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19
新年在即, 少女出乎意料地没收到几封贺年卡。
大概这也和她在冰帝没什么同性朋友、而粗枝大叶的男生完全没有写贺年卡的意识有关了。
从邮箱里取出来的孤零零的那么两封, 竟然分别来自桃井五月和黑子哲也。这两个人从国中开始便纠缠不休，虽然一开始看起来完全是单方面的主动和强势，但时间一久, 再迟钝迷糊的人也能从他们之间嗅到不一般的味道。
不过毕竟不是当事人, 更具体的细节和缘由就不能知道了。
‘在某些方面还是很般配的嘛。’打开贺年卡的时候, 少女在心底如是想到。
而除去贺年卡, 她倒是收到了不少新年礼物, 分别来自殷勤的黄濑凉太、由于醉酒圣诞礼物延期成新年礼物的日吉若、一直都很有心的凤长太郎、池袋的粟楠会, 和赤司征十郎。
其实过年本来就没有送礼物的习俗, 鹤见莉露当然也没有预料到这点。但大家当然都各有送她礼物的理由, 要是说前面几位可以理解的话, 最后那个人则是，少女无论从哪方面去想, 都难以理解他的举动。
榛名诚以为那是一份快递员失误导致“迟到”的圣诞礼物, 由于时间点刚好在圣诞节之后，鹤见莉露也想当然地这么认为了。
但当她打开包裹、再撕开整洁精致的包装纸，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发件人的名字语焉不详, 只简略写了“as”。
她一开始对会专门快递给自己送东西的人并没有思路。
直到她心情很好地唱着乱七八糟没有歌词的曲调, 用裁纸刀慢慢剪开了包裹, 从中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用红色彩纸包得很精美的盒子。盒子拿在手里感觉很轻, 少女粗暴地撕开了它，发现里面是某个权威品牌最奢华的一款油性彩铅。
知道她喜欢画画的人并不多，送礼人范围当然因此缩小到非常狭小的程度，但鹤见莉露还来不及思索这个人究竟是谁，就被从包装里掉出来、缓缓降落后倒在地面上的一张卡片吸引了视线。
在简短的新年祝福语下方，卡片的角落处，署得有一个名字。
——赤司征十郎。
短短几个平假字，映在正红色的贺卡上面，颇有些龙飞凤舞的气势——第一眼会令人略微感到惊讶，但随即，便浮现了一种“这就是那个人的字啊”的理所当然感。
如果是平日，收到这份新年礼物的鹤见莉露可能立马就要兴奋得跳起来了，像以往每次一样为得到自己“偶像”的青睐而雀跃不已。
但如今才分手不久的她，全身活力仿佛随着破碎的恋情一同消散，无论遭遇怎样的惊喜或者惊吓，心绪都只是平淡。似乎有那么一点宠辱不惊的味道了，但实际远没有上升到那么高级的层次，仅仅只是麻木而已。
她平静地把彩铅盒子收起来，回头喊鹤见明：“明天早上要去神社参拜，你今晚早点睡啊。”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懒洋洋地答道，“要穿浴衣是吧，不用再重复了。”
第二天正是元旦。姐弟俩如计划早早地起了床、吃过早餐后向着神社出发。
因为是新年，电车站台等候的人比起平时少了许多，一路顺利并无波折，下了电车后再步行一段距离，就到了目的地。
瑞雪兆丰年，最近正好是雪下得殷勤的时期，从圣诞夜就开始铺满地面的雪层，直至今天也没融化，反而有越积越深的趋势。而早上出门时虽然未见落雪，鹤见莉露仍然很应景地带了一把桐油纸伞，这会儿天上零零散散落下雪花，它就派上了用场。
水红的伞面，色泽鲜艳欲滴，撑开时仿佛花瓣缓缓盛放，颜色艳丽之外又出奇地素净，没一点花纹或图案勾勒。
鹤见明一开始笑她看多了偶像剧才会买一把中看不中用的油纸伞，这会举着它撑在两个人头顶，倒是没什么废话。
同样黑发黑眼的少年少女，分别穿着深蓝或嫩黄的浴衣，脚下是和浴衣并不怎么搭调的雪地靴，尽管身姿因为穿得太过厚实而显得有些圆润，但紧挨着一起撑着同一把漂亮油纸伞的画面，倒是很赏心悦目。
至少绿间真太郎看见这一幕时，就是如此感受。
‘是新男友吗？颜值没黄濑高啊。’他在心里简单地推测道，随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而另一边，并不知晓自己被人误会另寻新欢（其实也没有错）的少女眼风一飘，也看见了某个高出人群一头的绿色脑袋。
“啊！”鹤见莉露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是以前学校的学长……算了，反正不熟。”
她干脆利落地把这件事丢去一边，拽着鹤见明的胳膊往前走，“去排队啊排队，幸亏我们来得早，趁现在人还不多，赶紧供奉完神明去逛街吧。”
“供奉神明是能够‘赶紧’的事吗……”少年默默说了句。
鹤见莉露拉着他在队伍末端站好，抬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下，笑着说：“少抬杠，反正丢香油钱就是要‘赶紧’的事情。”
把硬币丢进鼎里、再双手合十闭上眼诚心诚意地许了个愿，本来事情已经完毕，但在住持的劝说之下，她又没忍住诱惑花钱抽了签。
虽然不一定灵验，但抽到好签总是件令人神清气爽的事情。少女怀着美好的期待，从签筒里抽出了一只……大凶。
鹤见莉露：……
她伸手抓住鹤见明的衣袖把他拽了过来，“你也来。”她说。
鹤见明表情茫然，看清楚她手上握着的签后赶紧摇头，“啊？我不要。”
鹤见莉露语气耐心：“你抽一只大吉，来中和一下我的霉运。”
鹤见明依然摇头：“我抽到大吉也与你无关啊，而且这个又不准，就是骗钱的，我才不玩。”
鹤见莉露：“我才不管，骗钱你也要抽。你要是不抽，我就把流着和我一样血液的你所有好运都吸光光。”
鹤见明：“那你都能直接把我的好运吸走了，我为什么还要抽？为什么要主动被骗钱？”
一旁站着的住持老人表情已经有些僵硬，围观群众和排在他们身后的人吃瓜之魂熊熊燃烧。鹤见莉露握拳，表情凝重地望着少年，一字一顿问道：“你抽不抽？”
少年迎着她的注视，静默一秒，随后二话不说往案上丢了钱，飞快地从签筒里拣了一只签抽出来塞进她手里。
虽然这跟正统的抽签方式完全不符，但鉴于鹤见莉露刚才是规规矩矩摇了半天签筒、从里面晃出来一只大凶来的，鹤见明从她抽过的签筒里面直接取一只，也算是把运势结在了她身上。
少女满怀期待地翻过了签身来看它上面写的字。
小凶。
鹤见莉露：……
“走了，”她把签连着签筒一起递给住持，示意鹤见明跟自己一起离开，“玩玩就行，不准的。”看起来全然忘记了自己先前斤斤计较的态度。
说是逛街，其实也只是在神社周围活动而已。原本安静肃穆的建筑在热闹喜庆的节日里，于人群拥簇下显现出非凡的魅力，是沉淀了历史风韵、凝聚着人类信仰才具有的一种魅力，让人仅仅是身处其中，就能从心里生出美好的愿念来。
鹤见莉露对那些被售卖的打着‘神明赐福’、‘开光’旗号的小饰品情有独钟，一直在紧挨着的两处摊子间来回蹿，分别比对了价格质量后犹豫不决，要鹤见明给个意见。
鹤见明对这些小玩意儿一脸的致谢不敏，完全没法对她提供帮助。
被她硬拽着逛了几圈后，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什么供奉着八百神明，一听就很不靠谱啊，这些饰品看着也不好看，干嘛要买。”
在神社呆了这么久，来参拜的人如鹤见莉露之前所说的渐渐多了起来，在一些狭窄的道路和台阶处，已经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他说这话时少女正准备往一个摊子里面挤，闻言停下动作，扭头看他，“缘分这种东西呢，我一直是宁可信其有的。”
她挑了下眉：“就像塔罗牌，明明说不出什么科学原理，但就是莫名其妙很应验。”
“既然声称灵验，好歹也要给出事实来证明一下。我来日本这么久了也没见过你摆弄你那副牌。都21世纪了，明明是和我一起在贯彻科学价值观的环境里长大的你为什……”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因为面前的少女已经露出了恶鬼一般的神情。
鹤见莉露咬着牙狠狠威胁他：“新的一年至少第一天我们要好好相处哦。”
鹤见明乖巧地回答她：“好的，姐姐。”
既然自家弟弟摆出了百般的不情愿，即使少女并不愿意一个人在全是亲朋结伴的人群中穿行，也没有办法。
和少年约好了等会儿在原地集合后，她又重新投入到了淘小物件的活动中。鹤见明满脸诚恳地向她保证了自己绝不会到处走动，免得待会儿她回来时找不到人。鹤见莉露原本想劝他也四处逛逛，但想到宅男就是这么个对三次元缺乏兴趣的习性，又作罢。
其实鹤见明刚才说她平时根本不玩自己的塔罗牌，也不尽然。至少十多天前她就在自己房间里偷偷占卜了一次。
明明问题是过年时妈妈会不会赶回日本陪自己和弟弟，但抽到的牌却是现在想起来，更像在预示自己和迹部景吾恋情结果的。
……
缘，妙不可言。
当然现在结果证明了，这张牌用来解释原本问题的答案也不是不正确，她妈确实没在过年时回家。
毕竟在西方国家，这个日期并不是什么象征着阖家团圆的节日，甚至在中国它也不是。她高贵美丽的母上大人，此刻不知在巴黎还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大概仍醉心于美妙的艺术吧。
鹤见莉露一个人几乎快把偌大神社转了个遍，突然就觉得很无聊。
她于是原路返回，去找信誓旦旦保证留在原地等待、绝不会离开的鹤见明。
他确实没有离开，但在他身边，却站了另外一个人。
鹤见莉露朝他们走过去的脚步一顿，凝眸，冲着那个人皱眉道：“折原临也？大过年的你不回家在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