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花之魔术师蜷起一条腿散漫的坐在高耸的幽闭塔塔尖上面, 粉红色的花瓣从他身边飘飘洒洒的下落，风吹起他散乱的白发, 扬起来的发丝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鸽的翅膀。
当站在世界的最高点时，视线所及之处, 不论多么宏伟的景象都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
而在这一片由梦境编织而成的隐秘的封闭空间里, 半梦魔就是掌控着世界的唯一的神。
*
藤丸立香在之前几人所在的对角巷和翻倒巷交界处的小巷子里面清醒过来。她撑着双手从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站起身, 周围是朴素而平凡的伦敦式房屋, 除了从湛蓝色的天空上挥洒下来的日光之外, 一切都是一副灰扑扑黯淡无光的老旧模样。
“这里是……梦境吗？”她环视四周，发现本来应该一起进入这个世界的英灵和人类均不见踪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原地，两侧的店铺紧紧关着大门，上面用英语写着暂停营业的字样。
“布置的还挺用心的。”立香尝试着感受一下英灵们所在的位置，无果。既然不相关的人类都经陷入了沉睡当中，那么现在在这场人为布置的梦境里面能够自由的行动的应当就只有己方和敌人。她暗中提高了警惕，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根放轻脚步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区，想要在接触到黑巫师之前找到自己的同伴。
*
“合作吗？”英灵放下手中的烟斗对着对面的男人伸出手。
“唉不管怎么看……这种情况单独一人行动都是不明智的。”华生叹了口气和福尔摩斯握了握手，有些担心不知道落在何处的夏洛克，“难道现在所有人都是两个两个落在一起组队行动吗，还是说这是随机分配的呢？”
“现在情报不足, 这些不好判断。”福尔摩斯说道, “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梅林或者是立香, 只有他们两个有可能对现在的局势具备一定程度的判断力和影响力。”
“……我有点糊涂, 这里不应该是通过梅林先生的魔术形成的么？为什么我们会找不到他本人呢？”
“嘛, 虽说是依靠着魔力形成的类似于固有结界的空间，但是由于覆盖面积过于广阔了，我猜就算是半梦魔也无法依靠着一道令咒的力量长久的控制这么多人——当然这仅仅是猜测而已。还有一种更可能的情况，就是梅林躲在哪个角落里试图逃避加班，所以想要等到我们搞定敌人之后再出现。”
华生瞠目结舌，磕磕巴巴的问道：“梅、梅林先生是这样的人吗？”
那男人虽然举止给人很轻浮的感觉，但是关键时刻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提出的策略都具备相当高的价值，他还一直以为那种不靠谱的气质仅仅是对方的伪装呢。
“是啊，冠位caster都是不能轻信的类型。特别是你见过的那一个，流淌着一半梦魔的血液，拥有着人类的特性，靠着自己的梦境就能得以生存下去——可是明明自认为是深爱着人类的一面，却又缺乏必要的善恶观，常常出于他自己的好心做出很让人头疼的事情。”
“这……这么说也不是很……”华生震惊当中又觉得这么在背后说人哪怕是讲实话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一边想要了解更多的内幕一边又觉得有几分愧疚。福尔摩斯看了他一眼，挑眉笑了笑：“抱歉，让你觉得困扰了吗？这不是什么机密，就连梅林本人也赞同这样的观点，所以不用有心理负担。”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跟我讲这些事情，毕竟你们和夏洛克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之前英灵莫里亚蒂还和夏洛克产生了一点小误会。”
“那一定是莫里亚蒂的错。”侦探毫不犹豫的说道，“而我之所以这样坦白，一方面是因为显而易见的事实无所谓隐瞒，另一方面，我觉得你很像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位老朋友，所以下意识的多解释了两句。”
“……另一个华生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诶呀，那就是另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
“好巧。”
“这是大宇宙的恶意吗？”
“我想也是。”
“真是可惜，这里站着一个碍事的人，不然我就用我的魔弹悄悄干掉你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哦？那你很棒棒哦。”
莫里亚蒂拖着自己的棺材和夏洛克并排走在大街上，跟在后面的卫宫长叹一声捂住自己的脑门：“你们能不能看下场合？我们至少要先找到立香和梅林吧？他们两个八成是在一起的。”
“我们本来可以很迅速的行动的。”莫里亚蒂说道，“但是遗憾的是多出来一个拖油瓶，而我又不想让名字叫做福尔摩斯的人躺在我的棺材里面。不然你拎着他我们快点前进？”
“我拒绝！”夏洛克裹紧了自己的风衣，“我需要更仔细的探查周围，我们进到这个劳什子的梦境里面不是为了拼拼图而是要找到那位传说中不择手段想要复活自己的黑魔王大人！”
“现在还没办法确定究竟是不是他呢。万一只是一个碰巧知道我们存在的小老鼠，你要怎么办？”
“什么？这难道不是你们队伍里的那个福尔摩斯得出的结论吗？你要找他去争吵吗？”
“我……”
“你们要是再不闭上嘴我就一手打晕一个然后拎着一起去找master。”卫宫面无表情的说道。
莫里亚蒂警惕的离他远一点：“同为迦勒底的同事，我们不是应该一致对外吗？为什么会要这么冷酷无情的针对自己的队友？”
“我觉得我以后有必要在语音里加一条——除了金色的弓兵和蓝色的枪兵之外，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中老年大叔也不要编进跟我一个队伍里。”
莫里亚蒂：“……你的要求真是太多了。弗拉德三世会为你的冷漠感到悲伤的。”
卫宫：“你认真的吗？整个迦勒底敢穿成这个样子出门的只有你一个人。大公阁下明明穿着具备高雅的品味的黑色衣袍，不像是某人换个颜色就能完美融入街头广场舞的队伍里。”
“你在质疑我的——”
“……”夏洛克清清嗓子打断莫里亚蒂，问他们俩，“不要吵架？嗯？是不是这么说的？”
“我觉得我们这个分组糟透了。”莫里亚蒂总结，“分分钟团灭。死于内斗。这是伏地魔的阴谋吗？”
“这都是你的错。”
“明明是你的错！”
“……”
*
“一个，两个，三个……总共还差最后一位，以及反派先生，这场戏剧（梦境）就能开场了啊。”梅林坐在谁也无法看到的塔尖上自言自语道。他在这样的，杳无人烟，寂静的能听见花瓣落在地上的声音的阿瓦隆等待了数千年的时间。每一天太阳升起来再落下，没有任何不同。每一棵植物，每一滴露水，每一场呼啸的风声，日复一日按照约定的时刻前来，永远不会产生偏差，因为这里是阿瓦隆，是星球的内海，是最后的乐园——是一成不变的终末的结局。
魔术师的眼睛能看到这个广阔的世界的每一处角落，能穿透重叠的宇宙看到人世间的每一个可能性，看到每一个认识的人产生交集再渐渐远离，看着他们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再埋进同一抔泥土。
在那漫长的没有止境的时间和空间里，他就像是现在这样自言自语的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看着大屏幕里的人，明明好像贴近到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只要张开嘴就能改变既定的轨迹，但是却作茧自缚无法迈出哪怕一步的距离。
当然，他现在是能够进行选择的。
这里是他的梦境，是他的王国。
可是或许是出于惯性，或许是半梦魔的恶趣味。总之他编织了完美的梦境，却完全不打算作为主角出场，而是如往常那样成为故事的旁观者和叙述人，在这片永不凋谢的花海当中静静的坐下来，游离于人类这个种族之外。
“最后一个人在什么地方呢？”
*
立香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
在寂静的环境里十分明显。
她猛地停住脚步准备好一个防御魔术的起手式，警惕的靠近声音传来的方向。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似乎并不是一个惯于作战时刻绷紧肌肉准备拼杀的人。
这怎么想都是一件好事，但是还不能放松，因为这也说不定是对方的陷阱。
少女屏住呼吸，后背靠在墙上，在窸窸窣窣的整理衣物的声音里小心的探出头，往这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那人背对着她，只能看到男人宽阔的臂膀上身披着的红白相间的袍子，外面还覆盖着一层黑色与银色的类似装饰用的甲胄。对方已经尽量小心的挪动着稍显复杂和厚重的衣服，大概是想要让它们不要太过于碍事。
但是立香觉得可能对方的那一头长发才是导致了他行动不便的根本缘由。
“……罗曼医生？”
她迟疑的叫了一声。
男人一惊，猛地回过头，脸上带着立香熟悉的有些惊慌的表情。因为头发忽然散开变长的缘故，他没办法用一根皮筋梳起来，只能任由它们披散着，乍一看上去像是一件毛茸茸的斗篷。
“立香！”
他因为看到了信任的人下意识想要冲着这个方向跑过来，结果忘记自己被迫换了一身衣服，被袍角绊了一跤，如果不是眼疾手快的撑住身侧墙壁，所罗门王的一世英名恐怕就要毁在今天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英名这种东西早在盖提亚披着他的壳子出现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