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白玉堂去驸马府了,其他人也就该干嘛干嘛,回开封府的回开封府,带孩子的带孩子,喝茶聊天的喝茶聊天,就连赵德汉也端着木盆去给小团小圆洗尿布了。

    包拯公孙策和展昭没回去,几人围坐在桌前,等白玉堂的消息无聊,襄阳王便让小团小圆表演节目。

    盛夏时期,开封府一向主张开源节流,从不舍得做些避暑的措施,王府虽然也低调,但好歹赵德汉是从小做管家长大的,委屈不了襄阳王。

    老徐端了好几大盘井水里镇过的西瓜上来,合着冰咎里刚凿下来的冰一起,才刚摆在桌上,端端正正坐着的开封铁三角眼神闪了闪,动作没变,眼睛却都亮了。

    襄阳王取了一块瓜啃两口,弯腰给小团小圆一人分了一半,一边看着他们乖乖啃瓜,一边笑眯眯的呼噜他们脑袋瓜子上的软毛,过了会回过身来,桌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襄阳王顿时凌乱了,咋的……包拯平时不至于抠到西瓜都舍不得买一个吧???

    而且桌前这三人还偏偏假装没动过一般,包大人的前襟上都沾了滴西瓜汁,脸上还是那么面无表情。

    大橘窝在好脾气的展昭怀里,胡须上还黏了两片西瓜籽,展昭伸手给它拿下来,感受到襄阳王如炬的目光,马上将西瓜籽藏到了手心里。

    襄阳王:“…………..”

    藏什么藏,两只猫肯定都吃了!

    小团小圆想不出表演什么,想了想,小团问:“王爷爹爹,我们帮你洗碗,可以不表演吗?”

    襄阳王微微一笑:“不可以。”

    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的小团小脸一垮,朝旁边的姐姐道:“姐姐,我们一起唱歌叭。”

    小圆脸上还糊着西瓜汁,点点头,两人便唱了一首从赵爷爷那学来的歌。

    不过是偷学的,他给地里浇水时总爱唱。

    “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情人碎,脱衣裳,口吐舌尖吃冰糖…….”

    襄阳王吓得西瓜都掉了。

    咋回事!!这不是之前他刚过来时那群侍女唱的淫ci艳曲吗!!

    歪了啊!!完全把他们教歪了啊!!

    不等襄阳王出声阻止,小圆唱了,小团还打断她:“不对,姐姐,是赛沙糖,不是吃冰糖!”

    小圆认真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舔舔手指头道:“我想吃冰糖。“

    襄阳王:“……………“

    你们是不是以为这只是一首吃糖的歌?

    白玉堂用迷烟三两下就解决驸马府里的陈世美,拿刀浅浅割了道口子,残忍的取了小半碗血回来,刚一进王府,扑面都是五香炒瓜子的香味儿。

    众人吃完西瓜,已经开始围坐着嗑瓜子了,襄阳王面前一地的瓜子皮,时不时还从小团小圆藏瓜子的袖子里揪出几把来,板着脸让他们不能多吃,会上火。

    白玉堂看着自己手中端的瓷碗,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仔细回想,上次也是,自己为他们查案奔波卖命,他们那一帮人却打赌助兴,现在更是好吃好喝,敢情就他一个人在忙。

    白玉堂简直想把手里的碗扔他们脸上。

    襄阳王看见白玉堂回来了,笑眯眯的把旁边位置清出来,擦擦上面的西瓜汁,道:“五爷回来了,一起坐会啊!“

    白玉堂把碗放在桌上,嫌弃的看他一眼,没坐过去,转身便走,走前还刻意经过展昭身旁,淡淡道:“开封酒仙楼里的梨花白,许久没喝了。“

    展昭听懂了话外之音, “你难得来开封一趟,一起喝上几杯?“

    白玉堂扬起眉梢,笑了笑,“几杯岂够,今日不把你那点俸禄喝光,五爷也算白来开封了。“

    两人约着说走就走了,襄阳王其实也想去,考虑到自己挫得抠脚的酒量,忍住了。

    他们走不走倒不影响,襄阳王同包拯和公孙策讲了自己明天的对策,包拯从他要陈世美的血时心中就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听襄阳王说了,才发觉果然如同自己所料。

    滴血认亲。

    这个方法虽然在现代已经被淘汰了,可在大宋还是十分管用的。

    至少拿来唬人诈人挺管用的。

    酒仙楼是白玉堂到开封必去的地儿,每逢来了,得空就与展昭喝上几杯,不得空也要自己独酌一番。

    两人直接去了二楼,时辰也晚了,叫不了什么好菜,就只上了点简单的下酒菜。

    展昭给小二让开桌子上菜,擦干净筷子,抬头却发现白玉堂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白玉堂握着筷子停了好一会,也不知在想什么,筷子稳稳停在半空,半点都不抖动,展昭便道:“有心事?“

    他们正坐在窗边,从窗口渗进来的灯火光亮落在白玉堂身上,令这江湖上闻者惧怕的俊美青年平白多了分柔和。

    只是展昭如今看他,却又觉得面前这人已经不像从前那么洒脱尽兴了。

    白玉堂打量着展昭,冷不丁开口了:“展昭,你如今是不是已经完全信任襄阳王了?“

    “就连他从前做的那些,你也不介意了?我看你现在倒是在意他得紧。“

    展昭轻轻一偏头,接住了白玉堂朝他扔来的小玩意,伸开手掌心,是一颗花生米。

    展昭心中是很信任白玉堂此人的,也不愿他同外人一样,总误会襄阳王。想了片刻,开口道:“如果现在这个襄阳王,并非从前的襄阳王呢?“

    白玉堂目光一震,眼神突如刀山上的锋芒一般,仿佛隐含着快要沸腾的情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赵爵,谁会是赵爵?你总不会告诉五爷,这人是假扮的襄阳王!?“

    展昭也知此事离奇之至,白玉堂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索性将真相全同他说了。

    襄阳王是一千年后的人,这话白玉堂如何能信?

    回想起那人干净的眼神,白玉堂使劲摇了摇头,抓起小二刚拿过来的梨花白,狠狠灌下一口。

    “你们真当五爷是好耍的,说这种话,谁会信?”

    展昭也揭了一坛酒,倒了一碗,喝下一大口,慢慢道:“此事说来荒唐,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你想想,他可像真的赵爵?”

    白玉堂看着展昭认真的神情,半坛酒下肚,眼睛却还清亮无比,呢喃道:“那我之前是错怪他了?你呢?你也错怪他了?”

    展昭点点头,“我们都错怪他了。所以展昭………日后只想能为他做些什么便多为他做些什么。“

    展昭说这话时,换做从前的白玉堂,肯定会觉得恶心至极,免不了冷嘲热讽一番。

    但他如今听了,却没觉得反感,反而觉得此时的展昭,像极了之前和他饮酒谈心的沈仲元。

    难道…….

    难道展昭喜欢赵爵?

    白玉堂额上渗出一滴汗来,烈酒入喉,刺得他喉咙隐隐作痛。曾经对于感情之事一窍不通的他,突然就懂了些他之前怎么也懂不了的东西。

    若是展昭真对赵爵有了情意,那他呢?他对襄阳王的好,又算什么?

    他顾忌着襄阳王的过去,从未表露过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如今知道这襄阳王竟不是真的赵爵,他这么自傲的人,又要怎么才能告诉襄阳王,同他说一声抱歉?

    他便是早就觉得襄阳王不错,也没对他和颜悦色过。

    他是不是真的明白得太晚了。

    展昭开窍也不比白玉堂早,见他好像受了莫大的刺激,不由道:“玉堂,你这是怎么了?”

    白玉堂一直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羡慕之人,却不是一个让人喜欢亲近之人,因为他冷,因为他狠。他的善恶都由自己,他的任性无人可及,但他任性却未曾误事,狠辣却不对无辜之人。

    他心底后悔了,却不会去告诉襄阳王他后悔了。

    他太骄傲了,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对不起那三个字的。

    白玉堂抬起整个坛子,一饮而尽,靠在椅子上摇头失笑,好像在对展昭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以后,对他好点。”

    展昭一怔,“对谁?襄阳王?”

    白玉堂很难才会喝醉,又开了一坛酒,抱着酒道:“我此次乃是得罪了干娘冒险回开封来的,过不了多久,就得回陷空岛去了。”

    展昭面露惊色,“如此着急?”

    白玉堂瞧了一眼窗外天上的半月,将自己的身形往窗边缩了缩,发丝垂下来拂过鼻梁痒痒的,不由挠了挠鼻子,道:“若不是我急中生智,现在恐怕正在被押回陷空岛的路上。”

    而且还是五花大绑的那种押法。

    展昭抬起碗,还没喝,又见白玉堂在看他,这次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丝羡慕的意味。

    他还当自己是喝醉了。

    白玉堂羡慕他?哪来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