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深宫贵胄(三)
萧临晏觉得秦云邵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可能是真的。
因为不管萧临晏“偶遇”过他多少次, 他都会面无表情地装作从来没有认识过,非常冷血地跟萧临晏擦肩而过。
不管是萧临晏蹲守在华安宫等着他就寝的时候来个彻夜长谈,还是萧临晏彷徨在御花园等着他赏花的时候来个“美人如画扣我心弦”, 都被秦云邵没有感情地用仿佛在看一株草的眼神忽视了。
但是闻者不见泪听者不伤心, 大家都知道国君从心底里厌恶国师。一开始婢女们还会试着安慰一下萧临晏,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也只能用“今天又是无功而返吗”这样感觉起来像安慰,事实上语气非常笃定的话。
萧临晏痛定思痛, 思索良久,才准备上朝堂要个说法。
话是这么说,当天他上了早朝, 迎着众大臣或鄙夷或懵逼或茫然(不认识国师)的眼神, 看着或许是面无表情,又或许是一脸“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走”的秦云邵, 萧临晏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然而在下了早朝之后, 萧临晏直接堵在了秦云邵面前。
“何事?”秦云邵冷冰冰地说。
萧临晏倒是不介意秦云邵的冷淡, 笑靥如花, “陛下, 臣有一要事相报。”
“嗯。”
“……就在这里吗?臣私以为此地不妥, 前去御花园同陛下详谈如何?”
“不如何。”秦云邵冷着脸, 睨萧临晏一眼, 语气非常不耐烦地道:“国师若是无事, 大可以琢磨下次天祭该如何糊弄过去。不要拿芝麻绿豆蒜皮小事来烦我……烦朕了。”
萧临晏笑眯眯地拱了拱手, “陛下,如果臣所要禀奏的事无法让陛下重视,那么臣愿引咎自责,从此再也不来叨扰陛下。”
一刻钟后,两人面对面坐在御花园凉亭内石桌旁。在萧临晏所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让除臣与陛下之外的人知晓”的借口下,秦云邵把御前侍卫也斥到一旁。闪舞小说网
“陛下喜欢何物?”萧临晏一边问,一边蘸了茶水,在石桌上缓慢写出几行字。
秦云邵冷冷道:“这就是国师所谓的重要之事?”他说着,就去看萧临晏在石桌上留下的字。
——陛下,臣实际上是受太后所托,前来混淆陛下视听,以碍朝政。
“当然不止,上次陛下受刺一事,可有眉目了?”在萧临晏回话时,秦云邵接着写下:朕知晓。
“国师有何高见?”萧临晏回道:太后耳目远超陛下所向,陛下身边之人也有不少是太后暗插下的。臣实为先帝所托,之前为取信于太后,未来得及与陛下相交涉。
“依臣之所见,此事恐为鞑虏所做。”
——何以见得?
秦云邵嗤笑一声,回道:“国师高见,可有证据?”
——实不相瞒,陛下上位以来一直暗中寻找的另一半虎符,在臣手中。这是先帝予臣之筹码,唯恐置于宫中为心怀不轨之人所掳。
秦云邵眼神闪了闪。边疆不稳,另一半虎符一直在镇西大将军手中,而另一半虎符失窃已久,这是宫内秘闻,罕有人知晓。但先帝向来宠爱太后,会专门为了他留后手?
这么想着,秦云邵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在石桌上写到:国师受累了。
萧临晏拱了拱手,“还未有,此乃臣夜观天象所得。”他着重强调了“夜”这个字。
秦云邵立刻接戏,冷哼一声,拂去桌上茶盏,动作间模糊了桌上字迹,溅出的茶水很好地掩盖了桌上湿漉漉的真相。茶盏摔碎在地上,立刻就有宫女上前收拾残局。
秦云邵眼神冰冷地看着萧临晏,仿佛看着一株杂草,语带讽刺,“国师真是大才之人。”随即拂袖离去。
萧临晏则迎着其他人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泰然自若地喝着茶。
晚上萧临晏就再次偷偷摸摸潜入宫,他这次谁也没带,借着系统给他开的挂,大摇大摆地走入秦云邵寝宫,没能惊动任何一个侍卫。
秦云邵看到他来脸上并没有意外的表情,瞳孔却狠狠缩了缩,“坐。”
那夜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也只有秦云邵、萧临晏和躲在近处的死士知道了。
“公子可真会讨女人欢心,”坐在萧临晏面前的女子娇笑着,半露的雪白胸脯随着她的笑而不住抖动,幽香从她身上缓慢而又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她好似弱柳扶风,有意无意地往萧临晏身上靠,“公子……奴家有些倦了,不如?”未尽之言满是暗示和诱惑。
哪怕是身处烟花之地,萧临晏脸上也维持着正直的表情,他不着痕迹地挪了挪,离面前的女子远一些,“姑娘倦了?我还想再看看表演,听闻今日嫣然姑娘将会登台演出?”
女子轻嘟红唇,她算是看明白了,面前衣着谈吐皆不凡的男人根本没有找人过夜的心思,他只是冲着楼内书寓清倌嫣然姑娘来的。
醉欢楼里绝色姑娘当然不少,毕竟是风尘之地,不少姑娘会因为各种原因沦落风尘。但店内头牌嫣然,却是清倌一名,向来只卖艺不卖身,只会在每月初二、十二、廿二登台演出,其他时候只接待房内想要听曲的客人。
虽说嫣然姑娘歌舞皆是一绝,但最为诱人的还是她那独特的、仿佛深山幽莲一般遗世而独立的气质。也正是因为这样,符合男人梦中情人模样的嫣然姑娘,才会一直受欢迎至此。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束白月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她是遗世而独立,她是哪怕沦落风尘也可出淤泥而不染,于是大多数人都会尊重嫣然姑娘。
——然而萧临晏知道,嫣然根本不是一名清倌,她只是一名已被赎了身却又被雇于醉欢楼的女子。她的主子,正是夔王。
太后心系夔王,作为太后“心腹”的间谍萧临晏,也自然而然地跟夔王派系的人有了不少接触。萧临晏原本入不了太后眼,之前夜谈后秦云邵有意无意地亲近萧临晏,于是骤然被发现利用价值的萧临晏立刻被夔王同样“有意无意”地重用起来。
不过今天,萧临晏来这里却不是受任何人的旨意。他一边饮着酒,一边借着酒杯的掩护打量坐在他对侧两桌后的男子。
长身玉立,黑发高束,不着冠只系着紫金发带,眉目锐利——不是秦云邵还能有谁?
可能是世界的偏袒,让秦云邵只是换了身便服,却几乎没有任何人猜想到此人就是高坐于朝堂上那人。
秦云邵私底下已经好久没跟萧临晏联系了,按捺不住的萧临晏派人跟踪秦云邵许久,才发现他几乎每月嫣然姑娘出场的日子都要来醉欢楼。
萧临晏不相信秦云邵会钟情于青楼风尘女子,但他却很好奇秦云邵来这的缘由,于是在又一个嫣然姑娘出场的日子,他来到了醉欢楼,并暗搓搓地偷窥秦云邵。
然而结局让他失望了,秦云邵就像一个普通的酒客一样,安安分分喝酒,安安分分看表演,甚至连姑娘或者说小倌都没有叫,只是专心致志地看表演,最后给嫣然姑娘送去打赏和一个精雕玉琢的小木箱。
萧临晏失望地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就在他走出大门那一瞬,似乎是心有灵犀般,他转过头去看秦云邵,然后就看见秦云邵被讨好笑着的老板请去了楼上。
——没记错的话,嫣然姑娘刚才也是去了那个方向?
萧临晏心中警铃大作,耳旁仿佛响起了雪姨的“付文慧你开门呐”,却深知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于是装作没看见,回到了曲宁塔。然后第二天,萧临晏就进宫拜访了秦云邵。
“坐。”秦云邵忽视了一脸欲言又止的萧临晏,他只是端坐在桌旁,对他示意。
萧临晏入座,看着面前丰盛的御食,颇有种大快朵颐的冲动。但他不行,他还有事要做。“陛下……”刚一开口,萧临晏就被秦云邵打断。
秦云邵拿起筷子,冲萧临晏示意,“尝尝味道。”
萧临晏满腹狐疑地夹起一块糖醋鱼入口,酸、甜、辣、咸、麻等各种滋味瞬间交织在一起。一瞬间萧临晏眼前仿佛一半是欢声笑语的天堂,一半是血光冲天的地狱。萧临晏筷子一抖,险些把刚吃进嘴的鱼肉吐出来。
“好吃吗?”秦云邵关切地说,得到萧临晏含泪的答复,秦云邵开怀地笑了起来,“此乃朕亲手所作。”
“……”萧临晏瞬间哽住了,半晌才答复道:“君子本应远庖厨,陛下有这等心思,臣不胜感激。”
秦云邵似笑非笑地拍了拍萧临晏背,明显龙心大悦,挥手招来一群御前侍卫,指了指桌上菜肴,笑眯眯地说:“吃。”
侍卫们明显见怪不怪,一人分了一点,刚好把桌上菜肴全部分光,一丁点都没给秦云邵留,还殷勤地说:“陛下好手艺。”
秦云邵含笑不语,只是看着他们面不改色地吃,自己一筷子都没动。
吃完这场“鸿门宴”,萧临晏摸着肚子回到曲宁塔,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唤来婢女重新做了一桌正常饭菜。原本早已习惯个中滋味的萧临晏再次吃到,却险些热泪盈眶。一来一去间,萧临晏才恍然发现原本要进宫质问秦云邵的话,却被秦云邵的“美食”插科打诨过去了。
当天之后,萧临晏甚至没能见到秦云邵一面。好在过几日就是嫣然姑娘的演出,实在不行还能干出尾随人的勾当。
——于是萧临晏就面不改色地坐在了上次的位置,一边振振有词这是关心国事,一边按捺不住地偷看秦云邵。他这次学乖了,同样没有叫任何女子陪同,只是正气凛然地看着演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是在研究家国大事。
“国师。”面前原本空着的桌子此刻却坐着另一名男子。萧临晏瞥了一眼这不请自来的男子,剑眉星目,器宇不凡,端的是雍容华贵。
只这一眼,萧临晏心中一紧,却还是立刻扬起笑靥。
“没想到国师也有这等癖好,”男子似笑非笑地说,手中折扇一扬,“不过此处非谈事好地,国师不介意的话……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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