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交易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翎央转身瞪了那人一眼。
镜染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
已经三天了，他一直都跟着她，但是什么话也都不说。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她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去。
“你很闲吗？”
“确实，魔界调养生息八万年，你说闲不闲？”镜染见翎央终于和他搭话，很是得意的走到翎央身边，和她并排走着。
“神魔七魄我是不会交给你的，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都不如直接抢的有效。”翎央拉开和镜染的距离，发现这样是没用的，因为这个家伙还是会粘过来。
“谁说我跟着你就一定是因为神魔七魄的？”
“不为了神魔七魄，难不成还为了我啊？”翎央给了绛息一记白眼。
“还真是为了你，我可是为了你放着魔界不管，就是为了哄你开心啊。”
翎央看着镜染，慢慢走近，“为了我啊……”
距离逐渐拉近，镜染有些沉醉，却忽然被打了一拳，痛得他直弯腰。
“这话你说给鬼，鬼都不信。”翎央走着，这一阵子，她多多少少适应了人间的一些规矩，虽然以前也曾经来这里玩过，但是都不会久留。
以前，还是和绛息，翌朔，渊徫和韦陀菩萨来过一次呢。好像还为韦陀捡回去过一个徒弟。
翎央有一瞬的黯然，随即又极快的调整好了情绪。然而，这一切也没有逃离镜染的眼睛。镜染知道，让翎央恢复振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任由她自己慢慢愈合，又是遥遥无期，倒不如，找人帮忙吧……
一个转身的时间，翎央就感觉到了身后的人不见了。“性子真像个孩子。”果然，玩累了，没有耐心了就离开了呗。翎央让自己忍住转头看一眼的冲动，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情绪，一面觉得镜染这样很粘人，他离开了却又觉得有些寂寞。“真是越活越窝囊，都这么大了，我竟然也学会孤独了，可笑……”
这个时候的翎央才是最像孩子，渴望着热闹的环境证明自己活着，又害怕这热闹会把自己吞没。
镜染当然不会轻易离开，他是来搬救兵的。
朝欢急急的从倚涟宫赶过去，就看到魔界的少尊主大摇大摆的在仙界大门晃悠，“你疯了吧你，这可是仙界，你一个魔界的大摇大摆是找死吗？”
“不说那些没用的了，我来是找你帮忙的。”
朝欢白眼，这不算是大事什么算啊，“我跟你又不熟，要不是你死赖在渡界不走，我认识都不会认识你。你要我帮忙？我没听错吧？”
“翎央……”
这名字一出口，朝欢就立即端正了神态。“到别处说……”仙界耳目众多，很多小仙可是都盼望着能够借此巴结上神界，达成飞升上神的目的。翎央好不容易才逃过神界的追捕，绝不能走漏风声。
镜染跟着朝欢到了仙界的边界处，总算是停了下来，“你快点，天上一日凡间一年，我不能耽误太久。”
“到底出什么事了？”
“已经有将近半个月了，她一直都在凡间来回走着，偏偏就是不吃也不喝，连睡都不睡一会儿，一句话也不说。”
朝欢皱眉，她心里只觉不妙，“没想到翎央会这么难过，她现在这个状态，分明就是心死了。我以为时间久了她会好一点，没想到……”
“没想到这个时候不拉她一把，恐怕她就再也走不出来了。”镜染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们一起相处了那么久，总会有点办法吧？”
朝欢也不是很有把握，毕竟这种痛苦旁人是无法领会到的。“我不能去，神主对我的怀疑没有完全打消，我不能去找翎儿。”
“那怎么办！？”镜染是真的急了。
这倒是让朝欢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魔界的少尊主就是打七魄的主意才接近翎央的，现在看来，倒是不那么简单了。“即使我出面了，事情也未必能有好转。这是病。”
“那就找大夫啊。樊阿一族不是有那个樊阿芸吗？”
“芸儿早就失踪了，到现在都是生死未卜。再说了，这是心病。”朝欢走来走去，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睡不好觉，就找一个能睡好的地方；吃不下饭，就找点爱吃的东西。毕竟，没有人会拒绝自己喜欢的事物。”
这声音的突然出现让镜染和朝欢都惊慌失措。来者一身袈裟，器宇不凡，眉间满怀慈悲仁爱。
朝欢行礼，“原来是韦陀菩萨啊。”
“小朝欢，真是好久不见。世事变化无常啊，没想到渡主竟然就这样退出六界九天的视线。当年的风姿，韦陀至今不忘。”
朝欢手快的拉住准备上去厮杀的镜染。她知道，以韦陀的功力，不可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韦陀菩萨既然对渡主印象良好，就请慈悲为怀，权当从未发生过吧。”
韦陀看着朝欢，目光扫过杀气腾腾的镜染。“本就是无事，韦陀只是恰巧路过发出感慨罢了。世上因果轮回，不论神佛均无法逃脱，韦陀亦是如此，只怕日后，还要有事麻烦渡主。”韦陀来也神秘，去也神秘，留下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了。
“他是谁？你为什么拦着我？”镜染很担心会走漏消息。
“韦陀菩萨不问世事，出家人不打诳语，想来他说不会插手，就不会食言。而且，当初翎儿的确是曾经与韦陀菩萨有过一段交情。”
“与韦陀？”
“一段陈年往事罢了，现在已经烟消云散。昙花一现，只为韦陀。可不只是民间流传的传说。”朝欢似想到什么。“韦陀菩萨倒是帮了我们的忙。就像他说的那样。睡不着就找一个能让她睡觉的地方。你想想翎儿最喜欢在哪睡觉？”
“岸香阁！！！”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
镜染恍然大悟，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现在事情不能得到根本的解决，可是见到自己在乎的事物，一定能够把翎央从她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
“只是现在，渡界已经被封印在神魔妄渡里，我们又怎么能让翎儿见到？”
镜染笑了，那笑容充满着狂傲，“又有何妨？只要能拉出翎央，我就一定能将这东西送给她。”
“难不成你要再造一个岸香阁？”
“这就不用朝欢上仙费心了。镜染还是要谢过。”
“翎儿不只是你的朋友，不是吗？”朝欢难得的给出一个好脸色。“也算是一桩奇事了，魔界少尊主能和我这个斩魔的上仙共同谋事。镜染，我不管你到底因为什么靠近翎儿，但是算我朝欢请求你，陪在她身边，不要欺骗她，伤害她，翎儿现在已经受不得任何的伤害了。”
“自然。我镜染可不是神界的那帮小人，魔族人说话，向来说一不二。”
“如果有一天，你走了绛息的老路，我会杀了你。”
朝欢是认真的，镜染了然，转身离开……
凡间已是秋去冬来，漫天的雪花飞舞，像调皮的精灵一样，围绕在翎央周身。
翎央伸出手指，接住雪花，她的身体冷若寒冰，薄薄的雪花在她手中丝毫不会融化。“这就是雪……”渡界从来都没有雪，她曾经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吵着翌朔和渊徫，一定要来人间，只为看这冰封十里，万物具寂的景象。如今，她看到了，却是人走凄凉，只余她一人欣赏。
“不冷吗？”
寒冬的冷风是常人难以承受的，而翎央却依旧只着红纱衣，好像格格不入的落世嫡仙。
“你当我是凡人吗？”翎央转身，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镜染的身影，“我是遗落九天的孤神。好像还不如凡人，是吧……”
“凡人有什么好的？那么脆弱。”镜染上前，解下身上的裘袍披在翎央身上，认真的系上带子。明明知道她不会冷，却还是忍不住的做了这件事情。
翎央难得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将身上的裘袍拉紧一些，“凡人寿命短暂，一世仅有数十载，几十个春去冬来的变化，就夺走了他们的容貌，生命。可是，人类许是知道自己活的短暂，都很努力的在过着每一天，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你真是奇怪。拥有比凡人强大不知多少的能力，有着他们无法想象的寿命，居然还羡慕着他们……”
“活得久又如何？该痛的，又有哪个省下了？凡人痛苦一世就短短数十载，而我，又会用多久来铭记这段过往呢？”
“翎央……”
“我是要谢谢你的，魔界的少尊主，镜染。”
镜染看着翎央的眼睛，竟有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怎么忽然这么认真？”
翎央没有回答，只是又慢慢向前走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她不敢停下，怕一停下就会想起，怕一停下就会死去。
镜染叹气，大步跟紧，走在翎央身边。“翎央，你愿不愿意和我做一个交易？”
翎央垂眸，“别费心思了，我是不会拿神魔七魄作为交易物品的。”
“谁说我就只会要神魔七魄的？翎央，你敢不敢拿你自己作为这场交易的筹码？”
“我？”翎央倒是不明白镜染的意思了。
“对！你……，我帮你复仇，魔界与神界的战争迟早会再度爆发，我作为魔界的少尊主，将来会走上尊主的地位，我保证会用绛息的人头，神界的失败，作为与你交换的筹码。”
“镜染，我不认为这是一场公平交易。神魔交战，就换我？”
“神魔交战是不可避免的，你只是我顺带捡来的便宜。”镜染笑着，分不清真假，更让人看不透他的目的。
“你要我做什么？”
“到时候再说，你愿不愿意啊？”
翎央犹豫了一下，“你不会是想……”
“我不会说出让你交出神魔七魄这样的话的。翎央你未免太小看你自己，渡主翎央，混沌诞生的神灵，你的力量本就是我的胜算。我帮你复仇，你助我夺天下，如何？”
翎央看不透镜染的心思，但是，“我答应。”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复仇的机会。就算有可能是骗局，她也甘愿踏入。此时，复仇，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镜染开心的笑了，走近翎央，“我很开心，我可以叫你翎儿吗？”
“……”翎央皱眉，转身疾步快走的拉开了距离，如梦初醒一般的迅速逃离。“不可以。”
这“翎儿”二字一出现，她就会想起神界的光景。翎央忽然就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明明人家伤她彻底，她却依旧会触景伤情。
触景伤情的又何止她一个？绛息站在神魔妄渡之处，看着强大的结界。他是那么认真，仿佛要穿过结界看到渡界曾经的模样。他现在每日一闭眼就看到那日的场景，大火不灭，她在堕神台上哭泣的求着他，求他放过她的子民。可是他却没有住手，还杀了她最忠实的侍卫，樊阿奚。她应该是恨死他了，绛息看着看着，开口无声的说着一句话，像是无意识的一遍又一遍。
那句话是……
“翎儿，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