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木偶
皇后住的寝殿,叫朝阳殿。
此刻,朝阳殿内,女官雪玉将谢容递来传声蝶上的内容讲给了皇后听。
雪玉看见庄后脸一下子白了,她有些紧张,手也有些抖。
“娘娘,我们……我们是否去看陛下?”
庄后沉眸片刻,摇了摇头,“我们心里有数就好,面上,全然当做不知此事。什么时候皇帝派人来通知,我们再什么时候去。”
“是。”雪玉点头。
庄后再看向她。“拿剪刀来。”
雪玉猜到了庄后想做什么,叹口气,皱了眉,但也到底前去拿来了剪刀,递给庄后。
庄后起身,走至铜镜前。
她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面容平静地解开了外袍。
前些日子,她从感恩寺返回帝都,差了人假装劫匪。
这肩上的伤,便是为求逼真,在那次事件中所受。
如今伤口已结痂,但庄后举起剪刀,是又要朝伤口的位置刺去。
“娘娘……”雪玉看见她这般,难免担心。
“无妨。”庄后道,“去取药和麻布来,准备为本宫换药。”
“是。”雪玉点头,又下去了。
而一直直到第二天午后,元名帝身边的太监宁启才姗姗而来。
宁启到的时候,“恰逢”雪玉端着带血的纱布走出来。
“哟。”宁启蹙眉,关切问道,“娘娘这伤还没好?”
“快好了。”雪玉答,“公公这时来,有何事?”
宁启便笑道:“臣是来给娘娘报喜的!陛下醒了!”
“真的!”雪玉大喜,“我这就去告诉娘娘!”
雪玉转身往殿内跑,由于太过激动,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宁启看着她的动作,笑了笑,没动声色,面上只笑道:“哎哟,这孩子,这般毛手毛脚,怎么给娘娘办事!”
“公公责罚的是!不过,这也是因为我实在太替陛下、替娘娘高兴了!”雪玉回头,憨笑着朝宁启点点头,再转身往内殿而去。
到了内殿的时候,雪玉的面色立刻变得有些严肃。
庄后看她一眼,道:“本宫都听到了。准备軿车。本宫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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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烨王收到消息,是比皇后更晚些的时候了。
宫中防备颇为森严,玄绝阁、禁卫军中都是高手,烨王也没敢在这里面作妖。
烨王能知道消息,是因为他利用家中的江湖势力找些会隐术的人盯着丞相府。
故而,左丞相李玄机离开家中、深夜去往帝宫的行迹,被那些人注意到了、再通知到李明觉。
左丞相深更半夜前往帝宫。
明眼人都能看出,大概率上,这是因为皇帝醒了、第一时间召来自己最信任的丞相问话呢。
眼下,听到李明觉说元名帝醒了,烨王祝高声脸都白了。
他之前的一切算计,都是建立在皇帝醒不过来、即将挂掉的基础上的。
包括拉拢皇后。
盗剑穗、烧国寺?
自己相当于已经向庄后认罪,这事是自己搞出来的了。
但庄后一来要对付兰妃和誉王,二来,没有儿子的她要给自己找个靠山。
所以,庄后那里,自己犹可作为。
但皇帝醒了,这就不一样了啊!
祝高声清楚自家父皇的脾气,他原本就看不上自己,现在他发现他还没死,自己就动了帝位的念头,还做了烧国寺这种忌讳的事情……
自己肯定会被削爵位的吧!
“怎……怎么办?本王现在就去向父皇请罪?!我……”祝高声先看了一眼幕僚李明觉,又看向许深,“先生,求你再帮帮我!只要我登上帝位,你的佩剑,我一定会及时奉还的!”
许深抬眸看向祝高声,颇有些面无表情。“你现在当然不能进宫。否则,他还以为你在监视他,有所图谋。”
“是。”祝高声嗓子发干。
许深只道:“你现在做的,是以静制动,等皇帝通知,不必比别人抢先去看他。你们谁孝顺,皇帝想比心里早已有数,不需现在去演戏。”
“那……依先生所言,我现在该怎么做?”祝高声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依你们之前所言,太医已做了判断,皇帝病情很严重,活不了多久了。就算这次侥幸醒了,想必时日也无多。所以,你无须太过担心,还是按先前的计划来。”许深道。
李明觉琢磨了一下许深的话,主动问起:“先生的意思是……其实可以趁机试试皇帝倾向于立谁为太子?”
“不错。”许深点头,“对皇帝的心思,其实不妨大胆揣测一下。”
“先生如何看?”祝高声满怀期待地问。
许深便道:“在我看来,元名帝一定是在你和二子舒王中考虑的。他不想大权旁落、外戚掌权,所以不愿兰妃的儿子誉王登基。”
李明觉听罢,恍然大悟般道:“先生高智。他不愿立誉王为太子,才一直把太子之位空置。因为无论他立舒王、还是咱们烨王,想必都会遭到兰妃和她弟弟天极将军的反对。而天极将军的兵权,他还有所忌惮……”
听到这里,祝高声额上一滴汗落下。“所以,你们的意思是,父皇迟迟不立太子,不是因为他没想好立谁,反而是早就想好了?他心目中的太子,既然不是七弟誉王。那我和二哥……”
许深点头。“所以我说,皇帝醒了,其实并非对你不利。你无须过度担忧。你现在主要须对付的,仍然是二子舒王。也就是,皇后那里,你要继续拉拢。皇帝时日无多,他醒来,想必会抓紧立定太子一事。你和皇后保持一致,把脏水继续往舒王身上泼,也就是了。”
这夜,祝高声一夜无眠。他猜想,他的二哥和七弟一定也一夜无眠。
直至第二日,仍是比皇后晚些时候,烨王祝高声总算收到了宫里正式传来的消息。
那会儿,烨王又找到了许深。“先生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皇宫?你连感恩寺都能进,想必皇宫里的那些预防妖魔的符咒风水阵法,也没法对付你。”
许深挑眉:“我一只鬼,怎么去?以什么身份去?”
祝高声立刻道:“你……哦,对你,你们鬼不是可以上人的身吗?你可以上我的身啊!”
许深清冷地看着他,淡淡道:“上别人的身?我不乐意。”
祝高声委屈脸。“好……好吧……”
于是,祝高声转身要走,是想在去帝宫见皇帝皇后前,再找李明觉商量下。
不过,他刚走到门口,却听许深叫住了他。
祝高声回头看下许深。“先生改主意了?”
“我不愿上你身,不过可以上木偶的身。”许深看向他,“我屋中有个木偶,你拿着,逢人可以解释,是为陛下求的,替他挡在的替身傀儡。”
“多谢先生!”祝高声喜上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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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谢容正在正龙门前守着,名义上自然是监督视察守卫着这里赤火军的情况。
实则,他自然是在等庄后,看她有无吩咐。
庄后从后廷去帝寝正龙殿见皇帝,须经过的便是这正龙门。
直至寅时三刻,庄后出现了。
軿车行至正龙门,停了下来。庄后下车,在雪玉的搀扶下,往正龙殿走去。
庄后是化了妆的。谢容看得出,她这妆还颇为讲究。
首先,她要把自己弄得美一些,这是肯定的,毕竟她作为皇后的一部分任务,是要以色侍人。皇上还没死呢,他要是醒来看见皇后一脸丧,可不得心头窝火。
但庄后又不能太美。皇帝重病期间,皇后浓妆艳抹,这是想干什么?
所以,这妆走得是苍白美路线,弱柳扶风、梨花带雨,人见人怜。
刚下车的时候,庄后的神色还是有些许不安的。
直到她看见谢容在,心神才定了下来。
经过谢容身边的时候,谢容和身后的一众禁卫军朝庄后行了礼。
“平身。”庄后淡淡说着,再看向谢容,“中郎将,你在便好,新官上任,陛下一会儿可能要见你。你做好准备。”
“明白。”谢容点头,随后目送皇后走向正龙殿。
帝后相谈。旁人避开。
谢容兀自站在正龙门前等待。
再过了些时候,二子舒王祝茂德赶至,七子誉王祝涵风随后赶到,三子烨王祝高声最后赶到。
因为月衫的事,誉王祝涵风看谢容的目光是十分不友善的。但他大概知道现在不是找谢容算账的时候,只有生生忍下来。
皇帝贴身太监宁启上前,笑着给三人行了礼:“见过三位殿下。陛下正与皇后谈些事情,请三位稍待。”
舒王祝茂德首先上前,拱手道:“我们知道了。公公你去吧。我们几个兄弟寒暄几句。”
宁启走后,舒王祝茂德转而看向旁边的烨王、誉王,笑道:“二位弟弟,有些时日没见了。”
“那是,二位哥哥忙得很,当然没空来见我。”誉王祝涵风笑了笑,倒是直言不讳道,“你们二位这些日子折腾出不少事儿吧?烧国寺、盗剑穗,谁干的?”
“七弟,不可胡言乱语!”舒王祝茂德厉色道。
“怎么?不是你们还有谁?反正不是我。”祝涵风摊摊手,又笑着看向烨王祝高声,调侃道,“哟,三哥,你手里是啥?怎么,几日不见,你变成了个姑娘,走哪儿还要抱个娃娃?”
这三人三言两语交谈下来,一旁的谢容听见了,也大概摸出了他们的性格。
听着祝涵风最后这句话,谢容也朝烨王看了去,注意到了他手里的那个木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