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恍若隔世
“遥夏——！！！”
光紧抱着爱花惶恐不安地大声呼喊着早已看不见身影的遥夏，心脏跳得极快。
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折返回去，仅凭他没办法让爱花和遥夏都安然无事。
但感性却在痛骂他：是你舍弃了遥夏，你放弃了遥夏的生命，你这个懦弱又卑鄙的胆小鬼！
“……该死！该死！！”
内心备受煎熬的他忍不住破口大骂，抱着爱花的手箍得更紧了，这让沉睡的爱花不禁轻蹙眉头，难受地发出一声嘤咛。
[吵死了。]
在一片汪洋急流的涌动声中，这句饱含不耐烦情绪的话语却清澈入耳。
光的心一下子就沉淀了下来。
这个清冷的声音他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麟——！”光的大嗓门还没来得及发挥他的作用，冰凉一指便赫然抵住他的眉心。
不消一秒，光的意识被瞬间抽离，眼前一黑的他昏睡过去。
[都说了吵死了。]
麟大人边掏耳朵边看先岛光的表情很是嫌弃，左手一挥，他和爱花移动的速度变得更快。
解决好了自家熊孩子，麟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没干劲。
他全身上下从发丝到脚趾都写满了“好麻烦——”“不想做——”的罢工情绪。
能不能让他好好做个被人供奉的死宅？
海神大人也真是会搞事啊~
没办法，麟抓了抓头发，顺着细沙很快寻至遥夏。
因不堪脑袋疼痛的负担，遥夏早已失去意识，脸色苍白地悬在空中被细沙环绕。
“唉，说了让你别趟这趟浑水，你就是不听。你说你是不是笨蛋？”麟恶作剧地戳了好几下她的脑门，十分无耻地趁着遥夏没法怼他的时机摁着她的脑袋小鸡啄米点了好几次。
嗯，这感觉真不错。
麟为这个手感点个赞！
细沙们似乎有些不满他这个举动，化形成无数只蜜蜂，朝着他的脸蛰去——
啪。
伴随他一个响指，细沙们瞬间变回沙子。
麟扬起一抹欠扁的笑，啧啧称奇：“我看这小丫头的脾气是十成十的学你。”
细沙又准备聚集在一起——
“诶诶打住啊，还想不想救这丫头了？”麟抄着手唬道。他其实是有些生气的，当初那么告诫她远离这场是非，这丫头非不听。不仅不听，这地雷还一踩一个准，把自己炸得面目全非。
这种作死的小朋友他平时懒都懒得理会！
但是遵循海神的嘱咐，他暗地里守护遥夏那么多年，也算是这丫头的半个家长。好不容易守着她慢慢走出以前的阴影，此刻让他袖手旁观，唉，恕臣妾做不到啊。
指尖一勾，遥夏的周身立刻被一层薄薄的水球所包裹，躺在里面的她很明显气色有所缓和，呼吸也渐渐平顺起来。但只有麟看得到，她体内的某种能量正在流失。
准确的说，应该是输送到另一个人身边去了。
……真是，麻烦死了！
麟大人怒其不争的瞪了眼遥夏，真想代替她爸把这小丫头屁股打烂！
另一边。
狭山旬几乎是看见遥夏掉进海里的一瞬间就要跟着载进海里，一旁的保镖赶紧拉住他。
本来就脸臭的姬川鹰人拉下脸，冷言讽刺道：“让他跳，我不介意多收一具尸。”
保镖汗颜。
老板，这都什么时候了，小朋友的玩笑开不得的。
狭山旬怒瞪姬川鹰人，姬川鹰人则冷淡地瞥回去，几秒钟后，旬颓然败下阵来。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等。”姬川鹰人说得轻松，其实内心早把七星护城骂了个底朝天。要知道商人最讨厌的就是等！“你没听到那家伙在船上说的话吗？他既然选择上船，一定是海里有什么东西。”
狭山旬顿了顿，冲他礼貌而不失尴尬的一笑，直接整个人跃上栏杆。
保镖抱着旬的腰，那叫一个心里苦啊！
好在狭山旬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遥夏留给他的那只耳环还在发出声音。
他与姬川鹰人默契的一同凑到耳环旁边，眼睛不自觉的睁大。
接下来的发展就一如遥夏在海底所经历的，直到他们进入海神的区域。
“……”旬拿起耳环摇了摇。
敲了敲。
甩了甩。
照了照。
什么屁声音都没有。
“……”狭山旬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跳海吧。
然而这次拦住他的不是尽职尽责又苦逼的保镖，而是目前他最怕看到的人——鹿野辉春。
鹿野辉春性格分裂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平时那个和煦的叔叔也就罢了，现在这个面若冰霜似乎从他脸上已然洞察一切的男人，他是真的很不擅长应付啊……
“遥夏在海里。”
鹿野辉春不过分析了数秒狭山旬为何要跳海的原因，立刻下了判断。
狭山旬冷汗直冒。
鹿野辉春把他放下，只消一个眼神就吓得旬站得挺直，这才与姬川鹰人攀谈起来。
大人自有大人的处事方法，这里谁才是能做主的人，不言而喻。
姬川鹰人没有保留。虽说商人总会有所保留，但也要分情况，这才是合格的商人。
他把刚才听到的一切和他与遥夏的合作、他与七星护城的关系都如实告知。
他也观察到鹿野辉春在听到他和七星的关系时微微蹙眉又松开的细节。
“……我明白情况了。”鹿野辉春的判断和姬川鹰人差不多。从七星护城的寥寥几句就可看出，他并不打算要遥夏的性命，他甚至准确地知道秋寻的力量会在海中保护遥夏。
唯一的不确定要素是这场风暴。
金色镜框背后的眼睛眯起，鹿野辉春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当然不可能不紧张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跳进海里，陆上的汐鹿生人也仅剩那几个孩子和……不行，他怎么可能让年龄那么大的老人家做这种事。
[为什么每次重要的人陷入危险时，自己都无能为力。]
他听到自己心底里的那个声音。
如果遥夏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鹿野辉春眼底释放出杀意。
七星护城，就是掘地三尺，我也不会放过你。
等待的时间是如此的煎熬。鹿野辉春没有坐以待毙，他令狭山旬赶紧回自家超市准备潜水器材；自己则是拨通鱼协会长的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很快便听到紧急广播里让救援的村民们注意在搜救过程中搜寻遥夏的下落。医院那边他也打点好随时可以急救。
遥夏，千万别出事。
一双拳头早已被他握得血管凸出，掌心溢血。
接着一幕令他永生难忘的场景发生在眼前。
汐鹿生的海平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凝结成冰，空中的冷气冻得人瑟瑟发抖。人们纷纷惊恐逃上岸，现场出现许多伤员，惊叫者嚎哭者不绝，场面一片混乱。
鹿野辉春却只觉手脚冰冷。
他等不了了，现在就要下去！
甩开身边人阻拦的手，鹿野辉春孤身一跃跳入海中，扑通一声就没了身影。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救也不救。
正想要不还是伸出援助之手吧，就看着鹿野辉春像飞鱼一样突然跃出海平面，在空中划了好大一个弧线往他们这坠落。大家手忙脚乱的接住他，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怎么办，好想问他刚才那个违反牛顿定律的动作是怎么做到的。
“咳、咳！……您这是什么意思？”吐掉腹腔内的海水，鹿野辉春气喘吁吁地问。
您？
谁？
[你们一家怎么都是不省油的灯，不弄出点动静来就不舒服。]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调侃的语气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然而仔细一听，却又被里面透露出的威严所震慑。
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咽下口水。
[喏，还你。]
鹿野辉春微愣，旋即红了眼，强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悬空的遥夏，他强忍镇定地检查她的呼吸脉搏都平稳后，这才忍不住将脑袋深埋在她的颈项，双手乃至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遥夏！
“遥、……”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旬慢慢放下，安静地走到鹿野辉春身边。
虽然他也很关心遥夏，但他也明白此时是属于两父女的时间。
“……谢谢你，麟大人。”鹿野辉春的语气有些许喑哑。
[高兴太早了。]看不见身影的声音暗自叹气，[接下来的日子或许会让你难受，但是，相信这丫头吧。]鹿野辉春瞬间脸色难看，可声音的主人早已消失无踪。
“辉春叔叔……”狭山旬踌躇地搭上他的肩，惊讶地发现他的肩膀绷得无比僵硬。
鹿野辉春抬眼瞥向他的那一眼晦涩难辨，旬猛地抽回手，心脏惊魂未定地鼓噪跳动。
刚刚那个眼神……
“做我的车去医院吧。”一旁围观了全程的姬川鹰人走上前挡住旬的身子，肃然道。
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鹿野辉春沉默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姬川鹰人抄着手不动如山。他颓然地点下头，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好吧。”
可就在鹿野辉春小心翼翼准备抱起遥夏时，遥夏却自唇边发出一句嘤咛，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睁开眼。
“遥夏！”刚才的贴心仿佛只是错觉，狭山旬看到遥夏醒来，立马扑了过去，充分保证遥夏的眼里只映得出他英俊帅气的脸。
半阖的双眼有些视线涣散，纵使眼前有张庞然大脸，遥夏也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聚焦在他身上。
微张的唇轻咬，狭山旬在她眼里看到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与迷茫；她接下来说出的话，一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足以令他永生难忘。
因为她说——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