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也许就是个神话
白专员回到了阔别30年的山南县。韩县长特设盛宴款待老领导，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一桌子鸡鸭鱼肉，勾得人口水直流。
然而，白专员却对这些不感兴趣，甚至说了些微词。白专员说，老鳖汤不能喝，因为老鳖喂了避孕药；鸡子也不能吃，因为养鸡场给鸡喂了增肉精；绿黄瓜也不能吃，因为它是塑料大棚里的反季节蔬菜……
听白专员这么一批讲，酒宴就不好进行了。韩县长只好带头动筷子，给白专员夹了几道没受过批评的菜，又说了几个笑话，提升欢乐的气氛。
白专员还算给面子，说归说，吃归吃，并没有罢宴。白专员喝着酒，动情地讲述了自己与山南县的30年情谊。30年前，山南县是白专员的工作联系点，一年四季，人们总能有几天看到白专员的影子。农村工作看上去简单，其实却很复杂，传统观念根深蒂固，农民多是抱着葫芦不开瓢。
有一年闹鼠灾，白专员从地区弄来了一批特效老鼠药，免费发给农民。可是，农民却把老鼠药退回来了，宁肯使用陈旧的鼠笼、鼠夹子。还有一年，推广化肥，农民拒绝使用。农民捏一撮放嘴里尝尝，味道很不好。农民说，味道这么臊，庄稼能吃得进吗？于是，把化肥倒掉，化肥袋子拿回家染黑，做裤子穿了。那时候，很多农民都穿过化肥袋子改制的裤子，尽管染黑了，屁股上的“尿素”、“毛重”等字体，依稀可见。
追寻昔抚今，白专员不胜感慨。韩县长不住地劝着酒，同时，命人悄悄换菜，撤下了鸡鸭鱼肉，换上来一道道鲜亮的农家菜。白专员夹了几筷子，很是爽口，问韩县长：“哪来的农家菜？味道真香！”
韩县长说：“咱县有人专门弄这个。老领导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白专员笑道：“要看，要看！就冲这绿莹莹的农家菜，咱就得去看看！”
酒席过后，韩县长请白专员上车，往下乡去了。
车窗外的青山绿水，白专员是很熟悉的。当年，一次次走过的山路，牵扯出一缕缕难忘的情思。
车子停在一个小村庄的村口，早有一群乡亲在大树下恭候。现在，消息传递得很快，一个电话打过来，村里人就知道上级要来“调研”了。
白专员下了车，竭力辨认着村庄的模样。也许，是自己真的老了，竟想不起这个似曾相识的村庄叫什么了。有个老汉扬着笑脸说：“白专员，走了多少年了？把俺忘了？”
白专员望着这张笑脸，努力地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老汉还在笑：“想一想嘛！当年，是谁把老鼠药给你背回去的？拒绝使用化肥，又是谁挑的头？是我嘛！你派人把我抓到公社，要把我打成坏分子呢！”
白专员脸一红。想起来了，面前的这个人，外号叫老黑。白专员伸出一双手，紧紧地握住老黑的手说：“老黑哥，委屈你了！”
老黑说：“受点委屈算啥？我保住了这一方水土！老白，你看看，只有我们村的土地，没有受过药水和化肥的污染！若是当年听了你的话，早完蛋了！”
白专员的耳根一阵阵发烧。韩县长在一旁说，这个村，是县里唯一的绿色村庄，中午吃的农家菜，都出自这里。就凭着这个优势，村里已经脱贫致富了。
“真是个现代神话啊！”白专员感叹不已。
老黑说：“可不是嘛，当初若是不敢当反面教材，哪会有今天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