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仙尊的沉沦之路（五十一）
“第一批？”江黎只觉得自己发冷, 连声音都透露着僵硬，“闻千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千鸿笑了，“青远，你很聪明，不会不懂我的意思的，总之, 每一批人, 我可以给你十息的时间，当然, 每过十息, 如果我没得到满意的答案，那么, 心烦意乱的我会做什么事情，你应该猜得到的, 所以, 为了不耽搁我们独处的时间, 计时就从现在开始…”
整个对话过程, 闻千鸿都贴到江黎耳边, 神态举止无比亲密, 甚至眼中也透出了浓浓宠溺，这种情况无论是谁不会猜到, 才可他说出的话, 竟是那般残忍血腥。
江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敢相信的扭头看闻千鸿，看着他眼中的失措震惊，闻千鸿只觉心如刀割，脸上笑容却越发灿烂宠溺。
他变了。
真的变了。
江黎看着闻千鸿，却只觉得口中发苦，心中发寒，好几息后，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艰难的闭上了眼睛。
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他早该知道，眼前这人，早不是他记忆中的恋人，就是怕毁坏这一切，他才急切的提出两人一刀两断的提议，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原本那水晶般宝贵的回忆，深深封存在脑海里。
然而，闻千鸿的举动，却让他的一切努力，变为虚无，化为乌有。
选择？
这种情况下，他何曾能有什么选择？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屈从，只是点头而已。
深深的吸了口气，却终究无法压住胸腹间翻滚不息的酸楚哀痛，江黎咬紧了牙，好容易才忍下身体的不适，就在他准备开口答应闻千鸿时，就听到那人状似惋惜的叹了口气：“时间到了。”
什么？
“不！”
江黎瞬间反应了过来，他双目圆瞪，拦阻的话也紧接着脱口而出，然而，一切都晚了。
闻千鸿已经弹动了手指，随着清脆的声音，那数道黑烟化成的绳索一紧，半空中那十余人脖颈处便发出了渗人的咔咔声，在江黎的瞪视下，那些人的脖颈已扭曲成了一个恐怖的角度，同时双眼翻白，口角处溢出了血沫，眼见已是不活了。
“真是可惜，都是些大好的苗子呢。”闻千鸿轻微的叹息声响起，紧接着，黑烟化为乌有，那十数条躯体从半空坠落，落到地上时，发出了闷闷的撞击声。
“你！”
江黎怒视着闻千鸿，在他杀人般目光的注视下，闻千鸿却丝毫不为所动，只见他指尖微弹，半空中便又出现了数道黑烟，紧接着，那黑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另外十数人飞去。
不多时，另一批人被吊到了半空中，闻千鸿看着江黎，温柔的说：“青远，不用着急，你慢慢考虑，反正这些人刚才也想烧死你，现在换他们尝尝死的滋味，也算报应。”
“报应？”江黎觉得自己的声音尖锐而凄厉：“说到报应的话，那置我与这般田地的你，又该有什么样的报应？”
“我？”闻千鸿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黯淡，紧接着，他温和的笑道：“青远你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这不就已经是我的报应了吧？
江黎一时哑然，只能愣愣的看着闻千鸿，如果不是太近，他都不敢相信，刚才那一瞬，他从满脸笑容的闻千鸿眼里，看到了深刻之极的哀伤和痛楚。
心中百感交集，江黎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很轻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逼我，就算我答应了，也会很恨你？”
闻千鸿看着江黎的眼睛，笑容依旧，“我知道，可是，比起你不在我身边的后果，这些恨意，我根本无所谓。”
江黎默然，短暂的沉默后，又说：“那你可知道，我身体情况很差，就算你逼我留在你身边，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一次，轮到闻千鸿沉默，他眼神黯淡表情痛苦，但依旧咬牙说，“我知道，这原本…都是我造成的。”
江黎再没有话说了，他看着闻千鸿毅然坚决的眼神，突然笑了笑：“闻千鸿，你这样做，真的很蠢。”
“不过…”没等闻千鸿开口，江黎已经说了下去，“我答应你。”
“真的？”闻千鸿一愣，旋即脸上露出狂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并不是外表表现出的那样高兴，反而满是酸楚晦涩。
曾经耳鬓厮磨山盟海誓的恋人，竟要使出这样的手段才能被他留在身边，而且就算留在身边，也不知能有多久，这种事实，如何能让他真的能开心。
“真的。”江黎表情淡淡的，说道：“既然你什么都明白，还坚持己见，我无可奈何，自然只能答应你，不过，既然离别在即，那么在走之前，我想和我师兄说几句话，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江黎肯点头答应留下，这对闻千鸿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江黎的请求，而且还对他说，“从今以后，除了你要离开我这件事，我发誓，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青远，我爱你。”
爱？
听到这个字，江黎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那笑容极具嘲弄讽刺，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闻千鸿：“闻千鸿，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
两人对视了片刻，虽然想告诉对方，自己绝对不会后悔，但看到江黎眼中的寂寥讥讽，闻千鸿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算了，来日方长，他还有时间弥补自己的过错，慢慢哄江黎回心转意，实在没必要在这挣一时长短，徒惹对方伤心。
想到这里，他忙扶了江黎的手，亲自送对方到了囚着古樾的牢笼边，又凌空抓过一张石椅供江黎坐下，见一切妥帖，才往旁走出了好几步，一副不打扰两人交谈的模样，看上去颇为知情识趣。
“青远！”古樾看着神情憔悴的江黎，脸上又是愧疚又是自责：“都怪师兄不该不信你，都怪师兄没用…”
想到叶青远经历的种种，想到对方遭遇的苦难，想到对方如今修为全无，却还因忌惮自己等人的安危，被迫答应留在那恶魔身边，古樾心中真是有愧又羞，激动之下，竟连话都说不下去。
江黎选择临走时前来道别，一来确实有事情要说，二来也有解开古樾心结的意思。
见此情形，他先对古樾宽慰一笑：“这事也怪不得师兄，闻千鸿他算计在先，又做好了万全准备，师兄猝不及防之下，会上了他的当也正常，而且整件事，说起来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根本不能怪师兄，又或是其他同道。”
虽然他这样说，古樾还是觉得心中难受无比，江黎见状叹了口气：“师兄，我求了闻千鸿，才能来和你说几句，时间要紧，就请师兄不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了，毕竟比起我个人安危，还是人族的安全更为要紧。”
这番话出口，古樾才打起精神了些，两人交谈间，江黎将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古樾，又提出了几个建议，最后才说：“另外，澹台那里还请师兄开解一二，他性子素来急躁，加上今日这事对他的打击，我担心他会沉不住气，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所以，就拜托师兄了。”
古樾轻叹口气：“青远，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心。”
江黎情不自禁也跟着叹了口气，扭过头看了一眼，就见才这几句话功夫，后方的闻千鸿脸色已有些明显的浮躁，他不由冷哼一声，缓缓站了起来。
“师兄，时间有限，师弟就不多说了，就此别过。”江黎说到这里，眼中也不由有些黯然：“只是今日一别，你我只怕再见无期，日后还请师兄多加保重，改日替师傅上香时，还请替我在他老人家面前说一句，就说叶青远辜负了他老人家的厚望，酿成大祸，实在是不孝之极，但请他老人家看在我迷途知返，全力弥补的份上，不要将我逐出师门，大恩大德，师弟铭记于心。”
说完，江黎冲古樾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古樾站在当地，细细的咀嚼着江黎这句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猛地扑倒牢笼边上，大声叫道：“等等，青远，你说清楚，你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黎停下了脚步，同时扭过头，看着神情激动的古樾，却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他再次回头，慢慢向闻千鸿走去。
师兄，虽然被迫留在闻千鸿身边，但这并不表明，我选择向闻千鸿低头，毕竟时移世易，纵然我和他之间有过山盟海誓，但经历了这些起起落落后，我们之间的感情，再也回不到最初，原本我还想，两人相忘于江湖，保持最初的美好于心，是最美的结局，然而，事不如我愿，既然他要执迷不悟，百般纠缠，那我也只能收起初心，咬牙走下去。
横竖我也不久于人世，这半条残命，若能换的他不出手的承诺，也不算吃亏，更何况，他既然非要将我留在身边，就要接受因此而将承受的种种痛楚，想到我一个人的劫难变得两个人的劫难，想到他因为我的痛苦而痛苦，不知为什么，心中的怨怼委屈，竟轻省了好些。
师兄，我不知道以后的路会怎样走，但我发誓，我会竭尽所能，把那些暗中使计的魑魅魍魉揪出来，然后一个一个，让他们也同样尝尝，在绝望中痛苦挣扎的滋味。
最后，师兄，我当年对师傅发的誓言，前几个已经全数应验，你说，最后一个，是否也同样会应验呢？
或许能应验，也是好事，那样的话，疲惫不堪的我，应该能够得到真正的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