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咬着下唇紧紧靠在院墙上，那丝丝血腥渗入口中，仰着头，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祁修元...你是要雪儿杀我吗...
我冷笑着，如行尸走肉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里。
梁初，你竟还要为杀你的人着想，可悲至极。
我跌跌撞撞来到太医院，既无处可去，又无人可依，只想得到几次为我诊病的王昭，他刚好在院中验药，见我这般失魂落魄，连忙上前扶着将我引进屋内，外头人多，他不便闭门，问道：“夫人何处欠安？“
我不答话，只静静地趴在案几上，他也不再多问，就这样，直到膳时，四周再无闲人，我听见了他重新返回的脚步声。
“小阿初，你瞧瞧这是什么？“
我麻木地抬起头，看着他放在案几上的小木盒子。
“你让我找的罂粟果。“
“谢谢。“我现在脑子太乱，想说些什么，又生怕自己语无伦次起来。
“怎么都不打开看看？“他在我对面坐下，细细地观察了一会，问：“你今日怎么了？“
“没怎么。“我勉强的笑了笑，摸着那个木盒子，“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找到那个人。“
“谁？“
“一个...晏承安的故友。“我不能不说，也不能骗他，这个回答，便是我想到最好的了。
“可是程衍？“他突然这么一问，到叫我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该如何自圆其说，他却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若你说的是他，何必找呢？他在我这里。“
“什么？“我猛的站起身来，将他吓了一大跳。
“你落水后不过几日，皇上便将他托于我，让我治好他身上的伤。“我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王昭又坦言道：“皇上要我向他隐瞒梁珏之死，此事也须得保密，他现在后院的隔间养着。“
“我可以去看他吗？“
“当然。“
和程衍相视而笑，他脸上还有几处红肿尚未愈，正席地坐着研着些草药，我蹲在他身边，许久未见，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怎么？脸上的伤...认不出我了？“他自嘲着，又问：“过得可好？“
“很好。“那句，你呢？我不忍问他。
“梁珏呢？她现在在哪？“
“她...离开了皇宫，被尹煜送去凉疆了。“
“去那蛮夷之地做什么？“
“我...不清楚...只知她是为了救你...才去那里的。“这些一早已想好的回答，在我脑中反复念了多次，谁知今日说出来，竟还是吞吞吐吐。
一旁的王昭意会，附和道：“梁珏的身份已不便留在宫中，凉疆无人识她，自然要好过些。“
程衍愁眉不展，“她自小锦衣玉食，如何过得了那里的生活...？“
我见他这般模样，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偷偷背过身子抹掉，我急忙同他告别：“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
说着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王昭跟着我出来，笃定道：“你想救他？“
“不，我是必须救他。“程衍既在他这里，我也不必隐瞒。
“为何？“
“梁珏已死，我不想他再丢了性命。“
“这又与你何干？“
“若不救他，我一生无法心安。“
“可你若救了他，便害了我，你的一生就可心安了吗？“
“不，梁初无意连累...只是他，我非救不可！“
王昭欣慰地笑道：“小阿初有情有义，承安果然不曾看错人，此事，我来帮你。“
“多谢，不过，我已经有主意了。“
沁阳阁，雪儿端来午膳摆在我面前，我盯着她，想要从她眼中看出哪怕一丝不忍，可惜，她也曾说过，同为暗线，必要时连自己的性命都可舍弃，更何况，是我呢？
“我在王太医那吃了好些药材做的点心，一点都不饿，要不放到小厨房晚上热着吃吧。“我尽量说得轻松，好让她不起疑心，她三番四次劝了几句，我依旧不动筷子，只好将饭菜撤了下去。
稳住雪儿这边，我即刻起身去了秋菊轩，宸妃见我火急火燎地前来，以为是找茬儿的，喊了一众宫人挡在身前，我无奈地解释了半天，她终于放下提防遣开那些人。
“梁初想问宸妃讨一样东西。“
“你想要便要？你当本宫这里是什么地方？“
“宸妃不问问是什么？“
“什么？“
“出宫令牌。“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你想出宫？须得报备后，由本宫审度方可发放于你。“
“梁初是要离宫，永不再回来。“
她先是不可置信，后又问我：“为何？“
“为心上之人。“
她沉默片刻说道：“若本宫帮了你被你反咬一口，岂不是得不偿失？“
“梁初绝不会回头！宸妃即便不信，也可用偷盗的理由掩盖过去。“
“你若真的离开，当然再好不过。“
紧紧握着手中这块决定生死的出宫令牌，我回到沁阳阁，翻找着随身应带的物件。
匣子里，只放着那块曾以为是姐姐的玉牌，和贺举祯送的那瓶伤药。
我失笑，能带在身边的东西，居然就这么几样，摸着腰间从我的时代带来的平安牌，最后还是只有它一直陪着我，还有...我右手食指，那枚刻着祯字的玉戒。
既是潜逃，带的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好，这屋内不少尹煜赏的值钱东西，我挑了几件并不显眼却又看似价值颇高的物件塞进怀中，拿了少许碎银，环顾一周，然后静等天黑。
这是我度过的，最漫长的下午，我闭眼而卧，想起在这里发生的种种，祁修元的休书我是不得而见了，他交给尹煜，尹煜自会替他做主，重新娶一个绝色佳人，对他而言，是再轻易不过的事。不知今后，他会否记得有那么一个叫梁初的人，曾喜欢过他...
我突然坐起，他知道吗？除了在祁府那些为姐姐撇开关系而说的暧昧不明的话，我何时表达过我心意...
是了...我竟从未告知他我心里的想法。
我犹豫了许久，终于提笔。
既盲恋一场，自要让他知晓，这才是我此刻最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