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目瞪狗呆
第七十章
楼珞盯着面前突然弹出的提示，突然笑了，但很快又收敛回去。
她仔细观察那锁住锦嘴沙鳄庞大身躯的锁链，它非常粗大，她伸出自己的胳膊比了比，比她的胳膊要粗上许多，黑色坚硬的金属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寒芒。
显而易见，单单凭借她从游戏系统中购买的冷兵器，要暴力斩断这些锁链无异蚍蜉撼树。
于是，她很快就把目光转向这间研究室深处，那群正争论得面红耳赤的研究员。
他们身后，一个巨大的操作台占了整整一面墙，上面不断跳动着一串串数字符号，无数的信息命令在那里集中处理再分散到各个子系统。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锁链的控制系统也在那里。
楼珞低头，瞧了瞧地面，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没有出现她的影子，而另外两个人的影子分明存在。
简单确认敛息符和隐身符的效用还在后，她深吸一口气，举步往操作台的方向走去。
这时，不知为何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作的季宪则也突然有了动作，他也迈开步子往那群激动得我忘乎所以的研究员们走去。
季宪则只觉得碾压他脑域的如同暴风雨般的精神力和几乎化作实质的危险感，刹那间，如同触碰阳光的霜花般消融了。
他诧异地望着聚光灯下仿佛精疲力尽安静趴在黑台上的锦嘴沙鳄，哪里有开门时的凶猛恣睢，好像之前的对峙耗尽了它全部的精力。
但是可能吗？他想到几秒前气势汹汹如同山岳压顶的精神力，不置可否。
他死死地盯了它半晌，它都没有动静，渐渐地连眼睛都合上了，好似真的累极。
于是他放弃了探究，但也没有贸然靠近它，而是走向了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刚刚精神力暴动的研究员们。
楼珞脚步一顿，又毫不犹豫地加快步伐，不再与之前一样跟在他身后，而是越过他，先他一步走到了操作台之前。
越靠近操作台，研究员们争论的话语声愈加清晰。
“我们必须要把这段神奇的基因留下来，把这只锦嘴沙鳄研究透彻！一个远远达不到智慧种的种族突然变异出一只智慧种，太不可思议了！就像一个单细胞生物瞬间进化出四肢学会奔跑，你们能想象吗!我们必须把它留下来！”
“可是，它，不，是他，他已经拥有了精神力，是一只智慧种，按照星盟律法，禁止使用任何智慧种做实验体！我们应该把他送到智慧种鉴定中心，给予他智慧种身份！”
“你难道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造成他的变异吗？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那条神奇的基因吗？我有预感，如果找出他变异的原因，整个星际种族都将因此而改变！我们将会创造历史！”
“你太夸大其词了，他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神奇。而且，我们已经收集到他的鳞片，血肉细胞足够复原出他的基因！”
“不够，你知道这些远远不够，我们需要更多，更全，更活的样本信息，我们一定要把他留下来!相信博士也会站在我们这边！”
“智慧赋予了他智慧种的权力，私自扣留他是在亵渎智慧！”
……
待听清他们的争论的内容，她颇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与之而来的是物非人非的陌生与失落。
他们争论的东西与她过去十几年的认知隔得太远，她听着他们争吵的主题，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听一个科幻电影的设定。
她用力摇摇头，把不合时宜的感性从脑子里甩出去，走到操作台前，小心避开身边来来往往的研究员，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光标上，几次伸出手，却在触碰到那些陌生而熟悉的光标前停住。
她无从下手。
但是，她看着光屏上一串串熟悉且排列规律数据，一个大胆的想法蠢蠢欲动挣扎着要破土而出。
没有犹豫太久，她转头看了看正带领季宪则朝这边走来的大批研究员，一咬牙选了几个光标按了下去。
没有反应。
没有停顿，又选择了几个一一按下，突然，光屏上有条不紊流动的数据闪烁几下，像广袤无边的大海被风吹起一丝波澜，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甚至楼珞也没有发现。
而且，她要的也不只是这几个数据的波动……
一旦走出了第一步，按下了第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不那么困难。
她继续试探。
突然，一声惊呼响起。
楼珞浑身一机灵，转头去看哪个尖叫的人。只见一个瘦高个子白大褂的男性研究员满脸惊恐，一双蛇一般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也不经张大了嘴，但很快这份震惊就融化成志在必得的坚定。
一个光屏——它爆发了海啸！
温驯的数据挣脱人类的掌控，化身成暴躁的野兽，从一个不起眼的数据开始，疯狂扩散，旋转，扰乱，摧毁，一瞬间就从风起微澜掀起滔天巨浪，遮天蔽日的龙卷风一路扫荡。
只是几秒钟，那块光屏就只剩下满屏桀骜不驯的数据乱流。
正侧着头与季宪则说话的一个中年研究员脸色大变，立刻丢下自己身边的顶头上司，跑到光屏前，厉声质问。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突然就失控了……”
那位率先发现问题的研究员一脸困惑与惊吓，他快速输入几串命令，试图挽救，然而他的几串代码只如同泥牛入海，那光屏上狂暴的数据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与周围流动顺畅的光屏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块光屏是控制什么数据的？”那位中年研究员脸色凝重仿佛能滴出水来。
这里的操作台是一个三级操作台，掌控着近五十个研究室的数据流入流出，丢失任何一块数据可能都会造成严重甚至不可估量的损失，几月乃至几年的心血都会付之东流，在这些面前，大量的金钱资源投入都不算什么了。
“是威尔士博士的可控物核波分析实验数据，他的研究已经接近尾声，这是他今天上传的第一部分实验结果。”那瘦高研究员依然在尝试挽救，表情简直要哭出来，“那是三年前向中央科学院提交批准的项目，已经耗资超过三亿，在所有研究这一领域的实验室中只领先第二名半步，如果丢失了这些数据……”
那研究员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厉害紧迫，所有人都揪紧了心。
科学研究，差了哪怕半步，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之东流。人们只会承认第一个成功的人，不会记住第二个是谁。况且，这是一个上万个知名实验室都在研究的课题，他们这个新成立的实验室恰好走在了前列，这个项目的成功对实验室至关重要！
几个研究员各自跑到操作台前十万火急地调出一个个窗口，输入一串串代码。
那位中年研究员并不懂计算机代码，但他也没有在一边干着急，他是霍普拉斯博士的副手，一直掌管实验室的一些事物。
他立刻对身边的人吩咐：“乔，快跟威尔士博士联系，让他不要删除他那里保留的数据！阿泽玛，你速度快，跑去威尔士博士的实验室，他沉迷实验时总忘记接收通讯！”
说完，他又转向另一个人，吩咐道：“你快去找工程部的人，就说，”他僵硬地脸皮抽动了几下，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黑客来袭！”
是黑客来袭，而不是星际黑客来袭。
黑客和星际黑客是完全不同的，星际黑客能被冠以‘星际’之称，是由于他们特殊的宛如钻了上帝漏洞的精神力，而黑客则更接近现代黑客的概念，通过学习计算机的运作方法，找出程序漏洞，钻数据防御后门，丢数据炸弹等形式，达成入侵其他计算机的目的。
星际黑客稀少成了传说，而在这个智慧种繁多，精神力智力等属性较过去都有了明显提升的星际，黑客并不少。
然而，在星际，这些普通的黑客拥有了更强大的技术，在因特网上肆意遨游的翅膀却被折断。
不同于过去地球上黑客们坐在家里就能在网上翻越整个太平洋，几秒钟游遍全世界，星际的网络是独立的，一个人就是一个网基，一个房间就是一个网基，与外界的网络完全隔离，连接外界网络的唯一媒介就是精神力。
而精神力是唯一的。
于是，这决定一件事：黑客们要入侵一个人的网络，必须置身于那个网络的领地。
以上纯属瞎编
实验室的研究员们都是精挑细选，经过层层考核的，不会随意变动代码，而且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候扰乱实验，极大可能就是某些势力雇佣黑客入侵。
那名中年研究员这才想起被他丢在一边的大bss，他连忙道歉，然后请求道：“我们需要您的权限，调取最近几天的监控录像，找出那些黑客。”
实验室系统非常强大，不是一个普通黑客能够入侵的。
自从来到这个实验室就一直被忽略的季宪则季司长并没有生气，他严肃地点了下头，安慰道：“我已经吩咐封锁了整个实验室，开启星网屏蔽器，他们没法逃出去，也没法把实验数据送出去。”
中年研究员僵硬焦急地脸色终于放松了一点，对季宪则连连道谢后，又开始团团转处理混乱的局面。
而另一边，造成这一场混乱的罪魁祸首楼珞却目光灼灼地盯着一个研究员手上的动作和随着他的每一次敲击光标光屏上出现的代码和运行结果。
她的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她看懂他们在做什么了！
换而言之，她看懂这些光标代表的意义了！
她在现代就是一个黑客，没有人能够想到，一个玩泥巴搞陶艺的双十少女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在巨大的网络空间中来去自如的黑客，而且是那种肆意践踏各机构网络防御，随意入侵各国信息安全机构，钻漏洞，走后门，无法无天的黑客！
她似乎是天生的黑客，她对计算机的敏锐和惊人的天赋让领她入门的师父惊声尖叫，她骨子里一直压抑的攻击性和掌控欲借由计算机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完全释放。
她的动作总是疯狂而理智，不顾一切却从不暴露自己，她在黑客世界中有一个赫赫有名的代号：野兽，beast。
她在操作台前就仔细研究过那些不断流动的数据，虽然她看不懂它们，但她能从中看出一些熟悉的东西，甚至一些熟悉的，与现代计算机编程相同的……规则。
然后，她兴奋了。
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去慢慢了解星际时代的代码规则，但那些似曾相识的东西却给了她很大的甚至一般人嘲笑痴心妄想的信心：只要在她面前演示一遍，她就能看懂掌控这些新的规则！
虽然星际种族千千万万，但就她所了解的一些细枝末节处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地球人类文明渗透星际文化生活中方方面面。那些符号代码虽然添加了许多陌生的成员，可骨架却依然是地球塑造的。
于是，她随意按各种光标，给这个实验室造成混乱，让自己获得验证自己想法的机会。
有时候，她胆小惜命得让人连连摇头，有时候她却大胆疯狂得丧心病狂。
如今，她做到了，她真的看懂这些代码了！并且在短时间内消化掉那些在文明发展融合中出现的新的符号！
终于，她有把握完成接下来的事情了，她看了眼依然混乱的却已经因为有主心骨而渐渐有序的众人，在心里说了声抱歉，然后转身躲过一个跑过她身边的研究员，找到一个角落的操作台。
她首先开始处理自己造成的混乱。
程序是优美有序，规律强大的，它支撑起一个现代社会的庞大社交工作娱乐网络，程序是脆弱不堪，摇摇欲坠的，只要找到核心，删除一个小小的符号，它就会如同春潮泛滥决堤，完全崩塌。
要从内部破坏一个程序简单，但要修复一个程序找出错漏却困难万分——除非明确地知道它被篡改的地方。
临时抱佛脚的楼珞的技术或许不如星际的普通技术人员，但她知道被篡改的地方，她是最适合也最知道怎样捕捉这只她放出的凶兽。
很快，她就修复好了这个如同脱缰的野马的程序。
她踮起脚尖，目光越过一堆挤挤挨挨的五颜六色的头发，往那块混乱的光屏瞧去，那光屏上的数据流已经开始缓和，如同野兽被套上了缰绳。
很快，一直注视着光屏的人也发现了这点，四下响起小小的欢呼。
楼珞笑了笑，乘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立刻入侵管理权限，打开紧锁锦嘴沙鳄的锁链。
这只锦嘴沙鳄似乎很被看重，那条锁链的权限被设置得极高，这个实验室甚至这个星舰只有四个人有权限。楼珞在入侵的空档，甚至去查了查这四个权限，除了之前的霍普拉斯博士，其他三个都是不认识名字，并没有她猜想的星舰最高长官季宪则的名字。
这可真是一间“独立”的私人实验室！
楼珞在心里感叹一句，正巧，她的“工作”也已经到了结尾，她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直起身，敲下最后一个键。
只听一阵沉闷巨大的轰隆声在实验室炸响，盖过嘈杂的交谈声，锦嘴沙鳄四肢以及头上粗壮的锁链一点点松开，金属摩擦的咯吱声像利剑般刺激人的脑神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实验室中已经焦头烂额的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一点点松开的锁链，又惊又恐。
中年研究员终于坚持不住，他没有操纵这条锁链的权限，他几乎是一脸崩溃地打开紧急联络器，去联络正在做手术的实验室最高负责人——霍普拉斯博士。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这只超级变异锦嘴沙鳄的武力值！
可以说，只要让它挣脱锁链，这个实验室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脱！
之前就已经说过，女娲号的季司长在他星舰的实验室里总是被忽略，现在，当危险降临，作为最高武力值，他再次被中年研究员忽略。
于是，当研究员们目眦欲裂瞪着一点点松开收缩得锁链，心里已经完全绝望时，突然看到一条条从地面升起逐渐取代锁链位置的冰凌，终于想起了身边的大bss，一个个大起大落喜极而泣，纷纷退后到他身后。
这只锦嘴沙鳄可是季司长捉住带过来的啊！
但楼珞的心情却跟那些研究员们相反，她盯着一点点形成牢笼的坚冰，心中的欢喜一点点落下，也被冻上了坚冰。
锁链虽然退了，但当冰凌锁住锦嘴沙鳄时，她尝试了一次又一次，依然无法收回锦嘴沙鳄。
就在她的心完全落入谷底时，突然，她眼尖地看到那只仿佛受了重伤没有力气的锦嘴沙鳄动了。
只见它一甩粗大有力的尾巴，那些困住它尾巴的坚冰完全破碎，它奋力仰起头，束缚它脖子和嘴巴的坚冰碎成冰渣从它的獠牙中纷纷落下，它轻松地抬起四肢，然后重重踏下，顿时，坚硬的黑台裂开无数细口。
季宪则暗暗皱起眉头，这头锦嘴沙鳄似乎变得更强了……
他示意身后惊恐万分的研究员们退后，拿过中年研究员递给他的强效麻醉剂，一双利眼死死盯着在黑台上肆意摇头摆尾的巨兽，准备随时战斗。
那只锦嘴沙鳄也通红着眼睛瞪着他，好似随时要扑上来决一死战，将他撕咬扯碎困咽下肚。
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麻醉剂，准备找准时机一击扎入它的身体，如果不行，就一击毙命！
同时，他加大了异能的输出，不能困住它，也能阻碍它的动作。
一瞬间，实验室就陷入了冰天雪地，空气中仿佛都凝结出了冰丝，地面长出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冰锥。
他要迎战，而且主动出击，他已经找到一个弱点——研究员们取肉后还没有完全愈合的创口。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他身后的研究员们也目瞪口呆。
那只狰狞的锦嘴沙鳄……不见了！
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