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这一次,道一声珍重
我一路跟着赵明轩的妻子,本以为她会回到他们的住所,却没想到她从超市的一个侧门出去了。
这个门挨着的是一条小路,和居民区就隔着这么一条街,路过这里的大多数是旁边的居民。
我看到在小路的尽头处停了一辆高级轿车,和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并且车旁还站了西装革履的男人。
只看了一个大概其的轮廓,我便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我拐进了小路上的第一个街口,没有跟在女人的身后,而是借着墙壁的遮掩,观察着她的去向。
她果然是去找了那个男人,而且还扑进了他的怀里,举止很是亲昵。
我立刻掏出来手机,利用镜头的焦距,想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虽然距离还是有些远,像素不太清楚,但我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是谁。
他是另外一个董事,蔡董事,他的第一助理,卫巍。
这一对儿男女在车前痴缠了片刻,然后就有说有笑的上了车子,离开了这条小路。
我把手机收了回来,上面有几张我刚才拍下了的照片。
盯着卫巍的笑容,我觉得事情似乎是比我想象中复杂的很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董事们之间肯定是有内讧的。
赵明轩的那个妻子表面上是来吵架,发泄心中不满,可实际原因大概是为了让赵明轩出丑,甚至是故意引来经理,想让他连工作都保不住。
而且,她和卫巍有私情。
蔡董事的助理和赵董事的儿媳妇有染,这可真是一出让人难以捉摸的狗血大戏。
我站在街角想了一会儿,这时大卫打来了电话,和我说他有事要离开医院,冯姗姗会留下来陪珍珠,不过为求稳妥,还是希望我早些回去。
挂断电话,我转身向着超市走去,可没走两步,我又不自觉的回头望向刚才车子停靠的位置。
景家是被人害的,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可是这仇,我该怎么去报?我没有任何的权势,也没有任何的倚靠,只有一个三岁的孩子。
复仇之路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却死不了心。
……
在超市买完东西以后,我为了节约时间,所以打了辆计程车回到医院。
一路风风火火的,我生怕耽误了冯姗姗的事情,可结果一推开门,病房里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我吓了一跳,珍珠被绑架的恐惧之感再一次席卷我的每一个神经。
将袋子扔在地上,我冲出去就要找人帮忙,可小柳看见了我,和我说:“珍珠姑姑,你这么着急是怎么了?珍珠正在游戏区呢,你怎么不过去陪她?”
我愣了一下,随即又跑向了游戏区。
此刻,珍珠正在冯姗姗的陪同下,开心的搭着积木。
冲到珍珠的身边,我一下子把她抱在了怀里,心里直呼真是把我吓死了!不过抱着珍珠的这种实实在在的感觉,终于叫我这一颗心一下子落地了。
“姑姑!”珍珠挥着小手,“我的积木要倒了!”
我慌忙松开她,就见她急不可耐和旁边的小朋友说:“小信,你等等我。”
顺着珍珠看向的方向看去,我就看到许澄嫣和方雷的孩子就在一旁站着,他在和珍珠一起搭积木。
“珍珠说在病房里闷,我就带她出来玩一会儿。”冯姗姗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嘉嘉说可以的,你放心。”
我略微僵硬的点了下头,目光还停留在男孩的身上。
“小信,这是我的姑姑。”珍珠介绍道,“是不是长得很漂亮?珍珠长得像姑姑。”
男孩很是腼腆,盯着我看了看也不说话,继续和珍珠搭积木。
“姑姑,这是小信。”珍珠冲我嘿嘿直笑,“是我的新朋友。”
我把目光收回来,摸了摸珍珠的脑袋,然后站起来坐到了冯姗姗的身边。
坦白讲,我心里有点儿紧张,害怕要是遇到了方雷,又甚至是许澄嫣,免不了又要起什么争端。
只不过珍珠这孩子性格一直很活泼,要是我强硬的把她带回去,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这小男孩长得挺可爱吧。”
身边的冯姗姗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向她,快速的点了下头。
“我听嘉嘉说,这个小信好像得的是什么免疫系统类型的病,都是专业名词,我听不太懂。”冯姗姗又道,“不过不是要命的病,就是缠人。”
我没说话,转头又看向了男孩。
住到儿童医院这一层病房的孩子,有几个不是免疫系统出现了问题?
不是患病孩子的家长,或许觉得这样的病只要小心养着,不成问题。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样类型的疾病是多么的可怕,孩子不仅会遭罪,而且随时会遇到病变,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这一点,我不免也想起那日许澄嫣对这个孩子的态度,还真的是冷情啊!
孩子幼小的心灵得是多么的难受?连自己的妈妈都那样对自己,他又如何去相信这个世界呢?
“小信,你知道朱迪警官吗?”珍珠眨巴着眼睛问他。
男孩点点头。
“我有一只哦。”珍珠自豪道,“是我的狐尼克叔叔送给我的,他还救了我,是个好人!”
男孩看着珍珠眼中闪着的光,傻傻的跟着笑了,表情很是羡慕,只是不知道羡慕的是珍珠的样子,还是羡慕她有一只称心的玩偶。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忍心再阻止珍珠和男孩玩耍。
……
冯姗姗陪我们小坐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
而珍珠和男孩又玩了将近半个小时,也乏了,珍珠更是囔囔着自己要睡觉觉,于是我就把她给抱了回去。
临走时,男孩怯生生的喊了一声珍珠,问她以后还可不可以陪他玩?珍珠很豪爽的答应他可以。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珍珠吃完饭以后,看了会儿动画片,然后就抱住朱迪警官看小人儿书。
我给她切好了水果,时不时喂她吃上一两块儿,她满足的总是傻笑。
等这一小盘儿都吃干净了,我起身要收拾的时候,她忽然拽住了我的手,问我:“姑姑,我还可以见到狐尼克叔叔吗?”
我一怔,将盘子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比划道:“你很想见他吗?”
珍珠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又把感谢卡掏了出来,说:“我想交给狐尼克叔叔,谢谢他救了我。”
我笑了笑,明白这是孩子懂得感恩的表现,这个品质很是可贵。只不过沈容与那边……自从昨晚分别,他没联系过我,也就是没告诉我去民政局的时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又是否愿意见珍珠。
“姑姑,我不可以见狐尼克叔叔吗?”她问我。
掐了一下她的小脸儿,我比划道:“叔叔很忙的。你总要让姑姑问问叔叔哪天有时间,是不是啊?”
“嗯!”珍珠点头,“我会等狐尼克叔叔有时间的。”
说完,她又把感谢卡放了回去,然后抱紧了她的朱迪警官。
等我收拾好东西,又带着珍珠刷完牙之后,她也该上床睡觉了。
乖乖的躺好,她甜甜的和我说了声:“姑姑,晚安。”
我俯身给了她一个晚安吻。
没过多一会儿,珍珠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而我则拿着手机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道该如何联系沈容与。
看他昨天的样子,好像是挺受打击的。
但话又说话来,他本来就不该对我再有什么想法,我们早在四年前就结束了,现在又何必重蹈覆辙呢?
可冷静下来的我又无法欺骗自己,那就是当我看着他眼里的光因为我的话而变得无比黯淡时,我还是觉得心痛了。
一声叹息,我攥紧了手机,心里很乱,十分迫切的想要理出来一个头绪。
可这时,我就听到一声尖叫,再来就是有人大力的踹了一脚房门,发出震天巨响!
珍珠一下子就吓醒了,害怕的缩成了一团。
我赶紧过去安抚孩子,拍着她的后背,想给她安全感,但外面又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景昕,你给我滚出来!”
是许澄嫣。
话音落下之后,她又是“咣咣咣”的踹了好几脚门。
珍珠害怕的抓紧了我的衣服,一个劲儿的往我怀里扎,说着:“珍珠怕怕……姑姑,珍珠要姑姑。”
我闻言把她抱了起来,然后摇晃着她,让她心安。
可门口的许澄嫣不依不饶的,哪怕护士来了,她也照旧大喊大叫的,居然说我害了她的儿子!
实在是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抱着不肯撒手的珍珠出去了。
一打开门,我就看见几个护士正在那里阻拦许澄嫣,但她的样子就和个泼妇似的,根本就压不住。
“终于出来了。”许澄嫣笑了笑,然后看了一眼我怀里的珍珠,“我还以为你是个贞洁烈女,当年有多爱沈容与呢!这不转身就找个男人生个孩子。”
我眉头一皱,冷眼看着许澄嫣,心里对她的厌恶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
“孩子爸爸有钱吗?”许澄嫣又问,向我走来,“像你这种被人玩过的破鞋,估计找个有钱的,也得是个糟老头子了吧?还是说……你是在外面养着的那个?”
我咬着牙,因为说不出话来,只能就这么生生忍着她的这些污言秽语,可是珍珠还小,她不能听这些。
于是,我直接转过身想把珍珠抱回去,并且拜托小柳过来帮我看护一下。
但许澄嫣不许,拽住我的手臂,厉声道:“怎么?想跑?我儿子好端端的,因为和你的这个野种接触过,现在发起了烧!我要追究责任!”
我大力的甩开了许澄嫣,恨恨的看着她,手还在拍着珍珠的后背,继续向病房走。
她又追了过来,直接推了我一把,害的珍珠差点儿从我怀里掉下去,吓得她又是哇哇大哭。
我赶紧哄孩子,摸着她的头,让她伏在我的肩头上。
许澄嫣瞧着这一幕,略微有些吃惊。
这时候,小柳跑了过来,对许澄嫣说:“这位家长,这里是医院。还请您不要大声喧哗,影响别的孩子。”
许澄嫣立刻瞪眼,指着我说:“她女儿害的我儿子发烧,你让我怎么安静?她不该给我个交代吗?”
小柳看了一眼我,然后又说:“如果您想要处理问题,可以随我去办公室,不要在公共区域。”
“我想在哪里解决,就在哪里解决。”许澄嫣很是目中无人,“自从出了事,她就像个哑巴是的,一个字也不说,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
小柳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而许澄嫣却是惊喜起来,然后问道:“该不会真是个哑巴吧?”
说完以后,她自己笑了起来,说:“苍天有眼啊!景昕,你那张嘴不是挺能说的吗?你看看,现在变成了哑巴!这就是报应,居然残疾了!”
她的这一番话引得出来围观的孩子家长们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才残疾!”珍珠扭着头喊道,“我姑姑不是!”
许澄嫣面露愤怒,立刻回击道:“小杂种!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珍珠看到许澄嫣那可怖的面容,顿时吓得哆嗦了起来,抱着我的手越来越紧。
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啊,许澄嫣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律师精英,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个市井泼妇!从前,她虽然也是心机重,但是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难道她不觉得这样令自己很掉价吗?
我看向小柳,将珍珠托付给她,然后就要和许澄嫣好好的“解决”问题。
可事情还没开始,一个护士就跑了过来,说:“许女士,我已经问过主治大夫了。孩子不是发烧,而是散热。今天服下的药物有这个功效,我们已经多次告知家属了,您怎么不知道呢?”
许澄嫣听到这话,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张口就要和护士发泄。
我微微摇头,不想再看这个女人一眼,准备和珍珠一起回到病房。
可谁想,许澄嫣发现我要回去,竟然过来拽住了我的头发,恶狠狠的说:“我好不容看到你,你觉得我会让你好过吗?”
我被她扯得头皮生疼,珍珠看见我这样哭着喊要救姑姑。
一咬牙,我使尽全力推开了许澄嫣,也以为这样的力道而使头发被揪下来了一绺,那是种十分尖锐的疼痛,甚至令我有些眼冒金星。
许澄嫣站稳脚跟又要过来,这次小柳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叫保安来啊!把这个泼妇带出去!”
我不想珍珠再担心我,就推搡这小柳,让她赶紧把孩子抱进去。
这时候,珍珠指着后面大喊:“她又来了!”
我下意识的要护住孩子,但是这一次,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
我愣了几秒,也不顾得上看看是怎么回事,而是赶紧把珍珠安顿回了病房,然后关上了门。
回过头,我看到是梁歌握住了许澄嫣的手腕。
“澄嫣,你可真是把我吓坏了。”梁歌不屑的笑笑,“小时候你跟个黛玉妹妹似的,没想到现在成了个母老虎。这难不成以前都是装的?”
“梁歌?”许澄嫣有些惊讶。
“怎么?成了大律师,都不认识老朋友了?”梁歌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手,“不过说真的,你刚才那副样子,我反正是不认识。”
“你少多管闲事。”许澄嫣道。
梁歌没说话,但是也没走,还站在我的身侧。
我看了看她,心里默默说了声“谢谢”,然后就一步步走到了许澄嫣的面前。
她面露凶光的看着我,正欲张口说什么,我就猛地抓住了她的头发,然后一脚踢在了她的膝盖上。
趁她倒地的时候,猛力的薅下了她的一缕头发。
许澄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乱了阵脚,只剩下疼的大声尖叫,而我也没打算放过她,拽起她的头,指着正对着她的摄像头,示意她可以告我伤害她,那么她今天撒泼的视频也会立刻公开在网上。
“澄嫣,好汉不吃眼前亏。”梁歌假意劝阻道,“你好歹也是个名人呢。”
“哪门子名人?”一个护士在旁边嘟囔道,“也不照顾孩子,除了大吼大叫,乱发脾气,还会什么?”
最终,许澄嫣在众人的围观下,假装接了个电话,像是有事要忙的样子,匆匆的离开了医院。
……
梁歌随我回了病房。
珍珠见到我一下子就扑进了我的怀里,紧紧的抱住我。
我哄着她,也无暇顾及一旁的梁歌,只能一个劲儿的看着沙发,示意她坐下。
哄了得有好久,珍珠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最后在我怀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我将孩子安置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才一脸歉意的走到了梁歌身边。
她微微一笑,也没有什么不耐烦,只是打量了我一下,然后迟疑着问道:“你真的不会说话了?”
我转身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本子,然后写下了我的情况。
梁歌看完以后,叹息着摇了摇头,呢喃到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一笑,又写下:没关系的。我会接受治疗,很快就会好起来。
梁歌见我还挺乐观,也就没有再感概,转而和我说:“今天吓坏你女儿了。许澄嫣现在就是个疯子,你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坐在了她的身边,向她道谢,感谢她救了我。
梁歌看见我写下的话,摆了下手,又说:“我这也是碰巧了。原来大院里的一个姐妹,前段时间在这里生了孩子,我一直没时间过来给个红包。今天抽空过来,没想到走错楼层了。估计现在大人孩子都睡了,我只好改天再来了。”
我一听,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梁歌的时间。
可梁歌倒也不以为意,继续说:“我是真没想到许澄嫣的儿子也在这个医院。她那个孩子啊,也是命苦,跟了这么个妈。”
我见她好像是知道什么似的,于是就忍不住问了问那个孩子的情况。
梁歌快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珍珠,然后说:“我看你女儿也这么大了,估计也放下了以前的事情,我就告诉你吧,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也只是大家都知道的。”
我点点头。
梁歌说:“我记得,我那时候再见许澄嫣的时候,是我去沈家给程伯母拜寿。当时,许澄嫣已经显怀了,好像是有七个月那么大了。她挺幸福的样子,一直缠着容与。我心里奇怪,心道都这样了,怎么还不结婚呢?于是,我就多嘴问了问程伯母,她说容与的意思想等孩子生下来,稳定了,然后再结婚。我想想,觉得也是,不然她挺着个大肚子,明眼儿人一看不就知道他在容与还没和你离婚的时候,就勾搭上了容与?”
梁歌说到这里,自觉失言,抱歉的和我说了声“对不起”。
可我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心想都过去这么久,早就被伤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又怎么会怕梁歌说几句实话呢?
而后,梁歌又继续道:“后来,过了没多久,瓜熟蒂落,许澄嫣连孩子都生了,却是被赶出了沈家。再紧接着,她就火速和方雷结婚了!当时我真的是吓了一跳啊!我甚至听说,是许澄嫣自己生完孩子以后,去和程伯母说这个孩子不是容与的。当时给程伯母气的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容与愣是也没去看看,反倒是直接出了国,推了个干干净净。”
本以为通过梁歌的话,我可以了解一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不曾想现下反倒更加疑惑。
尤其是她说是许澄嫣自己去和程英慧说孩子不是沈容与的。
她是疯了还是傻了?
那孩子是她进入沈家唯一的通行票,她怎么会自己和盘托出了呢?她不知道程英慧很是忌惮她曾是沈修和的未婚妻吗?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她不会允许她进门。
这真是太奇怪了。
“再后来,听说容与因为这件事也和家里没了什么往来,应该是吵得挺凶的。”梁歌又道,“就连逢年过节的,他也绝对不会回去看看。而许澄嫣这边,你也看到了。虽说结了婚,但是好像跟受了邪一样,活脱脱一个更年期综合症。据说和方雷的夫妻生活很不顺,两个人的感情也不好。不过她在事业上倒是做的风生水起的,还上了几次电视,给人家当法律顾问。”
梁歌又说了一会儿她知道的事情,然后就把本来要送出去的红包塞给了我。
我是说什么也不肯要,可梁歌不依,直夸珍珠那么可爱,没有一份见面礼怎么行呢?
最后,我把她送到了电梯口,和她道了别。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沈容与,可是我有很多地方想不通,想不明白。
唯一清楚的是,沈容与这些年来,始终是一个人。
……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四天,刘玉珍终于出院。
见到珍珠的时候,刘玉珍哭得厉害,珍珠还一直说自己表现很好,没有惹姑姑生气,绝口没提自己被人掳走的事情。
自然,这是我嘱咐她的。
冯嘉嘉昨天已经和我们说了,珍珠的病情已经稳定,如果我们决定转院,又或者是出院治疗,都是可以的。
霍言安一听,当机立断定了三天后的火车票,准备去广阳市。
我没有任何意见,一切都听从霍言安的安排,用他的话讲,只要我四个人在一起,那就是一家子,在哪里都一样。
只不过随着临行日期的迫近,沈容与那里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他还是不想离婚吗?可我一定要离。
犹豫了一段时间,再加上珍珠一直问我能不能见她的狐尼克叔叔,所以,我决定主动联系沈容与,不再等了。
我给他发了条信息,上面写着珍珠想要感谢他,不知道他是否可以抽出时间过来一趟。
没想到沈容与很快就回复了,说让我带着珍珠去臻玉园,好好让孩子放松一次,憋在医院那么久,心情都压抑了。
我想着珍珠最近总吵着想要出去玩,这倒也不失为一次机会。
问了问珍珠的意见,她兴奋的直拍手,说自己特别开心,终于可以见到狐尼克叔叔。
而霍言安知道这件事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道让我看好珍珠,注意安全而已。
……
转天,我带着珍珠来了臻玉园。
是李明旭特意来接的我们,他还给珍珠准备了小礼物,使得珍珠一路都很乖,也没有闹过。
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些抵触的。
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若不是为了珍珠能开心的离开津华市,我想我真的不愿意再回到这里。
阿梅给我们开了门,然后就惊喜的看着珍珠,一看就知道很喜欢孩子。
沈容与站在玄关迎接我们,眼神一直黏在我身上,连珍珠同他打招呼,他都慢了半拍才回应。
“狐尼克叔叔,谢谢你!”珍珠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画的感谢卡像献宝似的给了沈容与。
只见沈容与蹲了下来,然后摸摸珍珠的脑袋,笑道:“我很喜欢狐尼克这个名字,谢谢你这么称呼我。”
珍珠一听这话,别提多高兴了,就彷佛看见了狐尼克本尊一样,还说自己将来要当朱迪警官。
沈容与的右手臂还没有拆下纱布,所以单手把她抱了起来,然后就带着她去了客厅的一角,那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全是礼盒。
“这是狐尼克叔叔送给小朱迪警官的,嘉奖她在危险之后,可以变得更加勇敢。”沈容与说。
珍珠听后,一张小脸儿变得无比严肃,还冲沈容与敬了一个礼,然后才兴高采烈的去拆礼物了。
我觉得这样让沈容与破费很不合适,就和他比划道:“她把感谢卡给你,我们就该告辞了。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
沈容与勾唇一笑,对珍珠说:“小朱迪,今天陪狐尼克叔叔吃饭好吗?”
“好!”珍珠抱着一个快和她一样大的礼盒,回答的相当干脆。
我有些无语,算是明白沈容与想利用珍珠拖延时间,可是他拖得住一时,拖得住一世吗?
叹了口气,我也没和他争辩什么,左不过就是一顿饭而已,要是我执意不肯吃,倒显得我小家子气。
于是,我就坐在了距离珍珠不远处的沙发上,一边看着她,一边耗时间。
沈容与凑了过来,坐在我的身边,小声和我说:“我也给你准备礼物了,你陪我上楼拆开吗?”
我回头看着他,就发现他笑颜盈盈的,似乎真是变成了狐尼克叔叔。
扭回来头,我不再看他,继续盯着珍珠,而他就坐在我的身后,没有离开半步……
很快到了午餐时间,我心想也终于快能离开这里了。
珍珠扒着桌子,看着丰盛的菜色,还有做成公主裙的蛋糕,开心的手舞足蹈的,还有些直流口水。
沈容与将她放进了宝宝椅里,我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准备了。
“姑姑,珍珠好饿啊。”她摸着小肚子说道。
我掐了掐她的脸蛋儿,用口型说:馋猫。
她捂着嘴巴直笑。
正要开饭之时,茉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接窜上了桌子,只是今天这里没有它的牛奶盆。
“猫咪!”珍珠大叫。
她扭着脖子不让我给她戴兜嘴,一个劲儿的指着茉莉喊:“猫咪!我要猫咪!喵……喵喵!”
珍珠还随着叫了起来。
阿梅瞬间被她逗笑了,沈容与则说:“把茉莉抱回它的房间。”
“猫咪不要走!”珍珠嘟起了嘴,满脸的不舍,“猫咪不要走!珍珠要猫咪!”
“你先乖乖的吃饭,然后就可以陪它玩了。”沈容与说。
珍珠眼前一亮,立刻问道:“可以吗?狐尼克叔叔。珍珠喜欢猫咪,喵喵喵。”
沈容与也笑了,说:“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你可以一直陪它玩。”
“耶!”珍珠高举双手,“珍珠哪里也不去,要陪着猫咪!”
我回头瞪了一眼沈容与,看他笑的正高兴,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
托茉莉的福,珍珠这次吃饭又快又听话,连平时不吃的一些蔬菜,她都吃了,吃完以后,她就嚷着要去找猫咪。
我实在拿她没办法,就要抱她过去,结果沈容与拦住了我,说:“阿梅,你好好看管珍珠。”
阿梅点点头,抱着珍珠就离开了餐厅。
而后,沈容与说:“你刚才一直喂她吃饭,自己都没怎么吃。现在,赶紧吃饭。”
我看了他一眼,也没矫情,心想赶紧吃完才好赶紧带着珍珠走,不然沈容与一会儿指不定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们在这里待上一天。
可吃着吃着,沈容与忽然说:“你要是有了孩子,一定会是最好的妈妈。”
拿着勺子的手一抖,勺子就掉进了汤里,溅的我衣服上全是汤渍。沈容与见状,马上给我抽了纸巾出来,而我却是仅仅因为这一句话,就有些克制不住情绪。
“噌”一声站起来,我马上跑到了一楼的洗手间里。
按着心口,我刚才只觉得有根很细很细的针刺穿了我的心脏,让我说不出来疼,却是疼得难以呼吸。
我也有过孩子,也本可以做一名妈妈。
可是我的孩子才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因为我的疏忽而流掉了……如果他还在,他正好比珍珠大一岁,可能会是珍珠的姐姐又或者是哥哥。
“昕昕。”
一声温柔的呼唤传来,沈容与走进了卫生间,并且关上了门。
我看向他,胡乱的抹了下脸上的眼泪,也立刻收敛起自己的软弱,把我的武装穿上,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沈容与蹙了下眉头,然后走到了我的身边,伸手想要摸摸我的脸。
我马上躲避掉了,然后推开他想要出去,可是他却单手环住我的腰,从我身后把我给抱住了。
“别动。”沈容与说,“我的伤口要是再裂开,恐怕就不好好了。”
再裂开?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右手臂,上面的纱布好像是挺厚的。这前前后后都一周了,他还没好吗?
沈容与见我没有反抗,有些过分的把我搂得更紧,在我耳边说:“珍珠和你有几分相像,是个小美人儿。”
这话是说不出的暧昧,听得我耳根直发痒,身子也不争气的软了几分。
“不要走了。”沈容与又说,“我很喜欢珍珠。你们留下来,我来帮你把后面的事情都做了,不管是孩子的病,还是你的失声。”
我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想再被迷惑,也不想再动摇,所以我也不顾忌会不会伤到沈容与,直接挣开了他的手。
转向他,我比划道:“我们已经买好火车票了,三天后就走。这已经是既定事实,绝对不会再改变。至于你的话……”
沈容与看着我,似乎是觉得可能自己还有些希望。
可我装作看不到他的希冀,继续比划:“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是我们可以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我想你也不会要耽误我以后的幸福。”
沈容与一愣,随即上前握住了我的手,声音颤抖的说:“耽误以后?你……你难道想……想和霍言安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把心一横,抽出手来比划:“是,我会和言安在一起。他陪了我整整四年,爱护我,爱护珍珠。他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沈容与原本悬在空中的手,一下子无力的垂在了身边,就好像他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我实在不想看他这个样子,只能咬着牙转身离开。
手刚搭在把手上时,身后又传来沈容与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也像是自言自语,他喃喃道:“不能再等等吗?很快了……我很快就可以解决好一切。”
我一怔,不太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但是我肯定不会再等什么。
……
转日,秋高气爽。
民政局的门口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关于爱情的大戏,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只可惜啊,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有时候都不由人。
沈容与比我早到了几分钟,然后就无言的和我去了办理离婚的窗口。
我们拿了号,然后静待到我们办理手续。
负责离婚的工作人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看着我们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惋惜,问道:“有孩子了吗?”
摇头。
“你俩人长得多俊啊!”大姐说,“这要是生出来的孩子,甭管男孩女孩,绝对漂亮死!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离婚呢?和大姐说说,咱们没准儿能调解开呢。”
我和沈容与都是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大姐见我们如此,估计是觉得我们是铁了心了,于是便说:“你们可真的想好了,我这戳子打下去,你们以后就是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悄悄抠住了椅子的扶手,像是把所有的决心都压在椅子上,逼自己不要反悔,更不要再优柔寡断。
而沈容与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的意识还在不在这里……
出了民政局的大门,我和沈容与一人拿了一个小绿本。
说来也是好笑,我是到今天才看见自己的结婚证,它们一直被沈容与收着,我都碰不着,原来离婚时,还得带着它。
我们两个人下了台阶,在铁门前站住了脚跟,双方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彼此。
我笑笑,主动抱住了沈容与。
在心里,我对他说:希望你可以再得到属于你的幸福。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谁也别再回头。
沈容与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用力的抱紧了我。
他说:“别那么急,擦亮眼睛再看看。多考验一下霍言安,试试他的真心。不要让他像我一样伤了你的心……你需要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让他好好疼你,和你相守一辈子。”
我闭上眼睛,却是没有流泪。
因为我知道那个我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已经离我远去了,从今以后,我们真的不会再有半分干系。
而那个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我却不能再全心全意的对他,这样的辜负叫我如何接受他的爱呢?我不配。
所以,没关系。
我可以自己爱自己,自己疼自己,我还有珍珠,我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拍拍沈容与的后背,我示意他一切就到这里吧,画上一个句号。
可沈容与没有放开手,他又说:“我该祝福你的,可是我说不出来……所以,我不说,让你恨我,讨厌我,这样起码还能记着我。”
我咬住了颤抖的嘴唇,心道此生此世,都不会忘了。
推开沈容与,我用手语和他说了声:“珍重。”
然后,我就潇洒的转身离开。
四年前,我带着化不开的怨恨和心痛,也没有在结束的时候,对他说什么;四年后,我们真的断了关系,我才发现,有的时候真的可以一笑泯恩仇。
因为我发现,不管我对沈容与抱有怎样的强烈极端的感情,都仅仅是因为我爱他,爱到超越了一切,超越了自己。
对自己爱的人道一声“珍重”,这是我最后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