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切之始（上）
冬日初绽，冷风簌簌。
雪色覆盖了整个y市，天边流云缓缓地徜徉。天地间是一片洁净的白，不染半点尘埃。
北风乍起，吹过了窗边，拂起了站在窗边的少年浓黑如墨的发。
“有什么事吗？”
少年举着手机，对着手机问道。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蓝白病服，随意地倚在窗边。他的肤色是一种几近透明的白，仿佛月光般皎洁明净，浓丽的发迤逦在脖颈里，衬得那极盛的容颜越发令人窒息。
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蓝白病服，却依旧美得令人心悸。
——当看到这个少年时，所有人都会为之震撼。
这是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美，美到超越了人类想象的极限。
他的眉眼仿佛化开的水墨，肤色宛若皎洁的月光，乌发浓丽，眸如新月般摄人心魂。少年糜丽精致的侧脸微微扬起，衬得他那空灵却又妖异的气质越发迷人，这两种本该矛盾的形容词却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有什么事吗？”
手机对面久久不回答，少年有些不耐地再度询问了一遍。这次，那头传来了粗重而浑浊的呼吸声，接着是一遍一遍近乎痴怔的呢喃。
“宁辰！宁辰！宁辰！宁辰……”
对方又哭又笑，几近疯狂地哀求道，“你能不能看看我？你能不能抱抱我？你能不能……”
“……爱……上……我……”
对方的声音不住颤抖着，“求求你……求求你……看看我好吗？让我出现在你的眼里可以吗？”
“抱歉呢，”宁辰微微笑了笑，语调懒散却冷淡，“不可以呢。”
“宁辰！”
那头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声泣血，“我爱你啊！求你，看着我好吗？看看我可以吗？”
“爱我的人很多啊，”宁辰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要把你放进眼里呢？”
“不可以！”
“你快下来！”
“离栏杆远一点！”
那头传来了繁杂而喧乱的惊呼。
接着，那人惨笑着，轻轻开口，声音幽怨地仿佛来自天边，“……宁辰，如果你不能答应我的话，我就从楼顶跳下去。”
宁辰沉默了一会儿，如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微微眨动着。许久，他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你跳啊。”
“——啊！”
“————快救人！”
手机被挂断，出现了嘟嘟的忙音。
宁辰抬起头，一抹迷蒙的黑影从上方砸落。黑影如雾般蔓延在空气中，像梦，却又是真实。
隐约间，他看到那道黑影对他灿烂地笑着，用尽力气张开口——
“……我爱你。”
接着，一切阴影都归于黑暗。
绚烂的红色在楼底下盛开，那人冰冷而僵硬的尸体开出了冶艳却残酷的生命之花。生命的最后，那人却笑得粲然，宛如一个孩子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玩具。
鲜血之花在彼岸盛开。
接着——
冰冷的。
繁荣的。
却又孤独地凋零。
宁辰站在楼上，定定看着下面许久，直到重重黑影包裹了那具已经冰冷的躯壳。
半晌后，他扯开唇笑了。宁辰的眼角眉梢间都洋溢着愉悦的、开心的、甚至是纯净的笑意，美到极致，同样也诡谲矛盾到极致。
他笑得霏糜惑人，宛如一朵盛放的罂粟，想要触碰的人，却会被伤得鲜血淋漓。
那是深渊。
那是地狱。
——一旦坠落下去，就会万劫不复。
宁辰闭着眼睛，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近乎迷离般呓语。
“……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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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辰，你又干了些什么吗？”
他青梅竹马的好友来送饭时，这么无奈地问道，“今天院方又给我打电话，说有人为你跳楼了。”
“我什么也没做啊……”
宁辰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哼了一声，“我只是在窗边对他笑了笑，他就自以为是地粘上来了……”
“阿辰，”青梅竹马暗叹一声，头疼地开口，“不要乱对别人笑啊，总是替你处理这些事情，我也是很伤脑筋的。”
宁辰抬起头，向青梅竹马灿烂地笑了笑，语气甜蜜，“替我处理感情上的烂摊子，不是你身为恋人应尽的职责吗？”
眼前的少年无奈垂眸。他的眉目清隽柔和，身姿挺拔，仿若芝兰玉树，一举一动都优雅从容，就连叹息也如春风般缱绻，看向宁辰的视线却全是纵容与缠绵。
——苏慕非。
他的青梅竹马，他的恋人。
他们在一起的缘由，宁辰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从小到大，他就没和苏慕非分开过。他依赖对方，喜欢对方，畏惧对方，甚至可以说，他对苏慕非有着一种非同寻常的执念。
——但这种执念是否是爱，宁辰就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他不想离开苏慕非，他想和苏慕非永远在一起，所以两人的交往，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并没有告白，只是一次亲吻，然后就在一起了。
“阿辰。”
苏慕非低下头，爱怜地啄了啄宁辰的唇，轻声道，“你千万不要再这样对别人笑了。”
吻逐渐加深，苏慕非环住宁辰的力度加大，似是想将他揉进自己怀中。
唇齿被捕捉，被啃噬，被对方缠绵悱恻的亲吻着。宁辰喘息着，惑人地吐出一句：“……你是怕又有人为我跳楼吗？”
“并不是。”
苏慕非笑得很温柔，眼里仿佛徜徉着一池秋水，能够将人溺毙。他漆黑的瞳眸中，满满的倒映的，都是眼前少年的影子。
他轻柔而迷离地呢喃道，“我只是不想再让其他人看到你的笑容罢了。”
唇逐渐向下。
单薄的衣衫被解开，雪白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之中。
气息交织，然后浑浊。
病房里清净的空气，逐渐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火星，并燎原一片。
一切终结之后，苏慕非替宁辰清洗干净。宁辰一脸懒散地赖在病床上，月光般透明的皮肤烙上了鲜红的印痕，如同雪地里最绚丽的寒梅，美得令人心惊。
苏慕非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柔声问道：“阿辰，饿了吗？”
“谁叫你弄那么久？”宁辰嘟囔着抱怨道，“当然饿了啊……”
苏慕非微微一笑，拿出了早就准备的保温饭盒。那饭盒是檀木制的，共有九层，样式奢华至极，上面还雕刻着精致而古朴的纹路。
苏慕非一一掀开，把九层饭盒都摆在宁辰身前。饭盒里的食物包罗万象，从中式的川菜、粤菜，到日式的寿司、天妇罗，意大利的披萨和通心粉，还有热腾腾的菲力牛排……世间各国风味，都在这饭盒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都是请顶级名厨用心烹调的，色香味俱全，光看一眼都会让人食指大动。然而宁辰望着这些精致华美的食物，却突地一扬手，将饭盒全部掀翻。
“——我不想吃这些。”
宁辰淡淡地道。
饭菜和汤水洒了一地，把原本干净的地板化作一片狼藉。而苏慕非却半点不恼，依然温和而宠腻地柔声道：“那阿辰想吃什么？”
宁辰却答非所问：“我想要什么，你就会给我吗？”
“当然，”苏慕非答得毫不犹豫，他一字一句清晰却认真地道，“你想要什么，我就会给你什么。”
——他用的是陈述句。
而事实上，身为华夏联盟一手遮天的苏家的少主，苏慕非也的确有能力给宁辰一切。宁辰知道，哪怕他是想要天上的星星，苏慕非都会想方设法给他弄来。
然而，宁辰并不需要这些。
身为宁家的二公子，宁辰同样享受着世间最好的一切长大。他拥有所有人的爱，同时也挥霍所有人的爱。哪怕他这般任性，大家都还是宠爱着他。是的，至少半年以前是如此——
宁辰倚着脸，对苏慕非淡淡道：“我想离开这里。”
——他想离开这个精神病院。
在半年前，宁辰被爱着他的人送入了精神病院。
“只有这个不行，”苏慕非轻叹一声，像是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阿辰，你有病，就要好好治疗。我可以纵容你的所有任性，但我绝不会让你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宁辰似是有些疑惑地呢喃着：“我有病吗？”
苏慕非温和地凝视着他，黑眸如春水般缱绻温柔，嗓音也亲切柔和得不可思议，“是的，你有病。”
“哦，我有病。”宁辰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
他想起了半年前发生的事情。他的意识陷入了混沌，苏醒之后，宁辰发现自己竟然满身是血的握着刀，而身前躺着被刺伤的苏慕非。
那一瞬间，宁辰懵了。接着，事态急转直下，医生说他精神上出了问题。家人也建议他前去就医。
而苏慕非温柔地吻着他的额头，轻声道：“阿辰，你有病。”
苏慕非雪白的衬衫被他自己的鲜血所沁润。因为失血过多，少年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他仍微笑着，缓缓地劝道：“阿辰，去医院住一段时间吧。”
宁辰沉默许久，然后点下了头。
——就这样，他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宁辰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好，但是这半年内，他思维混沌的次数越来越多，精神也越来越极端。两个月前，他也曾试过逃跑。只是刚逃出还没百米远，就又被苏慕非带了回来。
那时候，苏慕非强硬地在宁辰纤细精致的脚踝上套了一个环，环里装着遥控定位系统。苏慕非一边亲吻着他脚踝上的环，一边温柔地在他耳畔低语，“阿辰，你再逃跑的话，我就把你的腿折断如何？”
说着这么残忍的话，苏慕非还是笑着的，他笑得一如既往地柔暖温雅，“阿辰，我不想那样对你。所以……乖一点，可以吗？”
再一次的，宁辰对苏慕非产生了一种恐惧的心理。
他不敢反抗，也无法反抗。
他依赖着苏慕非，喜欢着苏慕非。或者该说，长这么大，他一直生活在苏慕非那强烈的控制欲之下。
有时候，看到苏慕非不经意间露出的神情，或是他说出的话，都会让宁辰感到惶恐。
但宁辰，无法离开苏慕非。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他知道，他对苏慕非的感觉，是一种近乎扭曲而病态的心理。
他经常能感觉到，苏慕非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占有欲。但苏慕非的这种表现，并不会让宁辰反感。相反，被/操控着、被占有着、被强制着，令宁辰感到了一种别样的满足。
——因为，他能从这些行为中感受到苏慕非对自己的爱。
宁辰因此而愉悦。
——或许，这样的他本身就有病吧？
“阿辰，饭不好好吃可是不行的，”苏慕非道，“你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去做。”
“我什么都不想吃……”宁辰闷闷道，“我想出去走一走。”
苏慕非有些无奈，却纵容道：“好吧，拿你没办法，我带你出去。”他亲昵地抵了抵宁辰的鼻尖，温柔地吐息，“不过，回来之后可要好好吃饭哦。”
苏慕非给宁辰披上一件风衣，半跪在地为他换上长裤。宁辰缩了缩自己如珍珠般圆润粉嫩的脚趾，眨了眨眼，“为什么不穿鞋袜？”
“你不用走路，坐在轮椅上就好。”苏慕非低下眉眼，缱绻地亲吻着宁辰的脚，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不要坐轮椅！”宁辰抗议，“我想走一走！”
“阿辰，听话。”
苏慕非这样说着，然后就不由分说抱起了宁辰，把他放在了轮椅上。宁辰有些不悦，撇开脸嘟囔了一句，“骗子。”
“阿辰乖，是我错了，不要生气了。”
一边温声宽慰着，苏慕非一边指纹扫描、虹膜扫描、以及输入密码，这密码会根据不同的时间生成不同的随机数，而且规律很复杂——在这严密的三重守护之下，门才缓缓打开。
宁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而且他知道，这个病房里装满了摄像头。
苏慕非推着轮椅，把宁辰带了出去。沿途遇到的医生和护士看见两人，都忙不迭地移开头，不敢多看。唯有几个年轻的小护士，忍不住偷偷瞥了宁辰几眼，然后激动地惊叹起来。
“天啦，那个人也太美了……”
“……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我简直要疯掉了……”
护士们叽叽喳喳地交谈起来。苏慕非停下了脚步，淡淡看了一眼那几个护士，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地道，“你们明天不用来了。”
护士们脸色瞬间苍白，她们是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的。苏慕非正是这家医院的持有人。护士们慌乱地想要求饶，苏慕非却云淡风轻地继续推着宁辰向前，把护士们甩在身后。
宁辰仰着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苏慕非，“怎么，你不想别人看到我啊？”
“对，我不想。”苏慕非很坦诚地回答。
宁辰伸出手，纤长的手指挑起苏慕非的下巴，他轻飘飘道：“你那么爱我吗？”
“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苏慕非轻笑一声，他压低声音，黑眸里是近乎狂乱的情潮，“我很爱你。爱你爱到已经疯了。”
“——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满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宁辰愉悦地打了个响指，他在苏慕非脸上亲了亲，双眼完成一轮月牙，“我很喜欢你的答案。”
苏慕非失笑，忍不住道：“你真是个魔鬼。”
“那也是你一个人的魔鬼。”宁辰不以为意地回道。
“我‘一个人’的吗？”苏慕非咀嚼着这句话，很温柔地在对方额间烙下一个吻，“……我也很喜欢你的这句话。”
“记住你的话。”
对方撩人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那双漆黑的眸里似乎燃烧着汹涌却危险的火焰。
苏慕非微笑着，轻声开口，仿若誓言，又仿若诅咒。
“——你是我一个人的。”
“——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