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情何以堪

    “你说什么?”鬼影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筠玉喜欢的,是他的小姑姑,司空毓儿?!”

    鬼影子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难以置信的事情。

    “筠玉的……小姑姑不是死了么?”鬼影子站在回廊下,惊慌地踱着步子。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早就已经丧命在逍遥宫了!”

    “假如……假如,她也许根本就没有死呢!因为,我曾经亲眼见到过她!”白菲儿道。“鬼影子,你也见到过她!我是说,在影子谷你们被柴少康带走之后,你也见到过她!”

    鬼影子懵了……什么时候?

    “当日在白云山庄,正是她将伯父伯母的遗体带走,也是她在扬州偷去了那双南海明珠!还有筠玉的家传之宝,还有那些被洗劫的自在城的钱庄……白云山上,从自在城的杀手手中救走我们的,也是她!”

    “你是说,那个蒙面女子?”鬼影子道。

    怪不得……那日在白云山庄外的林中,他觉得那个女子感觉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原来自己曾在影子谷中见到过慕容燕和她……

    “就是她!当日她带走那两具石棺,又命我不得向外吐露半个字,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还有,鬼影子,那日在麒麟山上的逍遥宫门徒,不是别人,也是她!”

    鬼影子被定在原地数秒:“你说什么!那个逍遥门徒,他分明是个男的!”

    “那不过是易容术罢了!鬼影子,你应该比我更能看出这其中的缘故!”白菲儿情急道。

    “——”鬼影子哑口无言。白菲儿所说并非是没有可能。

    “鬼影子,你仔细想想。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逍遥宫主的徒弟。可是,如果她不是筠玉的姑姑,为什么会在暗中为遮幕山庄做那么多事!现在想来,当日在麒麟山上,她要杀筠玉,分明是为了要我们离开,避开凶险,躲开自在城城主柴少康!”

    鬼影子震惊不已。“这……”

    “筠玉决不能喜欢上她!她可是他的姑姑啊!不,我要去找筠玉,告诉他真相!”白菲儿说着,转身便走。

    鬼影子再次拉住白菲儿:“菲儿妹妹!你不要这样!你刚才不也说了,只是假如!万一,万一她不是司空姑娘呢呢?即便她真的是筠玉的小姑姑,司空姑娘她……和筠玉事实上,并没有血缘关系……”

    “鬼影子!”白菲儿一声大喝,仿佛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话。

    “——”鬼影子艰难地站在原地,良久终道:“好吧,我陪你一起去找他。”

    “鬼影子……”眼泪不争气地滑过面庞,白菲儿看着鬼影子。

    “无论如何,筠玉确实应该要知道真相。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帮他把真相找出来。”鬼影子看着白菲儿,定定地道。

    千雨霏缓步走进牡丹阁的台阶。

    她的身影刚刚走进大厅,牡丹阁中本正在忙碌的老鸨顿时色变,僵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

    “我要见金牡丹。”千雨霏不动声色地走到那老鸨面前,沉声道。

    老鸨一呆,像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回来送死。扬了扬手中的纱绢,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姑娘!牡丹姑娘就在里面,随我进去见她吧。”

    千雨霏跟在老鸨身后,上了楼。

    旖旎的楼阁,终于走到尽头。

    走进那沉香缭绕的屋子,千雨霏顿觉心头一阵厌恶。

    珠帘后,赫然一道纤丽慵懒的身影。

    老鸨退了出去,千雨霏看也不看金牡丹,径自往绣椅上坐了,自斟了香茶来喝。

    “姑娘瘦了……想来最近,吃了不少苦头吧。”

    金牡丹施施地笑着,看着千雨霏。她对这个一贯傲慢,目中无人的千雨霏根本是提不起一丝高兴的情绪。

    于是两个互看相厌的女子,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

    “你,不过是柴少康身边的一个玩物罢了,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千雨霏怒视向金牡丹,口中却巧柔地道。

    “你胆敢如此直呼城主名讳!”金牡丹脸色骤变。

    “没错,我是吃了不少苦头,可是,你一定想不到的是,我却自有办法让柴少康也吃不少苦头!哈哈哈!而你呢!永远是城主身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他甚至从不曾过问你这里的一事一物!”扬起声调,千雨霏故意笑的自在。

    “你……”这厢金牡丹气得脸色铁青。千雨霏口中所言,无疑触到了她的痛处。

    “城主如此待你,你却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如今,还有脸踏入洛阳城!”金牡丹毫不留情。

    “我为什么不敢来?亏欠我的,是他自在城城主柴少康,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肯不肯来见我!”

    千雨霏话音未落,金牡丹便已从珠帘后急急掠出:“哼!你竟敢如此藐视城主,一而再地出言不逊!城主把你当尊菩萨般供着,我金牡丹,可不会!”

    手中扫出一道掌风,又快又很,直奔千雨霏左心!

    千雨霏身形一震,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受掌倒地。

    “哈哈哈!”金牡丹笑了起来:“就让我来亲手了结你,以消城主心头之恨!”说毕,步步逼近。

    就在金牡丹运掌要再次袭上千雨霏前心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住手——”

    金牡丹赫然停住掌力。

    看着面前的那个高大的身影,金牡丹心中一阵不平:“城主……我……”

    “出去!”那个声音很是不悦。

    “……”金牡丹狠狠地看了一眼身受重伤的千雨霏,咬牙恨恨地走出屋子。

    柴少康依旧带着面具,一步步走向千雨霏。停立数秒,终于俯身将千雨霏抱起,放至里间的榻上。

    千雨霏嘴角带着鲜血,却笑了起来,笑的歇斯底里。

    “哈哈……哈哈!我赢了,你还是来见我了……”

    看着斜靠在床侧的千雨霏,不带任何情绪,柴少康道了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哈哈哈……”千雨霏笑的更加疯狂。

    “你杀了我的亲人,像囚徒一样将我困在自在城中十年!最后把我像一件东西一样扔了出去,你还在这里问我为什么!真是好笑!”

    “当年我可以救你,如今,我一样可以杀你。”冰冷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千雨霏盯着面前的人,没有再说话,却缓缓地拿起柴少康的一只手,轻轻地握在自己的掌心,轻轻地握着。

    忽然,她一口咬向那手掌掌腹,越咬越紧……直到血从掌际渗出。

    柴少康竟然一动不动,任凭千雨霏的一举一动。

    “我要杀了你!和你同归于尽!”千雨霏大喝一声,忽然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刺向柴少康左心!

    柴少康始料未及,兀然看着那匕首刺入自己胸膛……

    鲜血汩汩流出……

    看到那腥红的液体,千雨霏一阵头晕目眩,惊恐地停了手。

    “你就这么恨我。”柴少康低吟一声。

    “我……”千雨霏泪流满面。

    抓住千雨霏的手,柴少康稍稍用力,便将那匕首拔了出来。

    血顿时又流了出来,浸湿了他的前襟。

    千雨霏惊骇之余,慌乱地丢了手中的匕首,泣不成声。

    “你还没有赢!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就可以撼动整个自在城么?”看了柴雨霏一眼,柴少康冷声道。

    “好好在这里养伤,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轻轻拭去千雨霏唇际的血迹,说毕,柴少康起身走出门外。

    千雨霏目光空洞地倚靠在那里,如同变成一尊木像一般。

    那一刀对他并没有构成任何威胁,她怎么会下得了重手……

    洛阳城外。

    慕容筠玉与鬼驼子正在一处破屋中休息。

    忽然,一物破窗而入,直直袭上鬼驼子面上。

    鬼驼子寒目顿睁,扬手接过那飞来的不明物,一声低吟,身体便已跃出窗外,追上那人身影。

    那黑影十分敏捷,迅速地隐没在林中深处,便不见了身影。

    鬼驼子停下身形,将手中的东西打开。

    震惊地看着手中的东西,鬼驼子再次起身跃入林间,返回破屋。

    鬼驼子径自走近,看向熟睡中的慕容筠玉,伸手点住他的睡穴。

    “好徒儿,乖乖睡上一觉,天明之时,师父再来接你……”

    慕容筠玉浑然不觉。

    跃出窗外,鬼驼子矮小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色大亮,阳光低低地从窗户照进屋内,慕容筠玉一坐而起。

    奇怪,平日自己一贯早起,为何今日自己竟睡得如此沉?

    看向鬼驼子的方向,却讶然发现,草席上空无一人,竟像是许久没有人动过。

    咦?这个时候,老驼子会去哪里?

    难不成又去买酒喝了?慕容筠玉怪道,莫非这老驼子体谅自己连日来来回奔走,今次自己去了不成。一时笑吟吟地仰面倒在草席之上,翘起二郎腿,等着鬼驼子回来。

    忽然心生一计,慕容筠玉再次坐起身,看向屋外,躲到一个角落酝酿起自己的阴谋来……

    ……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筠玉扔掉自己手中的物什,拿着手中的镜子,仔细的端详着镜中自己的杰作。

    只见镜中出现了一个又脏又丑的小驼子,衣衫褴褛不堪,面容黝黑,点满了黑色的斑点,面庞正中赫然一道醒目的红色酒糟鼻子,背上一个驼子,腰身微弯,手中抓着一根树干削成的短木杖,整个看起来简直是鬼驼子的翻版,不仅滑稽可笑,又令人作呕……

    “嘿嘿嘿……”慕容筠玉冲着镜中的自己一声怪笑。

    为了练习易容术,他索性连自己的声音也变了许多,变得又干又涩,乍一听十分粗哑,就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样的易容,就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应该也能把老驼子给吓一跳吧……

    慕容筠玉这样想着,将镜子和木杖一丢,再次躺倒在草席之上。

    又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老高,却依旧不见鬼驼子回来。

    “怎么还不回来?”慕容筠玉坐起来,自言自语。

    “老驼子,要是你还不回来,我可就走了啊……这次可是你先把我扔下的!”慕容筠玉仰面躺在草席子上,蹬着二郎腿,对着门口大声说道。

    忽然,门外一件东西重重地摔在地上。

    筠玉一惊,坐起身,看向门口,却只看见一杆乌木杖。

    “好你个老驼子,故意试探我的不是?”慕容筠玉心中暗笑,依旧佯装不知,躺在那里。

    一个人撞撞跌跌地走进门口,令筠玉再次一惊。

    抬头之际,却看见鬼驼子身上血迹斑斑,身受重伤,艰难地扶住门墙,走了进来。

    “前辈!前辈,您这是怎么了?”慕容筠玉大惊失色,慌忙冲上前去,扶住鬼驼子。

    鬼驼子看着迎面走来的一个奇丑无比的小驼子,面上一惊……

    慕容筠玉看着鬼驼子的神色,可心中却再也笑不出来,忙道:“前辈,快坐下……”

    听着慕容筠玉陌生的声音,鬼驼子又仔细看了看慕容筠玉的眼睛,这才安下心来:“好徒儿……快,你赶快离开这里!”

    慕容筠玉讶然:“前辈……这是为何?”

    鬼驼子身负重伤,艰难地道:“你快走吧,再不走,柴少康便会追来,逃命要紧!”

    慕容筠玉大惊失色,不想鬼驼子大半夜没回来,却竟是和柴少康交了手。

    “快走……现在老驼子我身受重伤,你绝不是柴少康的对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鬼驼子心中十分担忧,不想筠玉因为自己枉送性命。

    慕容筠玉心中一阵感动,不想鬼驼子危难关头却依旧顾及自己的安危,回来给自己报信。顿时果决地道:“前辈,如今您身受重伤,晚辈怎能弃之不顾,自己逃命呢!要走也要一起才是!”说毕,筠玉将鬼驼子背在背上,拿起老驼子的乌木杖和自己的佩剑,匆匆离开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