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非你莫属
黄昏的暮色慢慢地笼罩了这座城市，热闹了一天的阳光缓缓散去，树上的绿叶辛劳了一日，终于得到憩息，它们挨着彼此，沐浴在微风中，时不时发出一阵阵舒服的感叹声。
又是夏夜到来时。
此情此景，与一年前，两年前，甚至十年前相比，几乎一模一样。
萧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逐渐阴暗下来的天色，不禁回忆起从前。
她从小就在这个城市里长大，对于它，即使因为读书时远离了几许光阴，热爱却始终不曾褪减。
她还记得，那些阴雨绵绵的春天，花香覆盖的夏天，天高气爽的秋天，从不下雪的冬天，她就在这座城市里，默默地感受着四季的变化，在春去冬来的循环里，逐渐长大。
她有时也会想，假如我有孩子了，他会不会像我一样，在这里一直待着，待着，直到老去呢？
然而这一分这一秒，当她轻轻地抚摸着小腹，感受着孩子在体内存在着、成长着的时候，她却没有那么多的感慨。
她只是觉得，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快到好像一眨眼就十年，快到好像上一秒钟连响还在她面前笑着，快到好像昨天她才认识肖燃，快到好像刹那之间，她就由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无知无觉地当上了母亲。
“铃铃铃…”手机的响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拿起来，眼光触到屏幕那一刻，嘴角忍不住动了动。
“肖燃，你到了？”现在每一天下班，肖燃都会从医院开车过来，再将她接走，送到他的宿舍里。虽然她一再声明自己可以行动，但他却极不放心，坚持要这么做。
而两家父母得悉她怀孕的消息后，都加快脚步筹备婚事，同时妈妈也准备办理退休，好过来照顾她。
“你出来吧。对了，申请办好没？”
因为怀孕的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肖燃不放心她的工作，甚至劝她离职，好不容易，她才说服他让她申请调部门，换取一个较为轻松的工作环境。
今日，当她把申请交上去的时候，人事部的人笑了她一番，还问她什么时候摆酒。她只是笑眯眯地，没有回应。
当她跟他都走到这个地步了，她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这辈子，真是非他莫属了。而其他仪式的东西，好像都退而居其次。
好像摆酒啊，度蜜月啊，都成了浮云。
“办了，批准了。”她淡淡地道，走出办公室。
“好。”肖燃在那头，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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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跟蒋斓聊电话，蒋斓毫不客气地指出：“冉冉，你怎么就这么笨，被人吃干抹净就算了，人家还没下跪求婚，你就乖乖地送上门来。真是笨蛋！”
萧冉嘻嘻一笑，没有吭声。
“哎。”蒋斓喟叹一声，骤然无语。
“你怎么了？”
“没什么，”蒋斓道：“好像忽然之间，大家都开始嫁了，生了，像林馨啦，你啦。以前信誓旦旦地说不到三十不婚不生，但都没有守住这个承诺。女人啊，果然都是不经等的。”
萧冉抿嘴一笑，揶揄道：“那你呢？你什么时候？”
蒋斓即刻反驳：“我才不会这么笨呢，大好青春跑去给男人生孩子。”
萧冉笑而不语。
肖燃洗完澡走进房时，就看到她正对着话筒嗯嗯啊啊，他笑了下，爬上床抱住萧冉，贴住她闲着的耳朵喷气道：“蒋斓又在教唆你了？”
萧冉推开他的头，瞪他一眼。他却更得意了，凑得更近。
萧冉推他推不开，又不好意思在蒋斓面前骂他，只好敷衍地跟蒋斓道别，蒋斓猜到肖燃就在她身边，一个劲地说她没义气，不愿挂电话。她好说歹说要让蒋斓做孩子的干妈，她才不清不愿地放过她。
“怎么了？”肖燃把玩着她的手指，笑得眼底都溢满了洋洋自得。
“哼！”萧冉夺过自己的手，不理他。
“老婆。”肖燃轻轻地扑到她身上，使劲地叫唤她：“老婆，老婆…”
萧冉忽地转过身来，怒视着他：“谁是你老婆了？”
“你呀。”
“我才不是。”想了想，像是心有不甘地，萧冉背过他，酸溜溜地道：“蒋斓都笑我了，还没求婚就傻不拉几地跑上门来，笨死了！”
“老婆，不要生气啦，对孩子不好。”肖燃抹了把汗，继续哄她。
“哼！”萧冉还是不愿意转过身。
肖燃只好下床，跑到另一侧，托着她的下巴道：“那我现在下跪好不好？”
“不好！”萧冉气呼呼地道：“没玫瑰，没戒指，没情趣。”
肖燃瞪大眼看她。
她也睁大眼看肖燃。
良久，两人都不由笑了出来。
“不玩了，上来吧。”萧冉移过去，示意他爬上来，肖燃手脚并用地上了床，抱住她，温柔地道：“老婆。”
“……嗯。”犹疑了片刻，萧冉终究应了他。
“明天下午来看我打球好不好？”
“打球？”
“嗯，打完这场，起码得一年多不碰。我要做全职孕夫了。”
萧冉扑哧一笑，侧脸瞥他，笑谑道：“你又不是姚明，装什么呀。”
“那你到底去不去？”肖燃也回瞪她，顺道补充：“我已经交待婷姐了，到时候她会全程照顾你的。”
萧冉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我能不去吗？”
“嗯，老婆真乖！”肖燃用力地抱她，可手还未缩紧就被萧冉推开：“哎呀，别压着我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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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当萧冉抵达三医篮球场时，比赛只剩下最后十分钟，饶晓婷言之凿凿地向她解释道：“因为你是孕妇，不适合站太久，但是考虑到这是阿燃的最后一场比赛，所以只能委屈你看最后一节了。”
萧冉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应该爆出了三条黑线，她撇撇嘴，不屑地道：“那还不如不看。”
“冉冉你怎么就这么没情趣呢？这好歹也是阿燃的心意嘛？这样可不行哦，年纪轻轻就这么不浪漫。”饶晓婷唧唧歪歪地“数落”起萧冉来，萧冉深知自己惹了麻烦，只好闭嘴不说话。
肖燃还在场上拼搏着，这回他司职控球后卫，他也的确对得起这个名号，每次进攻，球落到他手上，不到最后十秒他绝不出手，弄得队友们都有意见了：“肖燃，你不能这么独食啊！”
“肖燃，你这是在逛花园吧！”
肖燃干脆不理，他继续当着他的孤胆英雄，萧冉看在眼里，也忍不住焦急：“哪有人这么打的，打球是要合作的呀…”
萧冉还没说完，肖燃突然在三分区内后仰起跳，球在半空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哐当入篮。
“这球给我老婆！”肖燃投毕，忽然转向萧冉的方向吼道，萧冉瞬即羞红了脸。她低下头，都不好意思看其他人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
“呵呵呵，年轻真好！”饶晓婷推了推她的肩膀，笑眯眯地道。
萧冉觉得干脆遁走好了。
“阿姐！”饶晓越也来了，他领着文书恒，朝她俩跑了过来。看看场上的肖燃，又看看场下的萧冉，他俩都捂着嘴巴笑。
“……”萧冉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饶晓越抚了抚心口，解释道：“老肖他爸以前打篮球时，他妈也像你现在这样站在场边看！真的好像哦！”
“饶晓越，什么他爸他妈！你都不会叫阿姨姨丈吗？”
饶晓越委屈地闭了嘴，文书恒却哈哈地笑了起来。
“……”萧冉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瓶隐形药水！
“姐，我们过去那边，冉冉，好好看！”饶晓越说完，又拉着文书恒跑了。
“他们去那边做什么？”萧冉好奇地问，该不会是去翻记分牌吧。
如是想着，她就看到饶晓越走到记分牌旁，而紧接着，原本负责翻牌的那个人，走了。
“明白了吧？”饶晓婷的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饶晓越啊饶晓越，真是永远长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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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最终还是以肖燃为代表的三医取得胜利而告终。
“冉冉，先别走，还有颁奖。”结束后，饶晓婷搀扶着她，生怕她会晕倒，萧冉有点郁闷，她还不至于娇贵成这样吧。
颁奖礼很简单，连颁奖的嘉宾都不过是萧冉见过的、肖燃所在科组里的一中年医生，他将奖杯交给三医后，连恭喜的话都没多说，就把小蜜蜂递给他们，默默退场。
“真不专业。”萧冉对饶晓婷说，饶晓婷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肖燃从队员里拿过奖杯和小蜜蜂，饶晓婷提醒道，“冉冉，是阿燃代表说话哦。”萧冉点头，她看着他，忽然也很期待他能说出什么致谢感言。
“首先，能够拿到基础杯的冠军！我们很高兴，很开心！我觉得，这是必须的！因为，我们是最强的！”肖燃说完就举起奖杯呼叫着，他身边的队员们都吼了起来，欢呼声，拍掌声，嘶叫声，男性们在荷尔蒙的作用下毫不吝惜地展示着他们的热情。
“然后，要多谢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因为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们！谢谢！”肖燃说完，又是一阵宣泄般的欢呼喝彩。
“哦！补充一句！最伟大的，当然我们的三医！三医最强！三医最劲！”
“三医no.1！！！”
“三医三医！！！”三医的球员们又闹闹哄哄了十多秒，场面才算是勉强恢复到正常。
“第三，我想说，”肖燃放下奖杯，抬起身子，目光转向前方的萧冉，笑得温柔地道：“这是我最后一场比赛了，因为今日以后，我要正式投入到家庭生活当中，无暇篮球了。虽然复出无期，但我还是要跟你们说，千万不要懈怠哟，尤其是我们的对手，因为即使没有我，三医依然是最强的！”
“三医最强！三医最劲！”刚刚才稍为得到平复的场面因为肖燃的话，再次热闹起来，有些人甚至跑到肖燃面前，与他亲密地拥抱，好像是告别礼似的。
“停停停！”肖燃不得不从人堆中探出头来，大声叫道：“我是说暂时告别，又不是不回来！你们这是干嘛？”
其他人都哄然大笑，萧冉和饶晓婷也跟着哼笑起来。
好不容易把那些人赶走，场面开始变得混乱了，肖燃只好加大声量，几乎是声嘶力竭地道：“好啦，我要说最后一点了！麻烦大家静一静！”
“说吧说吧！”队员们起哄道。
肖燃狠狠地瞪他们。
“最后，我要说，感谢我的女朋友萧冉，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现在我想说，冉冉，嫁给我吧！”
话毕，站在肖燃身后的饶晓越和文书恒相视一笑，同时展开手中的红色横幅，一拉，展开了几个大字——
“冉冉，嫁给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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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怔住了。
心脏高速跳动着，像快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似的。身体微微颤抖，快要不能自控了。
这一切一切，太不真实，像在做梦一般。
待肖燃走到她面前，她还是恍恍惚惚，如坠云烟。
“冉冉，嫁给我吧！”
肖燃说着，突然单膝下跪。他举起一手，呈给萧冉一个红色的心型盒子。
“哇！”周围的人惊呼，鼓掌的鼓掌，跳跃的跳跃，笑的笑，闹的闹，他们都因为这两人的浪漫而兴奋，却没有人发觉，萧冉的眼眶，慢慢地红了起来。
答应吗？答应他吗？
萧冉的眼前，忽然闪过很多场面。
闪过第一次见面时，她傻乎乎地对他说：“医生，你没发觉我们名字的读音是相同的么？”
闪过她带着他去看美丽，他又带着她去7749吧，她在他面前痛哭失声的场面。
闪过同样在这个篮球场，他在黑夜里向自己跑来，他在取得胜利后和自己拥抱，他对她的，深深深情。
……
还闪过太多太多太多，多得明明应该要用相册才能记录下来，用dv才能拍摄下来，却无需要记起就能在脑子里回放的场景。
他对她说：“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他对她说：“我在，我在，我一直在。”
原来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就经历了这么多，这么多，多到用心忘记都忘不掉，多到至死不渝都还铭记。
原来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就领略了这么的甜，这么多的欢乐，这么的喜悦，这么多的，即使是明天便是世界末日，他们还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甜蜜愿望。
那么，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冉冉？”看着萧冉脸上变换的神色，肖燃不由焦急起来，他殷切地呼唤她，希望她快点回应，没想到她却转过身，像是要离开。
“冉冉！”肖燃一惊，立刻拔足站起来，他转过萧冉的身子，焦急喊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抹着泪，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饶晓婷等几个帮手都靠了过去，心虚地问道。
萧冉抽空看了他们几眼，又垂目继续哭。
过了好一会，她才轻声道：“都怪你！都怪你！都既定的事实了，还要惹哭人家！”
刹那之间，一直悬着的心脏平稳落到地面，肖燃再也忍不住，他一弯身，将萧冉横抱起来，笑得合不上嘴巴地吼道：“她答应我了！她答应我啦！”
“她答应我啦！”肖燃竟抱着她绕圈圈，惊得饶晓婷连连高呼：“不要呀，她还是孕妇呢！”
“哦对哦！”肖燃恍然大悟，却没有放下她。他的样子如梦初醒，却填满喜悦，像是一个——
快乐的傻瓜。
见状，萧冉扑哧地笑了出来。
眼皮一眨，又一颗幸福的泪水，悄然滑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