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虚无
回到酒店，刚刷卡开门，首先震撼了周彦光的，是从房门下被塞进房间的一众小卡片。
他蹲下把小卡片收集起来正要扔到垃圾桶，身后的宋思雨关上房门探头探脑地拉着他的手臂看，随后面红耳赤地把小卡片拿走扔进了垃圾桶。
两人有些尴尬地坐到床上，宋思雨坐着，偷偷地看他，周彦光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这是她第一次谈论起他们的过去，坦白她对他的感情初始，这一刻好像和他不是已经睡过一张床接吻了无数次，而是才和他刚刚开始，她有些手足无措。
“……彦光？”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周彦光抬起头看她，眉头还维持着思考时候微微拧着的样子，宋思雨被他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问，“你……怎么了？”
“我在想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他居然在纠结这个事……
宋思雨看着周彦光十分纠结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
“我对你应该不是一见钟情。”
“……”
“咳。”他突然一脸严肃，“宋思雨同志。”
“在！”宋思雨很配合地站起身敬了个礼。
“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脸。”
“不是！”宋思雨昂首挺胸地回答，“我还看上了你的身体！”
“……很好。”周彦光的脑袋上好像有青筋在跳动，“过来，我把我身体给你。”
“好！”
宋思雨面对着他淡定地坐到了他腿上。
他强忍着笑意一脸严肃：“宋思雨同志！”
“在！”
“作为一个女同志你需要一点矜持！”
“报告！矜持换不来胜利！战争时期就是需要不怕死不怕输不怕丢脸的精神！”
“你赢了。”
他如此轻易认输，倒是惹得宋思雨哈哈大笑，她笑完了趴在他肩膀上叹气：“那你这么早喜欢我你干嘛不告诉我？”
“我哪知道你也喜欢我，我也会怕被你拒绝连朋友都做不成啊。”周彦光苦笑，“是你自己说的吧，你是单身主义者。”
“……是我说的没错。”
“而且当时小满和曼曼正在一起，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撮合他们才跟我约会。”
“那当时你也喜欢沈青啊，我觉得……大概你会喜欢她那样的女孩子，而我当时和那样的女生完全不搭边，我觉得……大概和你不适合，你适合温柔的女生。”
“我也觉得你适合温柔的女生。”周彦光冷不防来了一句，“你和吴曼走在一起的时候，我和小满都觉得你们很配。”
“……喂有你这样说你女朋友的吗？”宋思雨轻咬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起曼曼，她本来开心的心情又沉重了一些。
也不知道曼曼她怎么样了。
“思雨。”
“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吧？”
“我觉得最近……只要我提到吴曼和小满，你就会突然沉默。”
“……”
她难道还能告诉他，小满把曼曼弄怀孕了，现在曼曼还不知道有没有告诉小满这个事情吗？
看她沉默，周彦光也沉默了下去。
宋思雨有很多事情都瞒着他，他也知道，因为宋思雨太过于独立了。
因为她有能力处理好事情，她会理所当然地觉得不需要告诉他，所以一旦那件事情他没有参与，他连她做了什么他都不知道。
他现在不知道她的过去，不知道她的现在，可能也不知道她已经规划好的将来，因为宋思雨觉得过去的事情没必要提，现在的事情她自己处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他更是始终在意她给他生日礼物里附上的那段文字。
更在意雷明俊说的那些话。
“思雨。”他艰难地问，“……如果，我去国外读书，你会和我分手吗？”
宋思雨没有回答。
她默默地抱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她真正的想法，还是说现在先安慰他。
她和他不一样，说到底她看感情问题最终都会往消极的方向去想，所以她也从来不会和他规划以后结婚的事情，因为她说不准，万一半路就和他分手，那以后想起来不过只会让双方痛苦而已。
而周彦光他总是乐观的，他可能会想以后和她结婚的事情，可能会想以后他们老了会怎么样。
她专注于现在，不计较将来，可是他在乎未来。
她不说话，周彦光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原本紧紧抱着她的手也放松了，宋思雨感受着他的变化，不知道为什么却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带着些安详和悲伤。
“你答应我。”她紧紧地抱着他，“好好读书，那是你的梦想。”
“那你呢？”他红了眼睛，“你不要我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等你。”
这是她能给他最大的承诺。
那天晚上宋思雨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世界上一个人都没有，天灰蒙蒙的，是那种没有光的灰，世界上没有风，没有声音……“她”走在大街上，一路走着……虽然她知道“她”就是她自己，但是她的视野里只有“她”的一个背影而已。
“她”在大街上一路直走，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地方，不止疲倦地走着……走着……
天更灰了，“她”还在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周围高楼大厦的商店还是关闭的，“她”缓缓地朝前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停下了脚步，转身来看着她，她对上了“她”的眼睛。
“她”留着血泪，眼瞳冷漠地望着她，一声不吭。
宋思雨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愣愣地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的天还是灰的，天还没有亮，只是那种灰和梦里的不一样，是带着光的。
宋思雨下了床，她打开壁灯去上了厕所，周彦光在床上睡得很熟，他微微拧着眉头，似乎有些不安，宋思雨走到他床前坐下，伸手去摸他的脸庞，她低头吻他，他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宋思雨笑了笑，又叹了一口气，掀开他的被窝，钻进他的怀里。
好温暖……
b市，周六的早晨带着朦胧的雾气，空气里夹杂着异味，走在路上的人戴着口罩行色匆匆，坐落在市区的大学里大部分人刚刚苏醒不久。
今天是曼曼去医院的日子。
她听了宋思雨的话，周五那天把郭小满约出来，她只是木木地说了一句她好像怀孕了。
郭小满说，我和你去医院。
他们平日里都要上课，在网上预约了医院之后，晚上他们就找了医院附近的酒店住下，第二天一早去医院。
曼曼醒来的时候看到郭小满在窗边开着窗户抽烟，他似乎一夜没睡，脸上满是憔悴的神情，他夹着烟的手微微地在抖，曼曼喊了一声，他都没有听见。
她干脆就坐起身来，动静让郭小满转过了头，他的嘴唇发白，眉头紧拧，脑海里还是一片混乱。
一个晚上他想了很多，曼曼是不是真的怀孕，如果是真的那他们要不要这个孩子，该不该告诉彼此的父母，如果要了孩子，那她该怎么办，不要孩子又该怎么办。
放在桌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蒂，郭小满把手里没抽完的烟按在堆满了的烟灰缸里，朝着曼曼走过去，时间已经不早，他们也该起身了。
医院里人山人海，明明是出门游玩的假期，人居然比平日里还多，郭小满把曼曼安置在一边去排队挂号，带着她去诊室，周围有大着肚子即将待产的孕妇，也有面容精致小腹还看不出端倪的白领，曼曼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感觉屁股底下仿佛有刀子扎着她，又感觉身边的人时不时地往她这边看，她处在这里格格不入。
郭小满焦灼地踱着脚步，直到广播终于喊了曼曼的名字，他迫不及待地牵着曼曼往诊室走，里面还坐着曼曼排号前面的那一位孕妇，她乐呵呵地挺着已经隆起的肚子站起身往门边走，郭小满和曼曼连忙让开。
“怎么了？”
和蔼的女医生看着他们，表情没有露出除了温暖之外的任何情绪，这让曼曼多少心安，郭小满也舒了一口气，他拉着曼曼走过去，让她坐到椅子上，说：“想检查一下……我女朋友有没有怀孕。”
“月经多久没来了？”
“快两个月……”
“那做个尿检吧。”
“好……”
打印检验单的机子吱啦吱啦地工作，曼曼的手在发抖，郭小满接过检验单，拉着曼曼离开。
排队的时间比检查的时间更漫长，检查之后结果倒是出来得非常快，匆匆地回去找医生看，忙碌的医生拿着报告单看了看，抬头的时候脸上依然是那种和蔼的微笑。
“检查结果是怀孕了。”
要不是坐在椅子上，曼曼估计都要双腿一软倒下去。
她还期待着自己那天用试纸检测是出现了错误，抱着那样侥幸的心态来到医院。
她浑浑噩噩地看着她，医生还是笑着的，她明明表情一点都没有变，可是她觉得浑身发冷，她不知所措地伸手去拉郭小满，他的手也在微微地抖，那种颤抖让她更加恐慌。
医生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身边的郭小满一直在答应，曼曼什么都听不到，她觉得天旋地转，直到郭小满喊了一声她，她匆忙地站起身，木讷地被他牵着走出去，坐在外面的人齐刷刷地抬头看着她，明明都是好奇善意的目光，可是她看着却觉得仿佛嘲笑一般。
郭小满扶着她手臂的手在抖，他最后一丝希望砰地破灭，接下来等待着他的仿佛一场梦，他拉着曼曼离开，回到他们住的酒店，时间不过才上午九点半，房间里床铺还是凌乱的，烟灰缸里的烟蒂插出一束橙色的花，外面的眼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明媚到刺眼。
曼曼坐在床上，郭小满脸色有些发白，他坐到她身边，牙齿紧咬，眉头紧皱，沉默了许久，他开口，牙齿发颤地问她那必须做出的选择。
“曼曼，你想把孩子生下来，还是打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