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沿着青石路走向尽头，没过多久就看见了青石路两旁有许多房屋林立。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有一些人家还冒起了烟火。“好冷清啊。”郁棠往四周打量了一眼，小声的咕哝着：“我记得小时候还是挺热闹的。”虽说她也离开没有多长时间，但这变化也太大了些。“你小时候是生活在这里的吗？”邵言的声音突然响起。“嗯，和外婆住在一起。”提起往事的时候，郁棠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排斥。她嘴角蓄着一抹温和的笑意，“那时候啊……只有我和外婆两个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艰苦，但其实也还好。”其实真实的情况并不像是郁棠所说的那么好。一个孤寡的老人，一个未长大的孩子。总是在许多方面都很不方便。倒不至于说什么受尽欺凌，麻烦总还是会有的，苦也还是要吃的。但是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叫做抱怨，长这么大，外婆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切。有了外婆，那就什么都好说。至于那些熊孩子，哼，揍一顿就老实了。都是欺软怕硬的，她大发神威不要命的跟他们打一架，就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邵言沉默片刻，问道：“要到了吗？”“就在前面。那座白色的房子。”郁棠伸手一指，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房子刚刚修葺过，看着很是簇新。虽然郁齐磊并不打算把外婆接过去养老，但是对于一些经济上的资助，倒是没有小气。这一座房子在郁棠离开之后不久就已经被翻新了。邵言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不过还没有等他走到那座白色房子前头，就看见在他的前面有一个老太太慢吞吞的走在路上。也许是因为下过雨的地面湿滑，她走得特别的小心。头颅低垂着，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地面上。她臂弯里面还挂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的约摸是今天晚上的晚餐。这时候邵言听见身后的人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对自己轻声说道：“跟上去。”邵言没说什么，他腿长走得快，很快就跟她并肩。这时候郁棠轻唤一声：“外婆，我回来了。”嗯？这就是郁棠的外婆？邵言还没有反应过来，老太太就猛的抬起头来，往这边投来目光。“啊，棠棠！”外婆满脸的皱纹，头发也已经花白，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几乎快要看不见眼睛了。是一个非常慈祥的老人，她身上满都是岁月的痕迹，但是却有着一种令人特别舒服的感觉。很温柔。邵言也跟着笑了一声，然后乖巧道：“外婆好。”老人眼神似乎不好，听见邵言的问候，她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了一双浑浊的老眼。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目光相当疑惑。“这是……”她有点儿不知所措。“我同学。”郁棠害怕邵言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连忙抢在他的前头回答。邵言笑了一下，点头。郁棠双腿微微摇晃，挣扎着想要落地，但是邵言抱着她，死活就是不肯撒手。“外婆，她在路上摔了一跤，我先把她背回去。”明明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这一声外婆倒是叫的顺口无比，半点也没有见生疏。老人立时紧张，开始询问起来。“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不小心？是不是又跑去青山路那边玩了？”外婆唉声叹气的，她嗔怪的看了郁棠一眼，但是话语里面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反倒是充满了宠溺。郁棠把头埋在邵言的肩膀上，默不作声，似乎是在逃避。邵言点点头，控诉道：“就是啊。我说了让她慢点她不听。”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跟着外婆一起来数落自己。郁棠抬起头来，否认，“我没有。”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用力的掐着他腰上的软肉，警告的瞥邵言一眼。邵言极为夸张的“诶哟”了一声，但是脚步却没停下，只不过相比起刚才更放缓了一些脚步，为的是要等老人。外婆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了？”邵言不好意思的说：“有只蚊子咬我。”“啊……”外婆一愣，随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地方确实有很多蚊子。我们先回去再说。”邵言自是没有反对。他闷笑，感受到郁棠的手在自己身上作乱，也没有再表示什么，一路的默默忍受着。只不过，等进了家门之后。他偷偷跟郁棠说：“你要是再乱摸，我就忍不住了。”郁棠刚扶墙站好，闻言下意识看外婆一眼，发现她正往厨房去，没听见这边在说什么，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狠狠瞪邵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不许乱来！”“你在想什么？”邵言把脸贴近她的耳朵，小声说：“我是说我要忍不住把你扔下了。”“你——”郁棠气结，左右是说不过他，索性就别开脑袋，一个人坐下，不理他了。眼看天色渐晚，因为郁棠回来，外婆特别的开心。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在天色还算是早的时候，就一直在厨房里面忙活。邵言则是回到刚才的地方，把两个人的行李给拖回来。三个人当中倒是郁棠最为清闲。她只是在膝盖那里蹭破了一点皮，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但是那两人好像她生了什么大病一样，硬是让她坐着不让她动。没办法，郁棠也就只好乖乖的坐着不动了。一个人坐着有点无聊，按耐不住，郁棠还是偷偷摸摸的来到厨房。她站在外婆的身后，静静的凝视着。过了一会儿，郁棠突然觉得有点难受。因为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发现外婆的背更加佝偻了。小时候，外婆还没有现在这么老。家里面也没个顶梁柱，她几乎把所有能做的活都做了。“你怎么过来了？”外婆看见郁棠，佯装生气的说：“不是要你好好呆着休息？这里有什么好的。到处都是油烟，你回去坐着。”只是郁棠哪里肯？她执意不愿意离开外婆也实在没有办法，无奈也就只好答应了。“那行，你坐在这里帮我摘菜。”外婆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处，虽然老态龙钟，但是精神倒是还不错。郁棠低眉顺眼的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随便聊着。虽然说的都是一些非常无聊的话题，但是外婆却能够听得津津有味。就像是小时候，每次放学，她总喜欢嘴角含笑，听她说起学校的事情一样。这样看来，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呀。郁棠心中稍安。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头来，认真无比的说：“我让爸爸把你接走。我不想跟外婆分开。”这几乎已经要成为了郁棠的心病了。老人掌勺的手一顿，酱油差点就洒在了外头。她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叹气道：“其实先不说你爸愿不愿意接我，就算他真的愿意把我接走，我也不想离开。我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真要我走了，我还不习惯呢。”“可是……”郁棠着急，她倒是没有考虑过，外婆居然会不答应。可是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该多么寂寞呀。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身边也没个人陪着。一想到外婆孤苦伶仃的样子，一躺就觉得心中难受。在这种时候，她心中免不了有些怨恨。怨恨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妈妈。为人子女不能做到尽孝，让外婆一个人待在这小镇上，这么许多年过去了，也从来没见她回来过。这样的女儿生了有什么用？郁棠像是要出气一般，狠狠的把手中的青菜给折断。她咬咬牙，说道：“可是我舍不得外婆。”“这句话你都说了好多次啦。”老人笑呵呵的，倒是没有为自己晚景凄凉感到悲伤的样子，“其实人老了就不想挪根。走也是伤筋动骨的。”“好……”郁棠叹气。她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就是不知道心里面究竟死心了没有。气氛突然就沉默下去，不过就透着一种安静祥和的味道，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的舒心。突然郁棠听见外婆问：“那个跟你过来的男孩子，他是谁呀？”“我同学。”郁棠低头，她在想着要怎么回答，其实这件事情随便撒个谎都能圆过去。但是她心中本能的不愿意对外婆撒谎。“他叫邵言，很厉害的。经常考第一名呢。”郁棠夸赞道。“小伙子挺有精气神的。这还是你第一次往家里面带人，我们可要好好的招待招待。”外婆一脸的若有所思，但是却只是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神色突然变得难看。整个人就这么愣着，也没什么动作了。玉觉得奇怪，连忙站起来，关切问道：“怎么了？”外婆猛的回过神来，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笑意，却是笑不成笑。她干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看着你们现在这样，我就想起了你的爸爸妈妈。就好像看见当年的他们一样，也是你们这样年轻……”说完之后，她的神色大变，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突然就顿住，不再说话。这是第一次，外婆主动的对她提起当年的事情。郁棠的声音略微拔高，她问道：“怎么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表现的特别的急切，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可是这时候外婆回过神来却是什么也不肯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