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罗曼买了凌晨近四点的机票。
其实也不是很紧急的事情，但是大脑当中突然多出来的一段记忆像是凉水当头浇下, 不管多深的睡意都消失的干净。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 窗外的爬虫不停地絮叨，偶尔传来汽车发动机低沉的吼叫。
罗曼穿着睡衣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 然后突然就想起大洋彼岸有个人说过这是个‘有时限’的任务。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沉浸在往日的漫无边际的记忆里面，他给自己找点事情干, 一翻身掏出电脑在幽蓝的屏幕光下翻找起第二天早上由纽约去往伦敦的航班。
然后他匆匆忙忙付了钱，穿好衣服捋捋头发叫了一辆出租车就往机场赶。没有选择去叫醒奇异博士走更便捷的路线——其实除非事态紧急，他自己不是很愿意麻烦别人帮忙做事, 哪怕是举手之劳的小便利, 总觉得这样下去会产生很深的牵扯又格外使人厌烦。
更何况, 大半夜把人叫醒去伦敦说出来过于荒唐。立香他们肯定没起床，难道要在大街上消磨时光吗？
要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走呢，罗曼又觉得心里不安，有种箭在弦上偏偏隐忍不发的苦闷感。坐这个时间点的飞机刚刚好，既不会打扰到斯特兰奇先生, 而且七个多小时后到达伦敦, 算上时差正好赶上对方清早起床。
完美！
他神采奕奕的坐上飞机打算熬半个晚上。反正当初在迦勒底为了监测立香在特异点的状况几天睡不好觉都是常有的事，仅仅几个小时的路程真是小case。
十分钟之后。
他脑袋一歪倒在飞机的窗户上：“呼……呼呼……zzzz”
真是天真，根本忘记了自己已经换了个壳子，将近十一年没干过这种昼夜颠倒的体力活了啊，罗曼医生。
其实, 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 立香也不再是那个大清早起床就要去特异点上班的御主了。在不需要上课和工作的情况下有几个年轻人会在清晨六点钟从被窝里面爬出来顶着还没有完全升起来的太阳把自己收拾干净去战场挥洒血泪呢？反正立香本人是已经完全被美好的21世纪生活腐化, 除非是早八的课，休想让她眼皮多掀开一秒钟。
这就导致了，罗曼拎着行李箱站在公寓门口按门铃的时候，半天没有人应。
他现代生活的记忆里虽然和藤丸立香关系好，但是交集也只在复联与游戏上面，偶尔两个人通宵联机打游戏，对于对方平时的作息生活则没什么了解。而过去迦勒底两个人互相知根知底，印象里立香一直是特别努力的女孩子。
——废话世界末日了还不努力难道要等死吗！
他对一切的改变一无所知，或者说还没能反应过来，继续按照之前立香告诉他的地址站在大门前按着门铃，一边按一边纠结：难道我走错门了？还是他们早上有事出门？早知道应该提前打个电话的。
就这么在瑟瑟寒风中等了五分钟。
等不下去了怀疑对方真的不在家的罗曼终于拿出手机试图联络，恰巧被英灵强行从床上拎起来的立香裹着一件睡衣顶着一头乱翘的呆毛光脚蹬蹬蹬跑到门口，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头也不抬的开喷：
“哪个傻[哔——]大清早跑来推销保险，不知道劳资出差昨天晚上才到家吗——”
然后和罗曼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三十秒。
“啊啊啊啊啊！！！”
立香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差点把隔壁邻居吵醒。她又一百八十度转体光速跑回自己的房间砰的关上门，好一会才冷静下来伸出脑袋目瞪口呆的看着来人：“你是活人吗？！”
“……是的。”什么都没看清并且仍然不清楚自己怎么就遭到了这种对待的罗曼小心翼翼的脱下鞋子走进客厅，把行礼摆放在角落，“对你来说，我们不是应该昨天才见面的吗？”
“你你你你！”立香颤抖着手指哆嗦了半天，“你转行卖保险了？”
“……”
旁边的卫宫给罗曼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水：“我之前都告诉你了是熟人，你根本就没听见吧！”
“我脑子不清醒啊这才几点！”立香又挠挠头，恍然想起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形象，难道传说中恢复记忆、久别重逢的真正相遇就要变成医生不远万里来和丐帮接头吗？她下意识的对焦视线打量了一下罗曼的穿着，头发随随便便梳的，一身皱皱巴巴的风衣，团成一□□起来的腰带，因为飞机场温度高被脱下来拿在手里当抹布的白大褂。
“……”好吧。她放心下来，这应该是乞丐内部组织行业峰会。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归为同类的罗曼有点局促的坐在沙发上接过卫宫递过来的热水，仰着头对他笑笑道了声谢。
“不必客气。”英灵表情都没变化一下，语气平平的说道，“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达芬奇前两天还问我们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罗曼突然就放松下来。他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整个人都疲倦的瘫倒在椅子上，一面眯着眼睛一面说道：“我过得当然挺不错的啊，博士人很好，平时保护世界的活也轮不到我来做。基本就是干两天活摸五天鱼领一个月工资……哈欠，平时的话看看书玩玩游戏……基本和在迦勒底也没什么区别。”
“真的吗？”达芬奇的影响突然在空中跳出来。她挑剔的看了看罗曼，评价道：“至少你比在迦勒底的时候胖了。”
“……”罗曼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瞪着他，“莱昂纳多你胡说立香都没跟我讲啊！”
“她给你留面子吧。”达芬奇笑眯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说重话，但是人要有自知之明啊罗马尼，你多久不称体重了？要知道咸鱼可是十分容易养膘的，这么下去未到中年就要谢顶加啤酒肚了。”
医生倒抽一口凉气。
“快去健身吧罗马尼！”达芬奇欢快的怂恿他，“只靠着一张脸怎么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只有八块腹肌才是人间的瑰宝，现在从我这里预定健身房的月卡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给你打八八折哟~”
“……这熟悉的味道，果然是你啊莱昂纳多。”
“过奖过奖。”
等立香好歹收拾的差不多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罗曼人已经没影了。她莫名其妙的问卫宫：“咦，罗曼呢？去睡觉了吗？”
“没有。”archer耸了下肩膀，“他刚刚吃了达芬奇的安利，被糊弄出门去研究能不能办个短期的健身方课程去了。”
立香简直话都说不出来：“这才是第一天啊第一天！医生刚把自己拼完整就要被你们玩出花样来了！达芬奇亲我知道你能听得见快点捂住自己的良心看它还在不在！”
“达芬奇让我转告你，”卫宫神情微妙，“她的原话：难道你不想要看到废宅罗曼有一天拥有了人鱼线吗？”
“呃，”立香停顿了一下，觉得这种设定配上罗曼有种微妙的惊悚，但是仿佛又很有趣，毕竟医生再怎么健壮也不可能把自己变成坂田金时，所以她干脆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东张西望问道，“我的浴巾呢，我去洗个澡。”
“master啊，你快点捂住自己的良心，看它还在不在。”
立香毫不犹豫的捂住了自己的胃：“它好得很，还因为马上就能吃早饭而感到美滋滋的。”
“……”英灵有点同情的想：罗曼医生，这些年你都辛苦了。然后他又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敲敲卫生间的门：“你不是昨天晚上刚刚洗完澡么？就算是洁癖也不用十二小时浪费一次水吧。”
立香心情很好的哼着歌给自己头发涂上洗发液：“胡说八道，像我这样精致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洗头就出门见人呢~”
她想了想又问道：“我记得我之前是不是有带过来一双高跟的皮靴啊，你记不记得被我们塞到什么地方了？”
“在机场买的那双？你不是说穿着不舒服么？”
“嘛嘛，一码事归一码事，它很好看嘛。”
“啧。”英灵觉得自家master可能因为过于开心脑子内部出了点毛病。他任劳任怨的从箱子里把那双鞋子翻出来，转头就接到罗曼打到立香手机上的电话。卫宫帮忙接起来：“喂？是我。”
“哦卫宫呀。”罗曼的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有点失真，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的问道，“我昨天晚上出门太匆忙了衣服没有备齐，你知道最近的商场在哪里吗？”
“一会儿我们带你去吧，反正立香今天没课。”
“哦……那也行。”罗曼停顿了一下，干咳一声继续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比较好的理发店……”他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得没声了，英灵好不容易凭着远超人类的耳力听清他在讲什么，“那个，咳，最近生活的有点不够有条理但是突然见面的话不收拾一下好像不太好，拜托你了。”
卫宫木着脸表示自己是英灵没有新陈代谢问他还不如去问谷歌地图。他最后挂断了电话只想说：
——快清醒点吧你们不是隔了十一年才见面而是已经重逢了快俩月抬头不见低头见隔着网络还能聊天聊到半夜啊！
所以这种死宅交往之间到底有什么形象问题需要纠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