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吾王不可能这么可爱9
该结束了,她想。便在黑暗中挥了下手臂。
手臂还没有真正落下,客厅内单方面的凌-虐就瞬间停止。抢劫犯们哭爹喊娘的惨叫很快消失。当然,他们不会真的这么怂。但她确定,自己从他们颤抖的声线以及嘶哑的嗓音听出这么一层意思。
真好笑,他们进来前不会做调查吗。
一时间,寂静而空荡的客厅只有扩音器变调的喊叫与喇叭坏掉时常有的撕啦撕啦声。那声音叫的人心慌暴躁,如果你听过就一定会明白。
她拧着眉头,躺在地板上,新买的灰蓝色长款羽绒服被身上躺着的浮尸浸透。羽毛掺了水,慢慢变重,沉甸甸的像被人放了块石头在胸口。若在之前,哪怕是一个小时前,她绝对会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留待以后发问。可现在,她心情格外的畅快,她甚至觉得冰冰凉凉的羽绒服简直是恰好到处,正好可以缓解身体的燥热。
这感觉,很像是第一次成功反杀别人的感觉。
成竹在胸,胜券在握。
激动,紧张,但没有一丝害怕。
你知道自己能做到并且可以做到最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你甚至可以考虑该以何种方式杀掉对方,埋在哪里,是否要分尸或者直接丢进河里。然后你想着是要装作惊慌失措还是同情悲伤。是在警-察面前说着对方课间时做的恶作剧还是说自己为他感到惋惜。
这一切是因为……
(态度)
她惬意的闭上眼,听着周围急促的喘息与浓郁的血腥味在双一嘶喊的过程中逐渐加重。啪的一声,客厅里的壁灯被打开。她眯起眼,因突如其来的光线而急剧收缩的下眼睑酸涩的厉害。
川上家的壁灯是淡色系的暖色调。
绯色,粉色,橘红,橙红,橘色,橙色。温暖的颜色,眩目的色调。倘若不是在这种环境,这会是最浪漫奇妙的色彩——
米色素纹的天花板溅了一连串的血珠,碎掉的水晶灯装着几滴黑红的血。贴上淡青色碎话壁纸的墙壁洒上大片大片的血雾,好像有人站在旁边,猛地吐出一口血。地面堆积了一滩摊黑红色的血,如雨后马路上的小水洼。深深浅浅的红蒙在粘稠、深沉、浓重的血液上。奇异的,壁灯的光与血液融为一体,让客厅变得不再吓人。
都是红色,哪里分得清什么是灯光,什么是血。
双一还在叫,她没有动,拿手背遮住眼睛。
(没有脸皮的家伙)
很快,几秒钟的时间都不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向她接近,他走的很慢,很轻,带着蹑手蹑脚的紧张劲。又在找死,她急忙坐起身,推开身上的浮尸。吸满水的石头砸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啪唧声,她回头看了眼被层层黑发保护的月子,她双眼紧闭,晕了。
还说要杀人。
她揶揄一笑,喟叹出声。不经意的抬头,赫——什么鬼玩意。
四年级下学期转到黑涡镇四年b组,之前她在的市区因千人持械混战而被外人注目。无法,她只好带着家人搬到黑涡镇。用淳朴,安静,落后,偏远来形容黑涡镇都算是好的了。镇子前有海,后有山,四季笼罩在雾气之下。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间小道是连同村落与外镇的唯一一条路,她会选择这里,纯粹是因为人少地大好藏尸……一部分原因。
她记得那天是九月末最热的一天,蝉鸣聒噪,热气腾人,头顶破旧的风扇仿佛下一刻就会飞落割掉学生脑袋。照常介绍自己,迎来轰鸣的掌声,在同学痴迷的目光中走到自己位置上——隔壁同学油腻腻的脑袋趴在胳膊上,貌似在酣睡。
貌似……
她不相信有人能在这么嘈杂吵闹的环境中熟睡,但他是班里唯一没有目光炯炯盯着她看的人。所以那时她对他的印象好了一点点,但这份好印象就很快被毁掉,渣都不剩。
课间休息,从隔壁传来怪异古怪的笑声。嘻——嘻——嘻,真的带嘻,她不骗人。很像电视里老巫婆的贼笑声,尖细,刺耳,还带着某种有规律、有节奏的韵律感,有点像坏了的哨子声。
她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袖兜帽衫与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的男孩倚在墙边。他左手随意的垂在身侧,右手抬起将额前一缕缕黑发撩到头顶。他虽然头转到别处,但富江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更何况,他瞄着富江的目光光明正大的很。
男孩似乎察觉到富江在看他,突然捂住嘴偷笑起来。“嘻嘻嘻……太棒了,好主意,真让人太兴奋了。嘻嘻嘻……很快哦,很快就好。”
(怪人)
轻易便下了结论。
九岁的她一开始还为此感到羞愧,认为自己实在肤浅到愚蠢,以貌取人,浅薄粗鄙。后来,连续十天饱受笑声之苦,隐隐的异味从隔壁传来,关于双一经久不散的传言向她证明,对他,以貌取人便够了。
那件黑色兜帽衫与牛仔裤他从四年级穿到六年级。
脏兮兮的怪小孩。
这是十二岁之前对双一的整体印象。
十二岁之后。
变成脏兮兮有诅咒之力的中二怪小孩。
可这家伙……
这身装扮……隆重的让她心里发怵。
隆重,跟他完全不搭的一个词。看到他,想到的是随意,简单,敷衍,随便。小孩子能穿什么,干净整洁便好,虽然连这点他都做不到。隆重……啧,这个词放在双一身上总觉得怪怪的。
微微卷曲但清爽干净的短发,耳朵搓洗到发红,白净的脸庞,五官清俊,身材瘦削。忧郁……而不是阴郁的气质就奠定了这身庄严而隆重的装扮要闪瞎人眼。正式复古的西式男装,黑色高领长风衣,像极了电影里吸血鬼穿的一身。长长的风衣拖曳到脚踝处,太大了,他怎么想到要套这件衣服的。
紧扣的金边袖口镶着精美的蔷薇袖口,用白色羊绒毛巾伪装成的圆皱领塞到风衣领口下,在胸前鼓的高高的。黑色长筒靴十分宽松,难为他还能蹑手蹑脚不发出太大的动静。风衣标配的穗子长剑旁挂着三个鼓鼓囊囊的白色袋子,加起来比他还大。
腰上系着麻绳,绳上绑着八-九根白色蜡烛与铁锤铁钉。两个富江版洋娃娃和三瓶装着黑红色血液的玻璃瓶放在一起就挂在后腰处。她有点好奇,一大串的东西挂在身上,他如何做到健步如飞的?
她站起来,借着贞子的帮助将月子扶到沙发上。“双一……”她词穷了,揉了揉太阳穴,到嘴的话滚了又滚,“你穿的很……很……”
“很酷!”双一兴奋的说,眼睛发亮。
“不……嗯,”她瞟了眼激动的双一。“算是吧,酷。”
“什么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过嘛,嘿嘿,原谅你啦。”他凑到富江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嘻嘻,再说一次,再说一次我很酷。”
富江沉吟片刻,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说。
“算了,麻烦。”
说完,她赶紧离开,免得听他做作的哀嚎。
客厅没有尸体,残肢断臂也没有,只有血。机关枪扫掉的墙体碎片砸了一地,颇似印象派的油画艺术。断裂的墙壁露出扭曲的钢筋,雨滴似的枪洞一个接一个遍布地板墙壁,窗洞飘来的雪花积了三厘米高度。沙发、桌椅、书柜、博物架、墙角的鱼缸、木制的楼梯、紧闭的厨房门全部嵌上圆形枪洞,狼藉一片,活像满身洞的蜂窝。
十七个少胳膊少腿的男人退缩到墙角,仅用短暂的时间就在面前筑成一道简易屏障。他们穿着中东阿拉伯样式的衣服,黑灰两色的长袍裹在身上,长靴短刀,头戴黑色头巾,肩挎弹带,腰别黑枪,一柄弯月形的细刀放在后腰被衣服挡住。
贞子、美代与花子三鬼站在男人几米外,气势强硬,表情倨傲。
贞子满意的眯着眼,嘴角沾有红色液体。瞥到富江的目光,她身体抖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只是餍足的神色完全收敛,傲慢的气场变得温和无害甚至有点软绵绵的。她大概是怕富江发现她凶残的性格与残暴的手段会远离她吧。
泻火后神清气爽的花子看到身旁贞子的表情后不屑的冷哼,翻了个白眼。她故意朝富江的方向扭头,吐出红通通的舌头。又咧开嘴巴,让她看到自己牙缝里塞的肉丝。
才加进来的美代是位爱干净的凶暴女孩,她身上是三鬼中最干净的,虽然她吃的最多。从她身上不断流出的水洗去血渍,稀释后的绯色积水在她周围形成大片水洼。她应该是饿惨了,盯着男人的眼神绿油油的。如果不是贞子与花子淫威太过,她怕是早就冲出去。
富江找了把椅子坐下,冲疑似领头的男人点了点头。“我想你们不需要绑起来了。不过要是你们强烈要求,我也会满足的。”
领头男人头绑墨蓝头巾,眉眼深刻,沙漠人民特有的红褐色皮肤上刻有黛青色埃及符文。男人戒备的目光移到富江身上,身体忽然抖动起来。他慌忙移开视线,在身后男人的搀扶下才稳住身体。定了定神,男人低着头,盯着地板,语气带着若隐若现的诚恳?
“是,我们不用捆绑……您的问题,我们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谄媚!老不死的烂蚯蚓!”双一用力丢掉喇叭,差点砸中男人。他连蹦带跳的叫骂着,气的脸颊涨红。“喔喔,老巫婆你可不能信,他们匡你呢!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是想讨好她,然后趁机逃跑,顺便杀了她提着脑袋离开吧?放你*的屁,想都别想,门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看到我没。”他指着自己,神情骄傲的自我介绍。“辻井双一,阿努比斯的传人。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聪明绝顶了知道不。我告诉你啊,我还是黑涡镇伟大之人,她的唔唔唔……别捂我嘴。”
“你知道他们?”富江擦净手上的口水,斜睨着双一问。
他摇头,正要说话,被她一个眼刀堵的严严实实。
贞子飘到富江身后,为她披上一件毛毯。回头,贞子报以羞涩腼腆的微笑。
笑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