,带回来试试,”关瑞心事重重地说。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都一脸为难。
“……什么样的算药草?我对这个没什么研究,”袁菲弱弱地说。
“我也不认识,”丁香低声说着,眼含歉意。
其实关瑞自己也不懂,这么说无非是逼到绝路胡乱抓阄了。凌立跟童言更不用说,从小锦衣玉食,哪里认识什么药草。
唯一说得出一二三来的只有苏乐,托他爸妈喜欢种花养草的福,耳濡目染的他对植物也很感兴趣,平时见到什么奇特美丽的植物都会上网搜来了解了解。
一来二去,倒大概知道一两种接地气带药性的植物。
他看了大家一眼,丑话说在前头,“我也不是学这个的,说得准不准不敢保证。”
“别啰嗦了,快说!”童言迫不及待地打断他。
“你不要吵,让他说,”凌立啧了一声,又对苏乐说,“没事,说来听听。”
关瑞抬手搭在苏乐的肩膀上,“再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那个,你不用太有负担,无论结果怎么样,都怨不得任何人。”
苏乐得到关瑞诚恳的安慰,心头一暖,开口说:“据我所知,好像挺多耳熟能详的植物都带有药性,比如蒲公英、鸡蛋花、鱼腥草这些,不过要说有消炎解毒的,我只认识马齿苋蒲公英,这两种植物也比较普遍,岛上应该能找到。”
“好,明天一早就去找,现在除了试一试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其他人点点头,也只能这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