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017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三天，回到樱庭苍开始手入的那一天，也是他离开本丸后的第二天。
令人伤心的不是谎言，而是谎言背后的意义。
药研在那一刻，确实为审神者的隐瞒而感到了痛苦，但紧接着，他就想到了审神者临走之前的叮嘱。
“照顾好五虎退和今剑。”
仅仅一天，又有什么照顾的说法呢……
……
大将，
在暗示什么？
好像一道灵光突然闪过，有什么声音被从记忆中拽了出来。
——【我在厨房给你留了点心】
——【只给你一个人的】
“药研君，审神者今天还没有回来……怎么办……？”
狐之助求助的望向近侍刀·药研藤四郎，它似乎对于眼前发生的状况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向身为近侍的药研拿主意。
“大将他——”
——【也不要告诉狐之助哦】
本要说什么的药研想起审神者的话，犹疑着按下了想要说出的线索。
“……再等一等大将他吧。”
“我去给退他们做午饭，总是吃幕内便当也不太好。”
药研随意找了个借口应付道。
他转身前往厨房，在审神者离开后，他就没有怎么踏入厨房了，更不可能细瞧什么了。临走前，药研留意了一下，狐之助并没有跟上来。
厨房还是那个样子，锅碗瓢盆摆放的整整齐齐，油盐酱醋一类的调料都放在炉灶临近的地方，方便用取。翻了翻抽屉，也按着分类摆放着未拆封的盐糖之类调味品，以及多余暂时用不上的碗盘。
然而这些不是药研要找的。毫无异常的摆放方式，让药研怀疑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点心就是指的点心？难道是那种传说中，将重要信息藏在点心当中的做法么？
于是药研打开了冰箱。
……
‘大将这个骗子！’
说好的只给他一个人的呢？
冰箱里放着的分明是三盘点心，这架势明明是一人一盘，不是说好的“只给你一个人的”呢？
“药研君，您发现了什么么？”
狐之助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出来——
‘怎么会，我明明留意过了，而且根本察觉不到它的气息？！’
药研谨慎的转过身，狐之助就站在他身后不远，什么时候到来的他完全察觉不到，虽然论数据来说，侦查是胁差的强项，但是作为仅次于胁差的短刀类，药研的侦查也说不上低，但是这个狐之助……
【也不要告诉狐之助】
审神者临行前的话再度浮现在脑海里，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狐之助就坐在那里，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小尾巴还在一摇一摇的，没有丝毫奇特的普通的等待着药研的回答。
“……不，准备做饭的时候，打开冰箱发现审神者留下的点心，才想起来。”
“想起来什么？”
“审神者说过，留下了点心给退他们。”
“唉——？是什么点心呢？”
好像是平常的聊天一般，但狐之助的问题却紧抓不放，药研无奈，只好端出来一盘，是盘子里放的是水晶红豆糕。
红豆嵌在在奶白色半透明的糕体中，半透明的糕体晶莹剔透，在光下一照，内部能清晰的看出来什么多余的都没有。
药研干脆把三盘都端了出来，一模一样，没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就是水晶红豆糕下的盘子花纹都不太一样，但对于盘子来说不是很正常的么？
“唉——很好吃的样子……”
狐之助一副很想试试的样子，不过药研不为所动，利落的拒绝了。
“没有多余的哦。”
是的，冰箱中仅仅只有三碟，没有多余的了。
“可惜……”
被拒绝的狐之助，垂头丧气的走了。
‘……在可惜什么？狐之助喜欢的不是应该只有油豆腐么？’
药研瞥了一眼离开的狐之助，想到。
——
难得下一回厨房，但是似乎得到的评价并不是很好，今剑和五虎退有点并不是很买账的样子。倒不是说是明显的异议，而是在尝到饭菜的时候，表现出的一瞬间的表情……嗯，有点儿微妙呢。
奇怪，他明明做的时候很用心的考虑了营养搭配问题啊……
倒是五虎退在吃了口点心后，惊讶的说道：
“这个手艺……是审神者？”
果然，被一口认出来了呢。
午饭过后审神者仍旧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然而吃过了午饭后，药研却少有的感觉到了困意，有些昏昏欲睡。
点心也吃完了，什么异常都没有，所以审神者临走前的交代并没有让任何暗示，只是他想多了么？
药研蔫蔫的趴在审神者屋子的外间茶桌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或许只是想借着熟悉的环境令自己对审神者多一点安心吧？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他睡着了……
——
“醒醒——”
有人在摇他，试图唤醒他。
药研被迫睁开了眼，是因为被从睡眠中叫醒的缘故么？他还有点儿醒不过来，只转头有些木愣愣的看着那个熟悉的蓝发金目的青年。
“……审神者？”
“这是梦么？”
药研有些茫然，又突然回来了？
感觉像是梦一样莫名其妙的。
“哎，就是梦啊。”
金目的青年这么语调轻快的回答道。
“唉？？？”
身旁的青年很自然的走到茶桌对面坐了下来，看着药研茫然的样子，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确实是梦啊，我猜猜，你想起我的话，看到了冰箱的点心了吧？”
“既然‘我’会出现在你的梦境里，大概你是吃对了点心吧？”
话是问句，但其实并不需要药研的回答，因为内容都是陈述而已。
“那个碟子上的花纹，我在大将的身边见过。”
非常特殊的花纹，有些像是家纹一样。冰纹的小圆碟上，刚好一个圆形的花纹，左上一弯弦月包着其他花纹，右侧是树立的高塔，下方则是流动的浮云纹。
第一次和大将见面的时候，在军服的衣兜里，看到了带着这个花纹的东西——似乎是叫做手机？
而后来，则是帮大将收拾屋子的时候，桌子上放着有这个花纹的笔记本，很小仅仅只在封面的一角。这个花纹在审神者附近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其实很常见到，无声的在宣示存在感，但是又奇妙的不是很起眼。
——顺带一提，其他两个碟子的花纹，分别是花和鸟。
“大将会这么仔细……是因为狐之助？”
“是的。啊……我也是没想到呢，居然被骗了。”
“被……骗？”
“没错，药研，你应该注意到了吧？狐之助的不对劲的地方。”
“狐之助……有问题？”
被问到了关键的地方，审神者的样子似乎仍旧没有任何多余的担忧神色。
“没错。说实话，我当上审神者完全是一个意外，当时因为一些事情，并不想回家的我，在路边捡到了当时脏兮兮看着很惨的狐之助，送到了宠物医院，然后第二天晚上，我就再度遇到了它，据它自己说是，‘狐的报恩’。”
“……”
药研选择沉默，不不不，这个开头听起来好像没问题，但是结合他知道的，关于时管的事情，就全是槽点了啊！
什么时候时管的任人制度，变成了从大街上拉一个都行啊？
什么时候，狐之助为了报恩，就能走后门的把人拉到审神者的位置上啊？
审神者的生活习惯就能看出来，根本不是缺钱的人，所以丢一个审神者的工作给他算得上是报恩么？
从头到尾都是问题啊！
最关键的是……
审神者的架势，是信了啊！
‘不，太失礼了，不能说出来。’
但显然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令审神者也能看出来他的想法，梦境中的青年尴尬的双手捂住了脸表示：
“……别说了，我也知道我那个时候是傻了点儿。”
‘这何止是傻了点儿啊！’
“我承认我当时的心情都是感觉在逗我玩儿的，所以过去的时候也只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去的，甚至是有种死就死了的感觉去的，那个时候我精神状况是不太好啦，但是我之前才要被我哥哥赶出家门了哎！”
“从小相依为命多年，兄弟情谊那么深远，他居然让我走，很伤心的好么！”
话说的越来越快，情绪越来越激动，那悲愤的样子，说道最后直接趴在桌子上，两只手啪啪啪的拍桌子。
嗯唔……看得出来，确实是很令人（审神者）伤心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梦里的审神者也太活泼了点儿吧？和平常看见的审神者完全不一样啊。怎么说呢，相比较平常的审神者，这个梦里的审神者，更加的坦率、直白，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坦诚的可爱。
情绪也更容易表现出来，不像是平常的审神者一样，好像无论什么，都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
“但是现在想想整个过程各种不靠谱啊。”
‘大将你还明白这些啊？！’
“狐之助是肯定有问题的，按照这种特殊情况来说，最起码正常流程应该是向上打申请报告，派一振初始刀么？哪家审神者自己出阵捞刀的？”
“确实……”
“除此之外，还有很奇怪的地方，审神者的日常战斗选项，除了出阵以外，还有远征和演练吧？但是狐之助从来不提这两个，出阵是日常要求的一部分，远征就不是了么？”
“而且三日月出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可以说，除了前两天以外，他根本从来，都没有催促过我去找到三日月，三日月不是状况很糟糕么？那么为什么日常的时候，却提都不提一句？”
“整个本丸的流程和我拿到的指导手册上，大体上好像没有问题，但是细看每个环节都有问题。”
噼里啪啦的和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整个察觉到的问题说了出来。
“是是是……”
药研已经无力了，回答的声音都像是哄孩子一样。
‘和平常审完全不一样，这个审神者叫他元气审好了。’
“——咳咳，好吧，其实我只是个传话的，不要在意整个点心做了什么魔改了……”
说完这些审神者态度忽然端正了起来。
“药研藤四郎。”
审神者少有的喊了药研的全名。
“我有任务要交给你。想办法，带着五虎退和今剑来到现世，这个本丸有问题，我不放心让你们继续呆在那里。”
“但是三日月，我是在前天上午找到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我先带走了他。没有和你们明说，是因为我不知道狐之助到底是什么情况，无论是什么场合，我没有办法确认狐之助是不是就在附近监听，所以只能选择这么曲折的方法告诉你。”
“药研，告诉我，你能照顾好他们么？带着退和今剑。”
审神者看向药研。
但这个问题还用考虑么？
“没有任何问题，大将！”
听到这句话，审神者露出一个笑容，一瞬间，他的感觉又和平常那个样子重合了起来。
“那么，带上那个小碟子，到现世的时候拿着碟子，你就能找到我。”
“到此为止，我要交代的就再也没有了。”
“药研，你的梦可以醒了。”
像是一团雾一样，审神者的身影在这一瞬，忽然散开了。
“大——”
话还没有说完，趴在桌子上沉睡的药研忽然坐起身来，却发现。
四周无人，刚刚的一切，真的是一场梦。