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镜花水月

    对宣如墨来说,喝药是一件比挨打更可怕的事。这日他才见到容景手中盛着的浓稠黑汁的药碗,人便滑溜溜的钻进了被子里。容景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的将药放在了案头,这样顽皮的模样等他好了只怕再难见到了。

    她轻轻坐到床头柔声哄道:“如墨乖,出来喝药了。”

    躲在被子里的宣如墨瓮声瓮气的道:“不喝药,苦。”

    容景轻轻诱哄:“喝了药有糖吃。”

    宣如墨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最终探出了小小的脑袋:“不喝药,吃糖,好不好?”

    容景笑着将他从被子里剥了出来:“乖乖喝药,喝了药身体才会好。”

    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药,宣如墨脸都皱了起来,他伸手抓过容景的衣襟轻轻摇着撒起了娇:“亲一口容容就不喝,好不好?”他想施美人计,只是说话行事却更像个孩子。

    容景听后实在是苦笑不得,她也不再与他废话,直接舀了一勺药递到宣如墨嘴边,宣如墨委屈的张嘴抿了一口,不想今日的药是格外的苦,他这口药吞了一半便吐了出来。

    容景细心的替他擦净了嘴角,宣如墨睁大了眼睛委屈又无辜的看着容景:“容容,好苦。”他每次叫到容景的名字,声音便是更加的甜腻,还透着隐隐的撒娇,仿佛要化了谁的心。

    容景叹着气含了口药送到了宣如墨唇边,宣如墨以为容景要亲他,他乖乖的闭了眼睛张开了嘴仰起了头。容景见后有笑意爬上了她的眼睛,她的心中更浸了丝丝缕缕的甜蜜。

    灵巧的舌卷着苦涩的药一同送到宣如墨嘴里,没有期待的迷醉,只有讨厌的苦味,宣如墨不敢置信的睁圆了眼,苦味沿着舌进了他的喉管。

    他才想推开容景,容景便取了块糖含在了自己嘴里再次吻上了他的唇,一口药一颗糖一个吻,苦涩甜蜜晕眩,这样复杂的心动心醉让宣如墨不知道该推开还是抱着容景,他手脚发软的靠着容景任她为所欲为,一碗药就这样不知不觉见了底。

    宣如墨晕晕乎乎的歪在容景怀里软软的抱怨:“容容坏,嘴巴好苦。”

    容景柔声细语的哄着他:“容容陪着如墨一块苦,好不好?”

    大概是药效到了,宣如墨的眼皮越来越重,他强撑着精神摇摇头小声的嘀咕:“不要容容吃苦,容容吃糖。”容景听了只觉得心中柔情缱倦,她温柔的抱着宣如墨,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轻轻磨蹭,她有千言万语,却只因情到深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日大概是容景最紧张害怕的时候,她看着三寸长的银针一根一根自宣如墨头顶插入,她的心仿佛吊在了嗓子里。昏睡中的宣如墨仿佛也感到了不适,他低低呢喃着:“容容……容容……”容景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心微微潮湿,心中更潜伏了些难以欲表的担忧。

    光影更迭,日夜偷换,月亮慢慢爬上了窗棱。

    宣如墨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初时有些诧异,待见了容景,他眼中情绪顿敛,只余了些晦暗光芒。容景见他醒后一言不发,顿时着了急:“如墨,还有哪里不舒服?”

    宣如墨慢慢抽回了被容景握着的手:“送我回明月楼。”

    他的声音暗沉而又冷淡,生生浇冷了容景的一颗心,容景勉强笑了笑道:“夜色深了,我明日再送你回明月楼。你睡了这么久,要不要吃点东西?”

    宣如墨疲倦的合上了眼帘:“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待着。”容景点了点头有些狼狈的出了房门。

    薛彤过来时容景正靠在庭前长廊上。长廊旁芍药开的严严沉沉,繁盛的花叶被这幽暗的夜色衬的仿若鬼魅,人远远见了心中也不免有些害怕。

    这样凄迷的夜色衬的容景却是有些落寞了,薛彤上前给她行了一礼:“容小姐,宣公子可好?”

    容景点了点头,薛彤犹豫了半日又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容小姐可否答应?”

    容景听后道:“薛公子只管说,只要容景办得到,容景绝不推辞。”

    薛彤道:“我想跟着容小姐出谷。”

    容景有些疑惑:“你师父同意? ”

    薛彤摇了摇头:“师父还不知道。若是有容小姐带着,师父想来不会拒绝。”

    容景才要点头便听到薛枫恼火的声音:“我不同意。”她半夜起身入茅厕却见到薛彤鬼鬼祟祟的找上容景已经是气不打一处出来,如今听了这番话更是生气,这定是容景仗着自己容貌勾引了自己徒弟,要不彤儿这般乖巧怎么会做这种事。

    薛枫怒气冲冲的提拳朝容景冲过去,容景见后轻巧地抽身闪开,薛枫的拳头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容景身后柱子上。

    薛彤见了着急的冲了上去,他捧着薛枫看了又看,声音都带了哽咽:“师父,你没事吧!”

    薛枫又痛又恼怒:“如今你都要跟人私奔了还知道我这个师父?”

    薛彤急着辩解:“师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出谷看看,这些年我一直呆在谷中,如今外面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了。师父,你就让我出去看看吧。”

    薛枫狠狠道:“这都是借口,怎么以前不见你想出去,结果她一来你就想跟着她跑。”

    薛彤被她这番话弄得又羞又气,他顿时也口无遮掩了起来:“以前?以前师父也没打算娶别人!”

    薛枫听后愣住了:“你还在为这件事生气,我不是说了嘛,娶个人进来就多了个人疼你,这不是更好吗?”

    薛彤垂着头小声哽咽道:“我不要别人疼。”

    薛枫发了愁,她的徒弟乖巧的时候比谁都乖巧,倔的时候却是几头驴子也拉不回来:“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总不能一直不娶亲吧!”

    薛枫娘薛曜这段时日出谷访亲,顺道也给薛枫谋了个亲事。薛枫本来不乐意,但一听对方是武林第一美人顿时便没了意见,她这辈子的容貌是比不上容景的了,但是若娶个夫郎压过容景,那该是见多么痛快的事。她没意见不想她徒弟却生了意见,薛彤已经为她娶亲的事赌了好几日的气,如今居然还闹着要离家出走。他们俩闹得不可开交,容景见了更是心烦,她仍了句:“你们俩商量好了再来找我。”人便回了房。

    房中漆黑寂寂,容景脚步有些踌躇,她徘徊了许久还是走到了宣如墨床头。或许出于习惯,她伸手替宣如墨掖了掖被角。宣如墨蓦然的睁开了眼,容景定定看着那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有些不甘心的开了口:“如墨,你还记得谷中的日子吗?”

    等了许久,仿佛一颗心都要熬成了灰,容景才听到宣如墨冷冷的声音:“我不记得了,容小姐最好也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