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吉士堡
看完一章，西蒙揉揉疲劳的双眼，合上书，随手抽了张湿巾卸妆，轻轻往脸上擦，抹去一大片亮粉。店里其他的舞男都不喜欢他，他也知道，原因很简单，刚来上班第一天，他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西蒙是通过好友亚当介绍来的，亚当在纽约西村开了间酒吧，白天卖饭，晚上卖粉，一地两用，钱哗哗来，人脉很广，狐朋狗友一大群，在他急需钱的时候立刻给他找到份工作。虽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可工资一天就有二三百，还不算上小费，来钱要比普通打工快的多。
亚当事先和西蒙打过招呼：说他自己以前缺钱时也干过这个，就是去跳跳舞，讨好些老男人，从他们手里多要点小费。店长和他都是老朋友，并且严肃的再三告诉他：你不愿意做的事，每人会逼你做。西蒙心里那叫一个忐忑，第一个晚上去酒吧报道，跟着店长去后台参观，后台门一堆开，出现一片哄闹的场景。十几个高矮不一的纤细男孩全部光裸着身体，嘻嘻笑笑的在里面打闹，眼前一大片白花花的肉体，给他吓得差点扭头就跑。
店长的到来令所有人停下动作，众人一同望向门口，西蒙羞涩的走进去。男孩们安静几秒，爆发出欢愉的呼声。
【噢耶，有新人了！】
【是个金发的男孩儿，哦天啊天啊！】
【他好可爱，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打扮的真土，也不知道哪个村儿来的】
【科里亚要有大危机了，他终于不再是店里唯一的金发了。】
一群大男孩们七嘴八舌的八卦着，有好几个甚至伸出胳膊去拽躲在后面的西蒙，想要凑近看看他的脸。
店长拍掉面前的一堆爪子，大声吼了几句，
【嘿嘿，孩子们，安静，安静！】
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刻消停，后台静下来，店长清清嗓子，把躲在身后怯生生的熊孩子拉到前头，扳着他的肩膀介绍，
【这位是新来的，西蒙，舞名是小d，大家好好照顾他，可别吃的一丁点骨头都不剩了。】
说完还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没等他反应，后背上一个发力就被推进了屋子正中央，被其他人一拥而上的拉扯过来，左摸摸，右蹭蹭的开始‘调*教’问候。
【哎呦这小皮儿真嫩~~看着真小】
【你几岁啊？成年没？没成年也没事儿，哥哥我罩着你】
【快脱掉上衣给我们看看。】
【对对！脱衣服，脱衣服】
【内裤也要脱！脱干净了！】
周围响起要求‘脱衣服’的口号，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拽着他身体每个部位，西蒙胆怯的往后退，嘴里不停嘟囔着
【别碰我，别，求你们了，拜托。】
这样细声细气的声音只会让那群人继续‘狼性大发’，在这些男孩儿们眼里，这种抚摸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在单纯的熊孩子眼中，这是他们在欺负自己的表现。
忍耐到极限，西蒙终于爆发了，扯着嗓子使劲吼出一句，
【别，别他妈碰我！！你们都脏死了！】
话一出口，四周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收回手，脸上挂着难看的表情，气氛僵持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低头嘟囔，
【切，嫌我们脏？那你来这儿做干嘛？】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西蒙听见，他脸色煞白，两颊浮上一抹红晕，胸口剧烈起伏，张了张嘴想反驳，憋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说，猛的蹲下趁机钻个空子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低着头跑了出去。
一群人留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后恢复原先笑嘻嘻的活跃气氛，继续侃大山。
【看，给人吓跑了吧！】
【那男孩金发碧眼，还细皮嫩肉，一看就没胆儿，早晚都得走。】
【谁说金发就是乖乖孩儿了？科里亚不服！】
【金发不是骚货就是好娃娃，或者又骚又乖。】
【那小子也真敢，都来这儿了还他妈说那鸡*巴艹话，活该他！还嫌我们脏？】
【人那叫纯情，谁他妈像你一样见到个蘑菇样丁丁，不管长短粗细的就往上坐。】
【滚！你他妈还拍gv呢！看你里头那浪样儿】
【卧槽越浪越有钱，你懂个屁！劳资这是豁得出去。】
西蒙气喘吁吁地跑到酒吧门口，找到了坐那儿正在喝香槟的店长，喘着粗气的嚷嚷，
【不行，我不能干这个，我，我还没那么低下。我受不了，这实在...我...】
半天也说不清一条完整的句子，
店长挑眉撇他一眼，没搭理他，伸手指了下门，正眼都不给一个，
【没有人逼你，不愿意干拉倒，你愿意走，门在那儿。好走不送。】
西蒙愣了，站了半天，支吾着说，
【那我这就走了？】
店长冷笑，
【走啊，没人拦你。小子。如果你想要赚钱，就回后头去，往脸上扑点亮粉，换好服装去跟其他人学动作，如果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趁早他妈滚蛋。这只是让你当众跳舞，又不是当众性*交，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干什么。】
西蒙被对方毫不忌讳的粗俗语言弄得小脸通红，土不拉几的揪着衣角，但也没挪步。
【年轻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给你的这份工作比华尔街那些金融高管赚的都要多，这里总有些代价需要去付。你自己选择吧。】
【留下，或者转身离开。都随你。还有一点，以后别那么大声嚷嚷说别人脏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都不愿意委屈来干这种事儿，呵，我想你现在应该最清楚这点。】
熊孩子站原地没动，呆了半天。
没走的原因很简单，他需要钱，他缺钱。
原地站了几分钟，西蒙用袖子擦了擦脸颊和鼻子，默默转身走到门口。迈出一步后停住半响，收回脚，又一次转身面向酒吧，拿起桌上的名牌，低头双手把弄了一番，苦笑着举起来，冲着店长挥了挥，深吸口气，原路返回。
又一次推开后台门，里面吵吵嚷嚷的众人齐刷刷一同看向门口，见到西蒙集体默契的全部闭嘴，纠结一会儿。他鼓着红通通的脸颊和眼眶，低下头道，
【刚刚，我很抱歉，我，我不该那么说的，我，我很需要钱...我，我从没做过这种事...而且我很害怕，所以...如果可以，能请你们，你们能帮帮我吗？】
一群人直盯盯的注视着门口站着的金发少年，互相看了看其他人，谁也没说话。半响，里头另一个金发的站起来，走到门口，冲西蒙挥挥手，
【西蒙是吧，过来，我带你先去领柜子钥匙什么的。】
。。。
泰勒扭开休息室的门，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子：“你饿吗？今天店里剩下很多吉士堡，要吃吗？”
西蒙还在卸妆，脸上一半素颜一半妖媚，对比分明。他嫌弃的摇了摇头：“怎么又是吉士堡，其他种类的呢？”
“只有吉士堡和薯条，每天剩下的都是这两种”
“不想吃，都吃腻了”
“吃一个吧，你刚刚跳完舞，肯定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泰勒扔了一个汉堡给他，他皱眉闻了闻，还是打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嘴里抱怨着：“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来买，店里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吉士堡，早晚要扔掉的”
泰勒看了看手里剩余的汉堡，自嘲道：“因为吉士堡曾经是麦当劳的招牌啊，就算没人愿意吃，也必须要做出来。没人买的的吉士堡，也挺可怜的。”
西蒙嚼着汉堡不说话。泰勒1米95的身高，体重只有70公斤，整个人细的跟筷子一样，皮包骨，满脸雀斑，尤其是鼻子周围，密密麻麻的一片乌黑，在外貌上大打折扣。泰勒家里六个兄弟姐妹，全靠父亲一人的工资支撑，钱很吃紧，之前他听西蒙说找到份在酒吧里做脱衣舞男的高薪工作，也跃跃欲试，结果店长刚见到他就皱了眉头，不管是外形和个头，都不是符合的对象。
gay非常看脸，无论是找对象还是炮*友，先看脸再看鸡*巴是一条铁则，除非身材练得肌肉线条完美，不然再怎么美的内心也拯救不了外在的缺陷。
脱衣舞男并不是只要会脱衣服就能当，这种活并不好干。舞男们都是千挑万选，还集中培训过的。跳舞得身子软，有些男孩儿长得美，动作比划起来跟木偶一样，磕磕巴巴，很难入眼，客人不愿意看，就赚人不到小费。为了能做出劈叉，下腰，一子马等高难度动作，所有人都特训过，用极其残忍的方式硬生生把的双腿掰成180度，短时间内速成。西蒙很幸运，他骨头软，身高也合适，更重要的是，他长了一张极其美艳的脸。当初亚当把他的照片发给一干朋友们，几个人看了立刻拍板同意，长成这样还不出来卖？简直可惜。
有张好看的脸无论在哪儿都吃香，这是一句真理。
21世纪初，金发碧眼风特别时兴，天生的金发尤其吃香。石墙里总共就两个天生金发，一个是皇后“科里亚”，一个是西蒙。店里有几个男孩也学他们，把头发染成金色，结果很不尽人意，喜欢金发的客人依旧只找西蒙和科里亚，原本还找他们的客人因为不喜欢他们金发的模样，也渐渐不再联系了。两头好处都没捞到，吃亏的男孩们又把头发染了回来。
西蒙在正式开工前被压着做了美容，摘掉框架眼镜，换上淡蓝色的隐型。科里亚揪着他拖进一家收费毫无章法的美容店，咬牙花大钱做了全套，修眉，理发，脸部美容，美白，全身去死皮等一系列耗时间耗金钱的项目。等西蒙再看见镜子里自个模样时，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了。去掉了黑眼圈和眼袋，头发修剪成时尚款式，留了斜刘海，有些发棕的发根染成了淡金色。修饰这些小瑕疵却令整个画面高大上不止一个等次。
连科里亚都感叹，【这么张好脸差点让你给毁了，自己瞅瞅，现在多水灵多精致。还记得几小时前灰头土脸的模样不？】
西蒙本身底子就不错，以前从来不舍得捯饬自己形象，显得特别平庸路人。但在石墙这种地方工作，靠的就是一张脸，要是长得磕碜，就算你床上功夫再好，叫的在浪，辛苦半天得到的小费还不如人漂亮的一半儿多。科里亚靠着一张好皮囊，赚的钱是其他人的两三倍，谁都喜欢好看，谁都喜欢美的。
为了能在石墙赚到更多小费，店里的男孩们都下狠心花大钱去整容削骨。抽脂，垫屁股，打针，美白，隆鼻等等。麻雀效应，一人做完效果特别好，其他人心痒痒看的都想去整。美国人隆鼻非常残忍，西方人骨骼高，五官深，鼻梁骨粗大，想要精致又小巧的鼻子，必须先把里面的骨头全部打碎，再灌胶进去重塑一个鼻梁，过程光听就令人不寒而栗。店里有个男孩做完后很久都心有余悸，和店里其他人分享经验：“下手术台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呼吸了，还以为真的要死了，麻药劲儿过去后那疼得，我都想用刀子捅死自己”
另一人接话，“隆鼻疼？那你是没抽过脂，抽脂简直就是地狱，一根管子在你体内戳来戳去，麻药劲儿过去时和凌迟一样，就像是身上被挖下去一大片肉。好几个月都不见得好。”
科里亚听完撇撇嘴，戳着西蒙，教育他，“看见没，他们这种资质不好的就得吃很多苦，之前还有一个人，想变得更白，去掉身上的雀斑，把自己漂了，结果全身50%烧伤，半个身子都烂了，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你我本身长的就不差，天生丽质，还不好好保养？！对得起这张脸吗？”
泰勒和西蒙站在一起，西蒙是麦当劳里很受欢迎的麦香鱼堡，泰勒就是平平庸庸，最不起眼的吉士堡。
吉士堡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变得更好吃，超越其他堡，只能默默等着，等待喜欢吃吉士堡的人将他买走。
两人吃完汉堡，看了看时间，还能赶上公交末班车。在公交站等车时，西蒙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提示的号码，他垂下眼睛，别过头，按了接通，小声的问：“喂...你回来了？”
“我刚刚跳完舞，正准备回家..”
“可我明天有考试，是金融..”
对面传来冷冷的声音：“一个小时后你要是没出现，就不用再来了”
“可..”
还没等他说完，对方先挂了电话，留下一串嘟嘟嘟的尾音。
泰勒一目了然：“是你男朋友？”
西蒙顿了一下，点点头：“恩，他刚刚出差回来，想要我去他家”
泰勒啐了一口，骂道：“你男朋友简直是个混球，他这人怎么回事儿，每次都这样，以为你是随叫随到的披萨外卖吗？明知道你马上要考试了，还跟公狗似的没事儿发疯”
西蒙扁扁嘴没说话，他没敢说其实那人并不是他的男友，而是他的金主。如果让泰勒知道，估计更要抓狂。
他歉意的看着好友：“抱歉，今天你自己回去吧，我得去找他。”
“你不能总迁就他，这样的关系不健康..你要去哪儿？！”
“我今天不回家了！晚安，明天见！”
“西蒙你听我说，你不能老顺着他...”
“你快回家吧！晚安！”
不顾泰勒的抱怨，西蒙几步跑上街，拦下一辆出租车，留下一串汽车尾气。
泰勒伸出的手僵在空中，他落寞的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远的出租车直到车子拐入弯道，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